热岛 第74章

作者:张佩奇 标签: 近代现代

整体色调以青色和白色为主,既有风雅的古韵,又暗合了歌曲主题中青蛇与白蛇的意象。大体风格一致,但每个人的服装颜色却又略有不同,细节处暗藏玄机。

一开场站在C位的是夏时昳,他的着装以白色调为主,妆容比平日里清淡几分,眉眼愈发秀致可人,身上的暗纹勾勒出蛇形图腾,显然暗喻着白蛇的角色。

江南峤先前提出借鉴舞台剧的理念,尝试着用舞台去讲故事的构思,便体现在此了。

夏时昳手里举着一把古色古香的油纸伞,舞蹈动作也与他人略有不同,现代舞的基调中融入了一些古典舞的细节,轻盈而柔韧,窈窕得恰到好处。

与之相映衬,他的一头长发也做成了古装发髻的样式,白衣青丝,随着舞蹈动作在台上翩然回转。

一方水舞台随之漾起圈圈波纹,若细雨落池,如丝如织。

“说断桥,桥何曾断?游人过,两两三三。”

夏时昳是顶级舞担,相比之下,vocal方面并不算特别突出,但此刻由他开口唱了第一句词后,全场仍是忍不住被小小地惊艳了一把。

他们的舞台是全开麦,身体还配合着舞蹈动作,虽然并不算太激烈,但音准和气息却完全在线,听来十足悦耳。

当然,这不仅归功于他自身的实力,更重要的是这一段开头的编曲——同方才伴奏里的曲调相类似,这几句唱词整体是流行乐的风格,却又掺了几分古曲的韵律,听来别有一番风味,演唱难度并不大,却十分朗朗上口。

初一入耳,台下便已经能猜到几分,这原创词曲的大头是出自谁手。

夏时昳的part结束后,他就着舞蹈动作,扬手将油纸伞轻轻一抛,随即被身后的钟澄接住。

前者抛得清婉流丽,后者接得飒气稳当,漂亮却也难度超高的转场,被二人衔接得十分完美,这份浑然天成的默契,再度让台下爆发出一小片惊呼。

油纸伞虽然不是什么新奇的道具了,但放在这一出舞台里,与故事本身相呼应,倒成了别样的巧思,随着它的易主,C位也由此更换。

“风雨落,钱塘门远;向凡间,借一把伞。”

这首歌的开篇唱词很清新,由夏时昳清澈的薄嗓来演绎再合适不过,而钟澄的嗓音比他要略沉一些,虽然是类似的曲调,同样悦耳动听,韵味却是截然不同。

钟澄的整体造型以雾青色调为主,辅以几分蓝灰色的水墨元素,与夏时昳更富有美感的造型不同,他的服装风格帅气清朗,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看得出暗喻的对象是许仙。

令人眼前一亮的是,他右手处缠了一缎丝带,由雾蓝与鸦青两色交织而成,缠绕勾连,好不旖旎,又与曲目的整体格调意外地相衬,无端为他整个人的气质添了几分倜傥风流。

两个舞担不愧是师出同门,钟澄延续了方才夏时昳古今合璧的舞蹈风格,但相比起前者侧重的柔美感,钟澄突出的则是一种潇洒率性。

一段原创编舞难度极大,却也因此张力十足,又因为些许古典元素的加入,傲气不羁中又暗含了一丝俊雅多情。

就在这一瞬间,也叫看客们共情了白蛇的心思,若许仙是这样一副模样,倒也无怪乎她会如此执迷不悔了。

钟澄手中的伞接着向下传递,抛至下一个人手中——

贺新朗与卫恒紧随其后出场,与方才两个舞担的着装风格有明显的不同,他们俩的造型显然并没有指代故事中的人物,而是从中跳脱出来,扮演着从旁观察的叙事视角。

两人的整体着装依然是现代化的风格,领口却巧妙地设计成了古风质感的交领衣襟,以古典中式盘扣丝丝嵌合。小小的盘扣中暗藏玄机,用蛇形图腾样式作点缀,颇富传统国风的含蓄之美。

结合造型,两人的表演便有几分“说书人”的意思了,虽然看似身居故事之外,意境却又仍在舞台之中。

“问情缘,情深缘浅;堪不破,贪嗔痴怨。”

贺新朗平日里多以搞笑逗乐的形象出现在镜头里,这会儿难得正经一次,还真是俊朗英气的帅哥一枚,天生带着京腔的发音和咬字,与歌曲的整体曲风搭配得刚刚好,彼此相得益彰。

“笑世人,愚钝冥顽;却坠入,这红尘间。”

身为队内的全能担当,卫恒这段唱词的曲调与方才的几句略有不同,作为开头第一段主歌的收尾,结束得漂亮又稳当。

他手中的伞接着向后抛掷,引出随后两人的出场——

“试问君心,几两钱?青丝三千,够不够绾?”

