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秋
受伤让她精神头很差,万一睡得太沉太久,耽误监考错过求救的弟子,那后续揪起责任来可就不好办了。但又不能不睡,只好叫别人来帮忙看。
这里没其他人在,她只能答应那脑残龙留下的请求,让这家伙时刻留意着天眼灵珠,有任何动静再把她叫醒。
忆起这茬,慕千昙默然无声,又静静躺了回去。
少顷,床边凑过来一张热乎乎的脸:“师尊,你怎么不睡啊。”
天眼灵珠的少量灵光从下打在她脸上,好好的一张少女面容变成了微笑厉鬼。慕千昙张开五指,按在那张脸上,又加力按下去:“躺好。”
“哦。”裳熵顺着她力道往下滑,却没把脸移开,等那只手撤离,她才舔舔唇,抱着灵珠躺倒:“你睡不着吗?”
慕千昙道:“睡着了。”
裳熵道:“骗我。”
慕千昙:“嗯。”
床下传来哼唧,还有拍打地面的沉闷啪啪声,若不是知道下面躺着谁,还以为是小狗钻床了。
安静片刻,裳熵又开始发威:“师尊猜猜我在干什么?”
慕千昙道:“在活。”
裳熵道:“我在想你刚刚和我说的话,然后,我还有个问题想问...”她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我们真的不是命中注定吗?”
是,当然是。命中注定我杀你,你杀我,不得好死。慕千昙冷哼道:“我怎么知道。”
裳熵似在犹豫:“我希望是,又不想是。”
屋内静悄悄的,又听不见上头回应了。少女掌心在灵珠表面摩挲着,满心热烫降不下温,便自顾自道:“你能不能对我好点呀,我很喜欢你的。”
人声飘飘:“看情况。”
“那你以后不要总是骂我了,这样总可以吧。”裳熵翻身趴下,两手将灵珠滚来滚去,试图商量一下:“你打我都行,不要骂我,你骂人可难听了,但是打人不怎么疼,可能是因为你身体不好?”
又没声了。
睡了?
从床沿冒出半个脑袋,裳熵还没看清床上情况,就被一袖子抽开。她捂着脸,翻了几圈,在地上趴好。
半晌,她又翻回来,面朝天花板,叹息道:“我想要的真不多,希望你能和我好好说话,希望你把我当成人,希望你重视我,夸夸我,赞美我。”
慕千昙简短回应:“白日做梦。”
“我没有!”裳熵据理力争:“你看看外面,是晚上的,可以做梦了!”
“....”慕千昙偏过头,揉揉太阳穴:“指望别人改变是不会有结果的。”
“好吧,那我会改变的。”裳熵接受的很快,一手抛掷灵珠,一手垫在脑后:“啊还有,我刚刚还在想一件事,那就是,我想变强。”
“师尊你以前带我出去找手啊,除妖啊啥的,我总记着要玩,都不认真去修行,所以我才那么弱,打不过那只黄雀,还让你受伤了。但我现在改了!”
“你下次带我出门,我肯定会紧紧跟着你,学怎么除妖,怎么使用灵力....我...我不想再看你受伤了,我会变强的。”
听她嗡嗡说个不停,倦意又浮上来。慕千昙阖上眼,嗓音渐缓:“变不变强是你自己的事,别说是为了我,好像成了我的责任一样。”
“哦,知道了!我是自己想变强,然后再保护你不受伤,这样总行了吧。”裳熵撑着地板起来,伸直手臂:“咱们拉勾勾,一言为定。如果我以后做不到,你就骂我再也长不高。”
眼睛撑开一条缝,慕千昙稍挪视线,看到床沿伸出握拳的手,小拇指支起来,勾了勾。
见她没反应,那只手不放弃得靠过来,又勾了勾。
慕千昙道:“...滚,脏死了。”
驿站时没去洗漱,还在地上滚来滚去,身上确实脏兮兮的。裳熵嗖的一声抽回手,爬起来往外跑:“我去洗洗。”
开门闯入夜色中,她抽动鼻子,找到空气中水汽较重的方向,直奔而去。
拨开灌木,一条银缎带似的小溪穿林而过。她边向溪边走边火速脱去衣服,跳入水中,洗干净身上,又把衣服搓了搓。拧去水滴后,加速往回赶。
找了根结实树枝,晾上湿哒哒的衣服。裳熵赤条条进屋,刚想说洗过了不脏,忽然注意到床上人闭着双眼,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
她闭上嘴,关门动作顿时放轻,老朽木门发出极细微的吱呀声,最后落锁。
裳熵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席地坐下,双手撑着下巴,默默看了会。
女人睡着时,脸上不再紧绷,也就不会有那些冷漠神情,比白日显得沉静无害多了。而又因着伤势所碍,唇上毫无血色,几乎与肌肤相融,白玉堆雪,还能瞧见她颈间淡紫色的血管。
裳熵抿抿唇,循着香气靠近她,嗅了嗅,浓浓药香之中,总有某种无法形容的女香混在其中,并不强烈,若隐若现。让人想要追逐源头,找到,按住,闻个够。
但这些只能想想了,她还不敢动手,只得抓抓耳朵,趴在床沿。
要睡了。
就这么趴了会,困意上来,裳熵打了个哈欠,打算睡觉。而睡之前,她伸出小指,小心翼翼勾住女人平方于身侧的手,滑到小指夹住,摇了摇。
害怕将女人惊醒似的,又立即抽回来。
现在真要睡了。
刚在水里洗完澡,身上还凉飕飕的,胸腔里却热起来,这种感觉就像....
