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绯色分析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住院部相对安静一些,走廊里响着一急一缓的脚步声,最后在尽头的病房门口停住。
张裕舒没什么表情地拦住他:“许秘书,你在外面等吧。”
第51章
林惊昼被拒之门外,连病房里有什么都没看清,这一扇门就“嘭”得一下合上了。
张裕舒知道他一定在外面气得跳脚,肯定还偷偷竖了中指,他的唇角往上提了一下,又很快压下去。
张道蓉半靠在床上,戴着眼镜在看手机,受伤的脚腕上了支具,下面用一个枕头垫着。
她看起来相当年轻,一头漆黑的长发用一根木簪子盘起,发根处都没有白发的痕迹。
她低着头,眼睛的形状是狭长的,眼尾微微上翘。
张裕舒没说话,他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拿起床头的一个苹果,开始削皮。
母子俩都沉默着,周昭也没有跟进来,病房里安静得只有苹果表皮被刀剥落的声音。
张裕舒削完皮,把苹果切下一半,用刀当叉子,直直地捅进苹果肉里。
张道蓉终于抬头,她的眼睛缱绻,眼下的细纹像一尾鱼,不显老态,反而添出一番成熟的韵味。
张道蓉就着刀吃苹果,剩下一半张裕舒垫了张纸巾,放在一边。
“你跑来干嘛?”张道蓉淡定地讲,“我只是扭了脚,又不是进了icu。”
“连续应酬好几天我也烦了。”张裕舒慢条斯理地擦手,“不如回来尽尽孝心。”
张道蓉看了他一眼,说:“明天是姐姐的生日,你帮我去看看她。”
张裕舒点头,他拿起那半个苹果,上面已经有一层铁锈色,他毫不在意地咬下去。
等张裕舒吃完,张道蓉又说:“然后你就回北京吧,我这里有秦阿姨照顾。”
张裕舒“嗯”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正巧周昭回来听到这句话,他有点诧异:“小舒这就要走啊?”
张裕舒温和地说谎:“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周叔你不用送我了。”
他打开门出去,林惊昼正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他把电脑包立在膝盖上,人像猫那样把脸压在边缘上。
见张裕舒出来,眼睛立马亮了。
张裕舒站在他面前,说:“走了。”
林惊昼赶紧跟上,他在张裕舒后面探头探脑:“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会跟你妈妈吵架了吧?”
张裕舒冷淡地说:“没有,我们俩也没什么话好说。”
林惊昼欲言又止,他用电脑包轻轻打了一下张裕舒的大腿,提议道:“我们去吃饭吗?”
张裕舒看起来没什么心情,但还是点了头。
“你去打车。”张裕舒极其自然地发号施令。
林惊昼撇嘴:“你没手机吗?”
张裕舒说:“发你一千块钱一天,做临时秘书。”
林惊昼眼睛都亮了,狗腿子似的弯了下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的老板!”他快乐地说。
张裕舒被他那傻不拉几的笑容打败,脊背也放松下来。
林惊昼找了家评分高的铜锅涮肉,两个人坐下来,林惊昼把菜单递给他。
张裕舒看都没看:“你随便点吧。”
林惊昼招手喊来服务员,先要了一份冰激凌,然后又选了一个套餐。
服务员过来上菜,林惊昼把面前的麻酱推开,对张裕舒说:“都给你。”
“你又不吃麻酱,吃什么铜锅涮肉?”
林惊昼耸肩:“你喜欢麻酱啊。”
张裕舒看他一眼:“你在讨好我。”
林惊昼点头,很坦荡地讲:“因为我觉得你有点不开心。”
张裕舒倒也没隐瞒:“我现在越来越像我爸,我妈看着我烦。所以每次我回家,她就催着我回北京。”
林惊昼打量他,头歪向一边,他这才注意到,张裕舒换了一身衣服,他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款式简单的深灰色毛衣,修身款,半高领,恰好遮住一点喉结。
衣袖撸了上去,堆积在小臂中间,露出手腕上的一支表。
白色简约的表面,深棕色的表带,戴在他手腕上格外衬人。
林惊昼笑了笑:“你现在看起来确实很像个成功人士。”
张裕舒“哦”了一声,他听到林惊昼又说:“我是不是不该带你来吃铜锅涮肉,找家法餐厅才对。”
张裕舒喝了口水,直白地讲:“我讨厌花很长时间吃一顿饭。”
林惊昼盯着他看,有些感慨地说:“有时候觉得你长大了好多,但这句话又像个小孩。”
张裕舒皱起眉:“你别顶着这张脸说这种老成的话,好恶心。”
林惊昼扮可爱,冲他比了颗心。
然后,在张裕舒刻薄他之前,他赶紧站起来,溜去小料台了。
林惊昼拿着一碟子辣椒回来,冰激凌已经摆在了桌上,堆得高高的,上面撒满了巧克力碎。
林惊昼在张裕舒身旁坐下来,把冰激凌推到他面前:“给你点的。”
他微笑着,眼角唇角恰好地弯起,眼睛里满是和他这张年轻的脸很不搭的温柔。
耐心的模样像是在哄小孩。
张裕舒有点不爽,但还是拿起勺子。
林惊昼看着他吃,笑意慢慢堆积,落了满脸。
张裕舒把勺子放回碗里,发出当啷一声,他问:“你干嘛要坐在这里?”