身为舞台上的大魔王,段卓尔平日里的创作和表演一向走的是狂拽霸气的风格,这回难得尝试一回抒情曲风,还是如此柔肠百转的唱词,却丝毫不令人出戏,反而呈现出了他平日里不太常见的深情一面,立时便俘获了台下的千万颗少女心。

“羡不羡,梁上燕;相爱恨早,相知恨晚。”

伴随着宁皖的接唱,台下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不仅是为了两人这段演唱的默契,同时也是为了他们此刻在台前完全亮相的姿态。

两人都身着青白撞色的演出服,以水墨的方式晕染开来,构成层层渐变,图案上则隐隐约约勾勒出几分八阵图的影子。

有趣之处在于,两人的服装样式完全一样,渐变方向却恰好相反,在台下的一众“皖尔一笑”cp粉眼里,简直与情侣装无异。

舞蹈动作也是如此,有如一对镜子内外的对照组,再加上脚下水舞台的反射,台上人与水中影,皆是两两成双对,配合一段柔情万种的演唱,不得不感慨,他们这一整组的表演,从词曲到编舞,再到舞台设计,都属实是精准地拿捏住了各家cp粉的心。

“千年又万年,同船渡作共枕眠。”

后方石拱桥上,云雾缭绕,光影明灭,云汀终于从桥头拾级而下,悠然开口,唱出了主歌与第一段副歌之间的pre-chorus。

“奈何牵丝红线,不敌鸿门之宴。”

在台下又一轮被天王的歌声惊艳到的欢呼中,伴奏的曲调发生了变化,节奏稍许加快,自然而然地调动起了观众们的好奇心,令人对接下来的chorus部分充满了期待。

油纸伞被抛掷在舞台上最后一个尚未在C位亮相的人手中,台侧的大屏幕里呈现出聚焦在他身上的特写镜头——

只见江南峤一身白衣似练,立于舞台中央,宛若断桥残雪,湛然清朗。

喻媛目不转睛地盯着导播间里的特写小屏,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起来。

她了解江南峤组的舞台编排,知道接下来就是由江南峤独唱的第一段副歌部分。

这段副歌是他写出来后,又经云汀改编的,喻媛只听过一遍,便已是过耳难忘。

看了这么多年的爱豆舞台,听过不知道多少口水歌,丰富的审美经验让喻媛甚至可以直接断言,只要江南峤发挥正常,这句副歌一出口,就绝对足以点燃全场。

然而令她揪心的是,江南峤的副歌采用了流行与戏曲相结合的形式,节拍中更是直接吸纳了一小段京剧的板式,节奏很快,规律性却不强,进拍难度极大。

如同京剧唱腔一样,如果节拍卡得准确,紧凑的节奏感听来会非常惊艳,可但凡节拍差了一丁点,就会极其突兀,影响整个片段的表演效果。

喻媛屏息凝望着屏幕,副歌之前还有几个八拍的齐舞动作。

由于云汀的突然退出,这段齐舞从动作到队形,都在一夜之间做出了极大的修改,喻媛一开始难免有些揪心,毕竟舞蹈本就并非江南峤的长项,练习时间又如此短暂,生怕他会出什么岔子。

好在江南峤从动作到走位,都精准又熟练,其他几位队友的配合也是极佳,几个熟手自不必说,就连贺新朗和宁皖这两位基础稍微薄弱些的,这回也丝毫没掉链子,完全看不出是仅用了一夜时间重新编排好的舞台。

台下有不少对此知情的粉丝,看到这段表演,都忍不住奋力用呼声向他们传递支持的力量。

然而在现场的一片尖叫声中,喻媛却在无意间察觉了些许细微的异样。

江南峤站在一群队友里,动作并不十分明显,但喻媛此刻满心满眼都是他,一不小心便注意到,在舞蹈动作的间隙,他触碰了好几下左耳处的耳返。

喻媛整个人都愣住,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连串不妙的设想,又被她强行打断——

不应该有事的,今天的正式录制开始之前,她像以往一样,来来回回地检查了好多遍,音响设备一切正常,并没有任何问题。

包括后来候场时,她也坚持着一直以来的仪式感,亲自为江南峤戴好耳返,又试了很多次麦。

一定不会有事的。

此时此刻,至少单从表情来看,江南峤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尽管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喻媛还是不由自主地抱了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屏幕里,伴随着舞蹈动作的持续,江南峤的手隐晦地伸向后腰处,摸索了一番。

