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远
晚上还是睡在柴房里,让两只凶恶的狗看着。
村里有学校,这家人不让她上学,她也不在意,只是去借一些书本,如饥似渴地读着。
干活需要体力,不给吃的就干不动。
这家人总算放开了让她吃。
吃,无论如何都要吃,再难吃都要塞。
要长高,要长大,要有力量。
这些都是能逃走的必要条件。
表面上她已经改口,似乎在融入这个家庭。
但每个深夜,她会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真正的家人姓名,默念自己的名字,重复着J城她家的地址。
不能忘了自己是谁,不能忘了自己的家在哪里。
写着写着,想到了一个人。
多写了一个名字。
姜司意。
妹妹不知道怎么样了,现在在做什么。
要是没有在那家便利店被拐走,今年冬天也能和她在海岛相见吧。
如果她再哭,谁来抱她,谁来哄她?
心若死灰,偏偏还有无数的割舍不下。
一遍遍地写着自己的过去,写完了抹掉。
等独处的时候再写,再抹。
那些属于她的,她珍视的一切,逼着自己一一刻入生命里,永远不要忘记。
年纪小小的女孩学会了忍受,学会不动声色地蛰伏。
所有的农活都一声不吭地做完,稚嫩的手上起了水泡,变成了茧。
不哭不闹,看上去非常懂事,任劳任怨的。
只有在那残疾儿子靠近的时候,林棘才会展现恐怖的一面。
残疾儿子脑子有些问题,说不清楚话腿也不灵光,被林棘吓唬了几次后,特别怕她,看到她就躲到一旁。
即便有人监视,林棘也在默默观察着这个村子的环境和地形。
地处山窝里,很难逃。
这儿买卖人口的恶行成风,非常团结。
不要急,她告诉自己,继续等待机会,不要露出马脚。
她宽慰着自己,按捺着躁动的心。
而时间一日日过,一月月过,一年年匆匆而逝。
她依旧干着最繁累的农活,锁在逼仄的屋子里睡觉。
她盼望的机会一直没能到来。
即将十四岁的那年,林棘坐在院中,机械地用簸箕扬去谷壳。
原本低着头,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带花香的风,让她抬起僵木的眼。
远处走过一个去上学的小女孩,恍惚间,将她认错成了姜司意。
眼眸瞬间被动容浸染。
算一算时间,妹妹应该要上初中了。
她现在是什么样的呢……
是不是被很多的爱围绕着?还爱不爱哭,有没有人哄她。
她还记得我吗?
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略略走神,手里干活的动作慢了些,坐在另一边正在起土灶的“父亲”拎起手里烧红的火钳,直接戳向她心口。
“还想逃走?别做梦了,你这辈子没希望了。”
男人冷笑着继续起灶,根本不管火钳会给年轻的女孩落下怎样的伤。
皮肉上的痛已经让林棘麻木了。
疼痛罢了,她浑然不在意,多一个伤疤而已。
只是失落感又一次沉甸甸地蒙住她的心,一点点地凝聚成了窒息的绝望。
当时的她还不知道,那日的风和突然而至的思绪,是某种预兆。
是命运即将再一次改变的暗示。
她一直记在心上的人,向她投来渴盼已久的曙光。
【作者有话说】
林棘:今天是抱紧自己的一天[可怜]
74
第74章
◎我永远接受你对我做的所有事。◎
数日后,家里来了个刚到村中支教的女老师,想带林棘去上课。
家里当然不同意,说了几句后,就拿扫把把那女老师赶走了。
林棘没有多说,只是望着对方。
两人眼神有短暂的交汇。
又过了几日,入暑。
那天下午,来了两个村民,跟这家姓马的村妇说了句什么。
马村妇听完后脸色苍白,“哎哟”一声双掌用力拍在自己的腿上,火急火燎要走。
走了一半又回来,还不忘带上林棘。
一路到了河边,看地上躺着两具淹死的尸体。
正是残疾儿子和她丈夫。
儿子不小心掉水里,父亲去救,两个人一起交待了。
马村妇坐在河边哇哇大哭,走过路过的都看上两眼。
即便如此,林棘还被她揪着裤腿。
林棘没有贸然趁机逃走。
马村妇有丧事要办,肯定忙得分身乏术。
她知道这是个好机会,马村妇也知道,整个村都心知肚明,肯定会格外提防。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逃。
不仅没逃,还故意病倒了。
正是夏季,家里死了两个人,饭菜剩着,已经变质了。
林棘将变质的饭菜全吃了,怕不够真,无法留在医院,还从树上摘了白果,一起吃。
她记得在书中看到过,生白果含有氢氰酸毒素,吃了会中毒。
到底才十四岁,再聪明下手也难控制轻重。
变质饭菜加一堆生白果,直接让她上吐下泻,最后如愿以偿中毒昏迷。
马村妇失去了丈夫和儿子,转眼一家三口只剩下她一人。
养了这么久的童养媳,结果儿子先死了,估计已经悔得够呛。
眼下唯一不亏钱的方法就是把童养媳嫁出去换彩礼,但凡这马村妇还有点脑子,都不可能看着林棘死。
只要将她送到镇上的医院,她就有希望跟外界取得联系。
很危险,她知道。
但她得赌。
不然等丧事全都办完,马村妇得了空,一定会看她看得更牢,到时候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发霉的天花板,以及挂在头顶的输液瓶,虚弱的林棘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成功了。
她果然到了镇上的医院。
只是,到医院只成功了一半。
一定会有村子里的人跟过来看守她,不让她轻易和外界联系。
身边果然坐着一个人。
出乎意料,居然是那位姓魏的支教女老师。
魏老师刚将手里的成袋装的橘子放到桌上,温柔问她:“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林棘缓缓点着头,很敏锐地发现对方的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
魏老师拍拍她没有输液的那只手。
“我听说了你家里出的事。哎,节哀。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老师说。”
看守的人现在不在,有可能是看她还在昏迷,去上厕所,或者其他原因短暂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