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惊蛰的右手托着温时的后背,和他潮湿的眼眸对视。

陆惊蛰的衣冠整齐,看向温时,他的身形很瘦,肋骨一根一根地延展开来,有凸起的痕迹。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在明亮的地方见过面,也没有将彼此的身体看得这么清楚。

温时有点热了。

陆惊蛰看了温时好一会儿,终于开口说:“温时,你见过易感期的Alpha吗?”

温时点了下头。

陆惊蛰的唇角紧绷,若无其事地描述着自己:“抑制剂,镇痛剂都起不了作用,以前用的太多了。”

温时的心脏微微麻痹,他希望陆惊蛰不要再痛了。

陆惊蛰将他抱得更紧,平静地说:“比起疼痛,我更讨厌失控。”

他很少这么强调一件事,一般对待所有的人或物都有几分冷淡,无论什么,都没到必不可少的程度。失去控制,真实的自我不加掩饰地展现在别人面前,对于陆惊蛰是不能忍受的事。

“我会忘掉的。”温时靠在陆惊蛰的怀里,很小声地说,“我的记性不好,记不住这些。”

离开以后,温时可能会在杂志或电视广播上看到陆惊蛰的采访,也不会和别人提起这桩旧事,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陆惊蛰重新变得完美无缺。

陆惊蛰低着头,目光落在温时身上。

他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温时搭乘一个半小时的车去往市区的陌生公寓,只为了让他不再失眠。得知易感期后,又用钥匙开了门,希望他不再痛苦。

不熟悉的时候,决意不再亲近的时候,都做了同样的选择,差别可能在于陆惊蛰更危险,温时永远奉献自我,奋不顾身。

陆惊蛰会在易感期伤害自己,推己及人,在还保有理智的时刻,觉得也会伤害温时。

于是也那么说了:“我会伤害你。”

温时的侧脸贴着他的下巴,有点扎人,他今天应该没刮胡子,可能之后的几天也没空。

好一会儿,他认真地说:“不会的。之前是因为Omega不在,你才会那样。”

其实他对易感期了解很少,和前夫在一起的往事更是不堪回首,此时却表现得有什么真知灼见。

陆惊蛰靠近了些,他的手臂拦在温时的腰间,不怎么确定地问:“真的吗?是因为你不在吗?”

温时没注意陆惊蛰换了主语,又点了下头。

陆惊蛰的呼吸很热,体温很高,他这么抱着温时,即使什么都不做,温时也一点都不冷了。

几分钟后,他像是随口问起:“他们是怎么和你说的?”

温时模模糊糊地问:“什么怎么说的?”

陆惊蛰提醒他:“我的易感期。”

温时想了想,他也没那么不聪明:“应该是你的祖母吧,让罗姨告诉我的。”

很明显,陆惊蛰不知道这件事,罗姨应该也不敢自作主张。

温时简单重复了罗姨的话,重点强调了易感期不会产生很大影响,对方没有逼迫自己。

陆惊蛰听完后有点恶劣地说:“记性明明不错,是不是在骗我?”

温时只好装傻否认。

陆惊蛰没有再追究下去,吻了吻温时的耳垂,贴着他的耳朵问:“温时,你会后悔吗?”

“不会。”

陆惊蛰俯下身,贴着温时的嘴唇,这次吻得很温柔。

衣冠整齐的陆惊蛰抱着温时,温时雪白的小腿失力地垂着,脚踝泛着淡粉色。

他们吻得那么缠绵,温时精神恍惚,意乱神迷,几乎忘了这是在陆惊蛰的易感期了。

停下来后,陆惊蛰站起身,将温时放到了椅子上,好像摘下了什么。

温时意识有些模糊,没能看清他的动作,下意识地拽住了陆惊蛰的手。

陆惊蛰说等他回来。

他出了一趟时间很短的门,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样东西,递给了温时。

温时歪着脑袋,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陆惊蛰递来的是止咬器。

未婚且没有结婚意愿的Alpha和Omega在一起度过易感期或发情期的时候,使用止咬器防止发生意外标记。温时只在药店里看过,没有用过。

陆惊蛰垂下头,露出后颈,声音很低:“你帮我戴。”

温时呆呆地点了下头。

的确应该这样。目前的治疗进程还没有到标记这一步,温时不希望打乱治疗计划。

止咬器是复合金属材质,硬度很高,Alpha的力气再大,再失控也不可能破坏,可以保证Omega的安全。止咬器拿在手里很冰,也很沉,温时碰到的时候都觉得冷,更何况是要挟制陆惊蛰的口舌和牙齿。他没给人戴过,动作小心翼翼,拨开陆惊蛰的头发,将止咬器两边扣起。

扣合的一瞬间,密码盘也正式启用,发出警示一般的“滴滴”声,尾声很长,红灯不停地闪烁着。

温时犹豫了一秒,想要输入自己的常用密码,他怕自己之后忘了,陆惊蛰却直接抬起手,随意按下几个数字,锁死了止咬器。

温时下了一跳,迷惑地问:“你怎么随便输密码,我都没看到,到时候取不下来怎么办?”

