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惘然
这江芜……总是藏得那么好。
也是,从前江芜觉得活着也行,死了更好的时候,看上去也挺正常。
不愧是在宫里藏着秘密十八年的人,真的很能藏。
若是从前,遇上这样无伤大雅,又隐瞒得极好的表里不一,杜引岁最多在心里比个大拇指,绝对不会多管闲事。
而且自从闻着江芜的偷偷喜欢,杜引岁就知道自己不该多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但是……
被酸涩包围的杜引岁叹了口气:“江芜,一会儿再弄,先喝汤。”
不过轻轻一语,空气间的苦意酸涩就被甜美压过。
杜引岁:“……”
就这么一句没用的话,就能轻易逆转江芜的心境。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到她实在没法忍住不开口。
罢了罢了,该死的衙役已经死了,深入岱州后遭遇的流民也多了起来,估计没几日自己就能寻机离开了……又何必在这最后的几日,让她不快乐呢。
杜引岁自我洗脑的能力在这几日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增长。
如此洗了洗,杜引岁少了纠结,索性去拿了火堆边烤着的饼子递给了坐过来的江芜:“一起吃,不然一会儿光吃饼,太干。”
江芜听话接过,一口饼一口汤吃起了朝食。
怎么说呢……
杜引岁有些一言难尽地瞥了江芜一眼。
就只是一个饼!
这看起来只是在好好吃饭的人,那越来越浓郁,似乎增长没有尽头的甜……居然都盖过了远处谭望那铺天盖地的恨与杀意。
也真的是,绝了。
罢了罢了,最后几日,甜甜的又有什么不好……
杜引岁不断地给自己洗脑,纵着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如此的放纵。
只此时的杜引岁却不知,接下来发生的事,会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接冲毁了她“最后几日”的计划。
第51章 几乎是刚嗅到那抹惊惶之息,杜引岁便一个翻身压上旁边江芜的被子……
处理完赵七和崔武的事,队伍上路的时辰比往日要迟了一些。
之前文河城收到信,需急行岱州的事已在昨晚落了幕,但今日谭望依然保持了之前的行进速度。
他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理许律,自是不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突然显出异常。
昨晚,谭望按地址去的小镇已空了一半,岱州遭灾的事被隐瞒了许久,没有朝堂的救济,百姓们早就没了存粮。前阵子岱州之官折腾那么久都平不了灾,百姓们偷跑的冲关的,流民四散。
也是岱州之前瞒得太好,便是相邻的凛州,柳晚星的表妹都不知灾情之事,还让老仆带着孩子过来了。还好,他们入岱州时,虽已经宽进严出,但官府还在做事,也还没乱成如今的样子。
谭望过去时,老仆是从地窖里爬出来开的门。他们就靠着当初从凛州带的东西,坚持到了现在。
眼见着岱州的情况越发糟糕,谭望不能将人继续留在此地,不说那地窖中的存粮还够多久,就说现在流民都快变成啃地的蝗虫。他们这穿着衙役服带着刀的队伍都有流民敢冲,那个普通的地窖又能安全多久。
柳晚星死了,谭望不会让他们的孩子也成为许律他们手中的筹码。
他是什么威武不屈的人吗?为何赵七之流,那些人会用权势买通,轮到他就得不惜千里迢迢探访凛州抓他的把柄?谭望想不通,更想不通那废太子从事发入狱到上路不过五日,那些人又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去凛州查出自己的底细的。
结合柳晚星表妹的信和在都城时那些人找上他的时间,其实几乎是差不了两日的事,便是官家最快的通信方式,也无法在两日间从凛州传信至都城吧?
谭望有许多疑问,他不会让柳晚星死得不明不白。
这些不解,他今夜就要从许律的身上解开。
源自谭望的沉重浓郁的愤恨杀意,一整日过去,不稀反浓。
待天色变暗,日薄西山,更是变得厚重压人。
今晚,依旧是夜宿野地。
闻起来已经十分糟糕的谭望,让杜引岁心生警惕。
虽然那杀意十分明确是向着许律去的,但世上的事只要还没有发生,就会存在变数。
这一晚,杜引岁没打算睡。
不得不说,谭望还是一个挺能忍的人,明明闻起来已经是下一瞬就要暴起杀人的气息了,但他还能如常过了一个白天,直到夜幕降临,营地中大多数的人都沉沉睡去了,他都还没动手。
杜引岁倒是希望他要做什么就快些,完事儿了她还睡呢。
只杜引岁等着等着,谭望还没动作呢,身边的人反是来了个大动作。
几乎是在嗅到那抹惊惶之息的同时,杜引岁便一个翻身压上旁边江芜的被子,一手按住那挥出被褥的手,一手捂住了江芜的嘴,将那抹惊呼堵在了她的嘴里。
惊呼变成了呜呜,慢一拍醒来的江芜茫然睁眼,微颤着睫毛看向半压在自己身上的杜引岁。
“没事了,只是做梦。”杜引岁翻回自己的被窝之前,没忘了安抚地轻拍了江芜两下,又压低声问道,“梦到什么了?”
刚刚才分清现实和梦境的江芜躲在被窝里,偷偷摸了一下自己刚才被杜引岁捂住的唇,没说话。
“是被昨晚的事吓着了吗?卫姑娘以前不是说过么,崔武不是什么好东西,路上做过不少昨晚那样的恶事。他死了,往后这押送队伍里就少个渣滓,对往后流放的女眷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是你做功德了。”杜引岁低声安抚着,又隔着被子轻轻踢了江芜一脚,“动动,刚才都僵硬了。听着我说话了吗?”