一般来说,两个人吃饭,都是面对面坐着,坐在同一侧,有一种微妙的打破边界的感觉。
林惊昼嘿嘿一笑,说:“这样方便我伺候你。”
林惊昼只差没把一天一千块写在脸上了,张裕舒嫌弃地往反方向挪动一寸,说:“那你涮肉吧。”
这家店羊肉品质很好,涮完颜色清浅,软嫩,不掉渣。
林惊昼认真地往张裕舒的碗里放肉,麻酱油润润的,裹在上面。
林惊昼不喜欢麻酱的味道,但喜欢看张裕舒吃。
这一筷子羊肉很多,张裕舒不得不吃得很大口。
这让林惊昼想起以前,张裕舒坐在他对面吃饭,也是这个样子,吃得又静又快。
没有心事,也没有负担。
林惊昼喜欢把筷子伸到他的碗里,一边讨人嫌一边说,啊呀呀,还是你碗里的更好吃。
这顿饭吃得异常和平,两个人都默契地规避掉那些会让他们发生争吵的话题。他们坐在餐桌同一侧,把肉夹进碗里,很偶尔的时候,他们的胳膊会撞在一起。
张裕舒吃完了,他把筷子整齐地架在碗上,淡淡地开口:“其实我小学毕业前,都不知道原来我的父母和别人的父母不一样。”
“小时候也很奇怪,为什么我跟妈妈姓,不跟爸爸姓。”张裕舒突然偏过脸笑了,“你知道我妈是怎么解释的吗?”
林惊昼很认真地看向他,配合地发出疑问:“阿姨怎么说的?”
张道蓉那时候头发比现在还要长,披散下来如同一条河流,她点了点张裕舒鼻子,说:“傻小子,小孩跟爸爸姓只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但约定俗成的东西不一定是最好的,你可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跟我姓有什么问题吗?”
“那时候我觉得我妈很酷,一个人照顾我,思想又那么前卫。”张裕舒半垂下眼睛,手边那碗没吃完的冰激凌已经融化,巧克力和奶油混在一起,颜色变得脏兮兮的。
“后来我才知道,顾秋存十天半个月才出现一回是因为他有自己的家庭。”张裕舒没什么表情,“因为是私生子,所以我没有跟爸爸姓。”
张裕舒喝了口茶,他想,果然林惊昼会是这种表情。
哪怕换了一副皮囊,年纪也突然变小十几岁,林惊昼的眼睛还是一如往常。
他的眼睛很漂亮,有一种女性才会有的慈悲和柔情,荡着水光。像是小时候春游去动物园,他看到的带着小象的大象母亲。
所以从前他从未跟林惊昼提起这些事。张裕舒知道,一旦他说了,林惊昼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就会流露出忧伤,是真真切切为他难过的那种情感。
可是那种情感不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他总笑话林惊昼像个圣父,善良过头,好像全世界都等着他去关心。
可他为什么要爱所有人呢?
爱分出去,轮到他头上,就剩那么一丁点。
那他宁可不要。
第52章
吃完饭,他俩就去了酒店,张裕舒开了两个房间,坐电梯上去的时候,他跟林惊昼说,让他订一束花,明天要用。
林惊昼很自然地跟着他走到房间门口,问他:“订什么品种的花?几点钟要用?”
第一个问题张裕舒说“随便”,第二个问题他思考了一番,说,“明天十点钟出门。”
林惊昼又问他要去哪儿。
张裕舒始终没刷房卡,他站在门前回答他的问题:“要去横泾公墓,我姨妈葬在那里,我妈让明天我去看她。”
“那要带打扫的东西去。”林惊昼说。
张裕舒看他一眼,说:“都可以报销。”
林惊昼弯起眼睛笑,先说“好的”,又说“知道了”。
不知道哪句话是代表了再见,他讲完就很识趣地走了。
第二天,八点半的时候,张裕舒的房门被敲响了,林惊昼站在外面,戴着鸭舌帽,问他:“要不要出去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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