陆惊蛰抬起头,小半张脸被止咬器遮挡住了,脸侧被金属勒紧,显得眼眸越发深邃,两人对视的时候,温时觉得陆惊蛰更像是野兽了。

陆惊蛰半跪在地上,抱起温时,解释说:“有初始密码,在盒子上。等结束后去看就行了。”

温时的手臂搭在陆惊蛰的肩膀,还是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

陆惊蛰很轻松地抱着温时,漫不经心地说:“因为我对你没有信心。”

他顿了顿,继续说:“温时,你对我太心软了,我说什么,你都愿意的。”

所以温时不能知道密码,他会解开止咬器。

陆惊蛰处于失控边缘,平时绝不会将这些话说出口,又作出无比理智的决定。

这是真实的陆惊蛰。

他一直在压抑和自我克制,他不想伤害温时。

第45章

温时被抱着放到了床上,床很大,被子没有掀开,绸缎的材质很光滑,也有些冷,躺下的时候能感觉到周身都是陆惊蛰的气息。

这是完全陌生的地方,面对的是即将失去控制的Alpha,听起来好像很危险,但温时内心异常平静,没有一秒钟后悔。

他仰躺在枕头上,陷在柔软的被子里,皮肤像白瓷一样无暇,手指有点不自在地搭在床沿边,偏着头,眼帘半搭着,纤细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了一片很淡的阴影。

陆惊蛰脱掉了衣服,他们彻底赤诚相见了。

陆惊蛰坐在一边,俯下身,侧脸贴着温时的眼角,停了好一会儿,又抬起头,用指腹慢慢抚摸着。

温时感受到冰冷的金属印在自己的脸颊上,才慢半拍地意识到,陆惊蛰应该是想要亲吻自己的。

戴上止咬器后,就不能接吻了。

昏黄的灯光下,温时注视着陆惊蛰的脸,有些失神,忽然听到一声很清脆的,像是金属扣合的声音。

温时一怔,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偏移,终于找到了来源,床边挂着一个锁链,陆惊蛰刚刚将自己的左手锁住了。

这不是某种时刻的增添乐趣的用品,而是真的能困住野兽的囚笼。

温时茫然地问:“为什么要这样?”

陆惊蛰的行动好像没有受枷锁的影响,他单手就能抱起温时:“易感期期间,我不是每时每刻都能保证清醒的。”

与止咬器不同,在此之前,每一次易感期,陆惊蛰都会这么做,防止在无意识间作出失控的行为。

温时支起身体,犹豫了一小会儿,攀住了陆惊蛰的左臂,看得更仔细了。

刚才有衣服的遮掩,温时没有注意到,现在才发现左边手腕的不同寻常。

那里的皮肤反复破损愈合,是从青春期以来,陆惊蛰禁锢自己留下的痕迹。

腕表是为了遮掩伤痕,所以不怎么摘。

枷锁是按照陆惊蛰手腕的尺寸量身定制的,所以箍得很紧,温时费力地往后退了退,那些伤疤就毫无掩饰地出现在了灯光下。

陆惊蛰伸出另一只手,扣住温时的下巴,想要抬起他的脸,说:“别看了。”

温时非要看。

没有理由的,空气好像忽然变得稀薄,温时的呼吸也越发困难,他低下头,嘴唇落在陆惊蛰手腕处的皮肤,细细碎碎地吻着那些因时间、也因反复受到伤害而重重叠叠,看起来有些可怕的伤痕。

也许是不久前接过吻的缘故,温时的嘴唇很湿润,像是要抚平陆惊蛰的伤口。

也想要抱着这个人,抚慰他的信息素,平复他的痛苦,让他不必再用枷锁束缚自己。

温时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

陆惊蛰揽着温时的腰,他变得很不理智,直到捧起温时的脸,才想起来不能接吻,明明不久前失败过一次,短时间内又尝试了第二次。

很不像他。

陆惊蛰问得很诚挚,好像真的非常疑惑:“温时,你的问题好多。”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温时,喉结缓慢地上下移动着,看起来有点高傲,更多的是无法遮掩的欲望,说着平常根本不会说出口的话,很不冷静地向温时索吻。

温时听到他说:“我不能吻你,你可以吻我吗?”

在吻与拥抱中,温时失去自我,也一同沉沦。

在此之后,温时过了很混乱不堪的一段时间。

他们纠缠在一起,陆惊蛰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说想要亲他,想要标记,想要做很多过分的事,但碍于止咬器,什么都做不到,温时才知道陆惊蛰的决定有多明智,因为他感觉自己昏了头,真的可能会摘。

有时候听到陆惊蛰说那些诉求时,忍不住会笑:“陆惊蛰,等你清醒,一定会后悔。”

明明希望他忘掉一切,也会有希望他记住的一瞬间。

温时的脸皮没有那么厚,房间里充满了两人信息素的气味,他不可能让人送餐进来,都是自己去门外拿。陆惊蛰精力充沛,醒的时间比他还多,但手腕被锁着,走不到房门外,但占有欲很强,不许温时去拿,说很多不着调的,让温时脸红的话。

温时有点无奈,吻了吻陆惊蛰的额头:“我要饿死了。”

他披了件陆惊蛰的睡衣,尺寸太大,长到及地,里面什么都没穿,每一寸皮肉都浸满了陆惊蛰信息素的味道。

陆惊蛰食用的是液体营养剂,温时也尝了,寡淡无味,吃一口就要反胃了,没有和陆惊蛰同甘共苦,最后吃的普通的三明治。

温时感觉自己像陷入情欲的动物,什么都没想,和陆惊蛰待在一起,但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希望永远,也知道总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