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代的爸爸
‘小官迷吗?’岑韵当时觉得这挺可爱的,她听了之后还哈哈大笑。
但现在看来……她从来都是认真的。
可是……一个女孩子,你是个女孩子……至于这么拼吗?
那天,她在审计那边和李姐的朋友们聊天的时候,就有人说过。她们说如果只是去境外机构就还好,只要不是香港就不太忙,就当是一年的公费旅游了。但是外交部的借调可不一样,那可是真的很累的,外交部可没大家想象的光鲜。
想去外交部,当年毕业的时候就该去啊,何必靠借调。
那里真的有那么好吗?比起现在的岗位?
是啊……真的好吗?别说国外了,岑韵连省外都不能接受。当时她找工作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在总部,必须在园区之内。她不想去外地,更不想去分部和一线。
升职慢就升职慢,只要能留在总部办公室,她做一辈子科级都会觉得很幸福。
小江那样风里去火里往的基层历练,她想都不会去想。
“这样的生活很好……”
岑韵呆呆发愣想着心事的时候,江栎川突然说。
她知道巡视组入驻后,岑韵终究会听到风声,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瞒得住。
“……但人终究要做些事情,才能不留遗憾。”
江栎川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吃饭完,收拾完屋子后就回去了,只留下岑韵内心难以平静。
接下来的几天,又有些新的传闻过来,说是钱总并不是被举报了,是钱总举报了别人。
其中大有内幕,据说可能导致高层换血……而这一切好像都和江栎川有关。
一个小小的,新晋升的处长。
竟然和她有关。
“……”
和上次清杉的事情完全不同,这次的岑韵彻底被蒙在鼓里,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发现江栎川真的就什么都没给她说过。
这个周末,她爽了朋友的约会,独自在家发呆。江栎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逛街,帮元旦节储备点东西。
就一天假有什么好储备的。这次她连江栎川都婉拒了。
岑韵觉得自己最近心情很乱,脑子很乱,越来越乱,她想要独自待一会儿。
‘江栎川和你完全不一样。’
‘你们肯定玩不到一起去。’
这是和师姐聊江栎川的时候,师姐对她说的最多的话。
是因为喜欢的东西不一样吗?
‘不,是因为她太拼了。’
是的,她的确拼,现在岑韵对此有了深刻的理解,她是那种为了办成某件事,能立刻收拾东西,告别任何人,去任何地方的家伙。
我就……
在家窝了一天,觉得自己只是变得更难受了的岑韵独自出了门。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东晃西晃,竟然不知不觉去了学校的方向。
寒假已经来了,本科生离开后这个片区冷清了很多,只剩下一些可怜的硕儿、博儿还在继续熬着。
岑韵站在校门口犹豫了一下,她想进去,但是又不敢进去——应该没这么倒霉吧?这都四点过了,还能遇见熟人?
踌躇了几分钟后,她还是厚着脸皮进去了。
进去后,她找了个顺路的学妹帮忙蹭进图书馆,寻了台空闲的电脑。
AnnalsofMathematics,数学顶级期刊。
她上一次到这里看文章是什么时候?三年前?五年前?还是更久?
一转眼,几个小时过去了,寒假闭馆时间早,广播开始赶人了。
“学姐是数院的?”
离开的时候,那个好心的学妹主动问她。
“不……不是。”岑韵结结巴巴地说。
她此刻内心充满恐慌和羞愧。
我已经不行了……这几个小时里,岑韵经历了一场极度痛苦的冲击。
她发现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天赋,好像过了期……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可能不太行了。
就算她有心想要变成和她一样的人,可能也不行了。
第165章 袁陆方
老头子的办公室在次高层,从落地窗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安装在裙楼顶层的,巨大的集团标识——他才来的时候集团连这东西都没有,连这个都是他立项设计的。
几十年前,这帮家伙可没有这么光鲜亮丽,那时候烂账一堆,贪腐横行,基层的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要不直接拆解了算了。’这是当时的主流观点。
他坚定的站在主流的反面,并且身体力行的来到这里,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将自己的观点变为了现实。
没人能像我一样,只用二十年就做到这些。
老头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他看着窗外,看着脚下这些原本在二十年前就活该被‘拆解’的人们。
可惜……那帮曾哭着感谢自己的上一代都已经安然退休,现在这栋楼装的不过是一帮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人罢了。
江栎川?