“嗯……”江芜低低应了一声,乖巧在被中动了动确实有些僵麻的腿脚。
“睡吧,没事的。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你要因这种事觉得害怕,就想想都是我教你的。是我教你怎么杀,是我叫你杀,他下去了要有什么不满,也是冲我……”杜引岁不大会劝解人,但是道理都是这个道理。
人么,总归在第一次对同类出手的时候,会有些包袱。即便对方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下手时也需要迈过诸如道德,因果轮回,鬼魂之说之类的坎。这时候,另外有人出来背个锅顶一下,这动手之人心里就能好过许多。
杜引岁不介意自己做这个背锅人。
不过,江芜不乐意啊。
“不,就是我想杀。”江芜急急打断了杜引岁的话,“是我……”
“好好好……是你是你……”被那瞬间加重的苦与甜糊了一脸的杜引岁赶紧改口。
天可怜见的,光记得“背锅解心魔”的理论了,忘记了这人喜欢自己可能会见不得自己乱背……
谭望那边随时可能动手,杜引岁伸出手随意拍了两下江芜,哄道:“睡吧睡吧,没事了,快睡吧。”
快睡吧!
莫要拿那酸涩香甜来分她的心了!
江芜轻动了两下唇,却是最终也没能说出她其实没有梦到崔武,没有梦到杀人……她只是刚刚梦到杜引岁说要走,下意识地想要压下杜引岁收拾行李的手,就被现实中的杜引岁压醒了。
有些心虚的人,把头埋进了被中,埋着埋着,又真的继续睡了。
杜引岁轻轻打了个哈欠,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还不动手的谭望,再看看旁边整个脑袋都缩进被中的江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些从前“背锅解心魔”的旧事。
那年,倒霉的她在人员密集的学校迎来了末世。
末世的最初一段时间,她是在学校的食堂与一些幸存的学生和老师共度的。
也算她运气好,遇着了一个非常强硬且在末世开始后没多久就觉醒了金系异能的老师。在那位老师的坚持下,那段时间食堂里的每一个人,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陆续拥有了一个“专属丧尸”,在十分安全的环境下,完成了末世首杀。
杜引岁至今都记得那个大部分都是不锈钢家具的备菜间,记得老师每次接出里面完成“首杀”的人时总要说的那句话“那已经不是人类,但如果你太痛苦,就记得,是我让你杀的。”
不管是勇敢主动踏入其中的同学,还是哭着扒拉着门不肯进最终被老师踢进去的,都为里面一日一日叠加的丧尸恶臭出了份力。
无论何时都要直视敌人,便是杜引岁在那时学会的课程之一。
时间转过了这些年,杜引岁没想到还有机会把那时学的东西再教授出去。
世上的事仿佛总有些奇怪的轮回。
跨越界限的“首杀”是如此,雏鸟的印记似乎亦是。
不过……
当年那个向老师表白的同学,好像被老师打得满头包。老师还让他闲着没事多去杀点丧尸,别没事天天恋爱脑,回头脑子被丧尸啃了都不知道……
哦,后来他好像还捂着脑袋坐在地上嗷嗷哭了好一会儿。
哭完还真去杀丧尸了……
后来大家出了学校,各有奔向。几年后,杜引岁还在一个小基地遇到过那个男同学,活得挺好,还混成了一个小头领,没被丧尸啃掉他的脑子。
老师当年的做法是对的。
想到此处,杜引岁有些手痒。
只是……一旦开始细想,她又不太忍心想江芜被她打得满头包还要被她骂的样子。
就江芜这什么都闷心里的别扭性子,恐怕不会嗷嗷坐地上哭,只会在心里下大雨吧……
杜引岁皱起眉压了一下有些发闷的心口,心念顺转。
算了算了,人偷偷喜欢,自己开什么口,就几日了……很快就要分开,年轻人喜欢得快,忘记得更快。当年那个同学不也是。
就在杜引岁有些不满自己并没有因为这个想法变得轻松起来的心时,衙役那边突然有了动静。
许律醒了,下了马车,还叫醒了车边的陈刚,一起进了林子要去放水。
啧啧,晚上衙役们那边闻起来齁咸的烤肉和只飘了几片干菜的大锅汤水,果然不是白搞的。
几乎那两人刚进林子,一下子坐起身的谭望与原本就在守夜的郑义和马大头也都跟了过去。
这些人的动静都不大,杜引岁轻闻了一下另外四个衙役沉睡的气息,并没有跟上去看看的想法。
今日与昨日的情况不一样,不管谭望和许律是什么恩怨,别波及到她们就行。
只杜引岁不知,他们之间的恩怨,还真绕不开她们。
许律是在放水放一半时被捂住嘴的,大半夜的一时分不清是人是狼还是鬼,吓得他唔唔挣扎,剩下的一半都尿到了身上。
待口中被塞了一团馊布,胳膊后折,绳索缚身,许律才反应过来这是被人绑了。
身边有陈刚,没个十几步远的营地里还有七个衙役,是什么人这么大胆!许律正了神色,试图顶开口中馊布,却不料被人扯着一个翻转,瞧见了他想呼救之人正是绑他之人。
谭望没看许律那快瞪出的眼珠子,也没管旁边在郑义与马大头的押解下还在挣扎的陈刚,只管自己拖着许律往林子深处去。
杜引岁闻着林中两人逐渐远去,直远到了她还能闻到,但已经听不着声响的地方。
从昨夜知道柳晚星的死讯开始,谭望就一直很痛苦。
这份沉淀了一日的痛苦,让他在开始审问许律之前,先拔完了他双手的指甲。
“我问,你答。不要说谎,不然你脚上的指甲也保不住。”谭望踢了两下,蹬掉了许律脚上的靴子,方才扯了他嘴里的馊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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