喻媛的心跳猛然漏下一拍。

下一秒,就见江南峤径自抬起手,在耳廓处一撩,那枚耳返便轻轻巧巧地从他耳朵里弹了出来。

第96章 水漫金山

若是在方才甫一上场时,耳返就没有声音,那还算是多少给了江南峤一些过渡的时间,至少能让他在自己的part开始前,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可是好巧不巧,方才的那一段表演中,江南峤的耳返里一切正常,然而就在云汀的pre-chorus结束后,副歌开始之前,里面突然传来几声嘈杂的电流声,不多时,就变作一片沉寂。

紧接着便是他的part了,这一切甚至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

换做是平日里的抒情慢歌,补救难度或许还小一些,偏偏这一段副歌在演唱和节拍上都玩了许多花样,进拍难度极大,非常依赖伴奏。

如今没了返听,简直寸步难行。

如果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彩排,那么江南峤这会儿完全可以直接举手喊停——舞台设备出现故障,本就不是他的过错。

然而这是在正式公演现场。

身旁站着他的队友们,他们刚刚完成了一段发挥极佳的表演,收获了台下不计其数的呼声。

观众席坐着很多支持他、期待他的粉丝,她们手中的荧光棒燃起一大片耀眼的红,好似一簇又一簇燃烧的火苗。

江南峤没有退路。

只要站上舞台,live就只有一次,无论如何都得咬着牙撑下去,这是所有表演者都明白的道理。

摘了耳返后,方才耳畔的沉寂便在一瞬间被取代,舞台上的音响声、队友的演唱声、观众席的欢呼声,种种嘈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不由分说地灌入耳膜。

尽管舞台上的返送音箱仍在传声,但录制厅太大了,观众席同样在不断地返送回声,重复交叠的混响在耳畔来回荡漾,伴随着台下观众们震天的呐喊——

这就是摘掉耳返后的真实表演现场。

可江南峤不得不这么做,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就是舞台上的返送音箱传来的那一丁点微弱的伴奏。

台下有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他,将他摘耳返的动作尽收眼底,有人担心焦急,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冷眼旁观。

毫无疑问的是,此刻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位一直被交口称赞的实力派vocal,这会儿碰到了突发性的舞台状况,他接下来是会贡献一个滑铁卢的车祸现场,还是在谷底逆风翻盘?

江南峤凝神屏息,从返送音箱里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铙钹声响,那是他编曲时加入的一小段京剧过门,意味着他的副歌部分即将开始。

一旁的宁皖随着动作转身,与江南峤交换走位。

宁皖年纪小,舞台经验并不丰富,心理素质又不是特别好,能全力完成好自己的part便已经很不容易,自然根本没能分心注意到江南峤的动作,显然完全不清楚他方才发生的意外状况。

江南峤没说什么,只是尽力跟他的节奏保持一致,顺利完成了交接。

回身的同时,正好同刚刚从桥上下来,暂时加入主舞台的云汀四目相对。

几秒钟的时间倏然变得漫长,江南峤清楚地注意到,云汀正直视着他,冲他很轻地点了几下下巴。

江南峤心弦一动,立时便明白,他轻点下巴的节奏,正是接下来的副歌开始前的节拍。

云汀果然早已经发觉了他的异样。

脑海里蓦地浮现起无数个练习室里的深夜,他同云汀讨论编曲时的情形。

当时云汀就是这样,顺着他编曲里的节奏,下意识地轻点着下巴,跟他一起对歌曲做出修改。

这段副歌的尝试颇为大胆,江南峤来回改了很多遍,从旋律到节拍都早已是烂熟于心,因而此刻云汀只是在视觉上给了他提醒,他的脑海里便立时如同通感一般,根据云汀给出的节奏,自动播放起了那段熟悉的旋律。

一时间福至心灵,方才的慌乱与不安被尽数抚平,心下瞬间变得安宁,哪怕是台上台下的嘈杂声响,也再无法扰乱他分毫。

江南峤在C位站定,脑海中默默重复着方才云汀点头的动作,同时凝神细听舞台返送中的过门声,心头和耳畔微弱的鼓点,逐渐合为一轨。

京胡与月琴交相呼应,铙钹声愈发激烈,然后在某一个瞬间戛然而止。

就是此刻了。

“雄黄酒一盏,敬堂前离合悲欢;他好言相劝,要将这孽缘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