二十七……
二十七?哈哈,才二十七……
发现这个小姑娘提交的举报材料不对后,他在巡sz的人第一时间联系了他,告诉他不要放弃,会有转机。他会继续努力,他还有备选方案,一定稍安勿躁。
“……”老头弹了一下烟灰,“……”
这时,电话响了,是秘书,对方说,袁陆方想见他。
“……”老头想了想,按灭了烟头,“让他来吧。”
袁陆方,就是他,一手向自己推荐了这个江栎川。老头儿对他有设防,但没想到他竟然做得这么绝,藏得这么深。
毕竟自己是他的伯乐,他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给的。
袁陆方,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十年前那场内聘他表现得很一般。虽然以高分冲进了面试,但实在难以令人留下印象。
那天只有自己记住了他,如果不是自己,他真的不会有今天。
“x总。”
袁陆方走进他的办公室,如往常一般恭敬地和他打了招呼。
老头重新点燃了一根烟,他拿出了一份通讯记录推到袁陆方面前:“你们是从多久开始有联系的?”
袁陆方看了一眼上面的电话、人名,还有时间,用不在乎的笑容笑了一下:“就是这个时间,您查得没错。”
就是你把我提拔上副总的同年,我认识了那个站在你对立面的人。
“是我提拔了你!”老头看着他,说。
没有我,你只配一辈子在你们那个分部干填表的活!你果然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果然是个毫无廉耻的小人!
“您也提拔了徐昭。”袁陆方,说。
听到徐昭的名字,老头怒不可遏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
“徐昭?”老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种事儿,仅凭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干得成?”袁陆方的语气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
袁陆方看到老头陷入了沉默,他一直沉默,一直沉默,直到香烟燃尽,把他的手指烫了一下。
“准确的说,是他主动联系的我。”袁陆方补了一句。
袁陆方曾评价江栎川不听指挥,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向江栎川承诺过不暴露徐昭,但这又如何呢?他又不在乎自己的个人信用。
江栎川交上去的所谓举报材料并不是那十二个纸箱,她交的是一份薄薄的文件袋,里面只有老头预谋栽赃钱总的举报。而那十二个纸箱,她已经全部交给钱总,后面的一切操作,均由钱总把控节奏。
她说服袁陆方,说这样既可以保全所有人,又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但这是大家的预期,并非袁陆方的预期,他和欣赏他的这个老头儿其实是一路人,他们都不喜欢留下任何隐患和活口。
如果老头儿只知道钱总的举报,而不知道徐昭早已在数年前就开始一手收集和他相关的证据,他肯定还会心怀侥幸,他肯定不会拼死一搏。
所以今天,袁陆方知道时机到了,他必然会来插上这最后的致命一刀。
老头儿一定很清楚,如果是徐昭收集的证据,那结果绝对不只是双g。
如果徐昭早就有心于此,迎接他的结局一定是坐牢。
袁陆方知道老头儿的最后后手。
他有隐秘的人为他安排了一套护照,他完全有能力逃去某个无法引渡的国家。如果他去了,那他就和‘死人’没有任何区别,他就算活着,也等于被灭了口。
坐牢还是远走?
你选哪个?
你会选远走吧?
那就赶紧去,趁现在还来得及。
袁陆方第一次在这个铁血的男人脸上看到了绝望表情。
“呵……”
但最后,老头儿竟然低下头,笑了一下。
此刻,他脑子里想的倒不是袁陆方,他想的是江栎川……听了袁陆方的话,回想了所有的事,他突然意识到江栎川并不简单。
这个二十七岁的小姑娘城府之深,思虑之远,令人震撼。
她才是个政客,而你袁陆方,不如她,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