为了找到贴合感,裳熵又翻起回忆,她想起曾经某个闷热憋闷的车轿内,鲜甜血液从唇齿滑入肚腹,带来一阵阵让人战栗的美味,那些灼人眼眸的鲜红色液体是比黄金还要让人食髓知味。
按按腹部,压住那强烈涌出的饥饿感。为了避免自己再胡思乱想,裳熵决定睡觉,猛地躺倒,啪嗒一声。
真真真要睡了!
一只手又悄悄爬上床沿,两根手指一前一后走到女人手边,指尖犹犹豫豫,若即若离。最后,碰了碰女人指甲,又骤然缩回。
哈哈,她摸的是指甲,师尊肯定看不出来,也感觉不到的,也就没法教训她了!
裳熵自鸣得意,抱住天眼灵珠,随着那点香气慢慢沉入梦乡。
同一片夜空下,另一边的驿站内。
伏璃已处理完伤口,去洗了个澡,脸上污迹擦去,又是那张与年龄不符的勾魂夺魄的面容。浅金发色在屋内几乎发着光,美人尖精致小巧,点缀在邪美的眉眼之上。
她唇角挂着轻蔑的淡笑,在一堆新衣服前挑挑拣拣。要么嫌材料用的不好,要么嫌颜色不纯正,挑来挑去,不怎么满意,又不能不穿,只得随便拿了件虚虚搭在肩头,朝外间走去。
“喂,秦河,同样都是师尊,封灵上仙和瑶娥上仙,怎么差距这么大啊。”
秦河端坐于桌前,正用毛巾擦拭着发丝:“她们性格本就不同。”
伏璃抽出椅子,懒散坐于对面:“做瑶娥的徒弟真惨,亏那个姓裳的还能忍受。”她揉揉下巴,咦了声:“我才注意到,怎么还有人姓裳呢?”
秦河道:“之前听熵熵说,是因为出生那会没有姓氏,下山后身上只穿着件长长的彩霞衣,所以就叫裳了。”
伏璃迟疑道:“彩霞...就是那身乞丐衣?”
秦河重点念:“是霞衣。”
伏璃切了声,指尖揉了揉脸颊上的鲜红点缀。
片刻后,她站起身走到架子前,边挑选伤药边道:“说来,我这人最讨厌欠别人东西,虽然我没要求,但你们也算是救了我,我肯定会奖励你们的。等过段时间我回家了,会给你们发书信,邀请你们来伏家参观,怎么样?”
这种话换个人说,都能招至耻笑。那可是救命之恩,去家里参观算什么报答。
不过,从她嘴里说出,就能够理解了。
在她意识里,源雾伏式是这世上最尊贵最典雅的修仙世家。由于血缘关系至高无上,又避世而居,所以能来伏式之人,都是家主精心挑选过的,皆非尊即贵,地位非凡。
这封邀请信,是一种可以拿出去炫耀的荣誉,也是一种身份认可,是别人求而不得的存在,完全可以充当给出去的奖励。
对于这些原本没什么地位的人,能得到她这种承诺,已算她赏赐了。她自觉满意,回头过来补充道:“先说好,管她霞衣还是什么,她去我家时可不能再穿那件了,我们家不欢迎乞丐进来。”
听到这种掉头上的大好事,秦河面色不变,放下毛巾,将之叠好:“要不要去,看熵熵决定。”
伏璃蹙眉:“那你呢?”
秦河道:“我那会已经不在宗门了。”
“嗯?”还以为她要去做任务,伏璃问道:“你要去哪里?”
秦河沉默片刻,起身将双剑重新配在腰间:“我要下山,去查查当年的事。”
她没有过多解释,可伏璃已听懂了。
瑶娥上仙的名头这般臭名昭著,就是因为她做过的那些事流传甚广,而第三件就与秦河有关。
坊间一直传闻秦家姐妹俩被盘香饮收留后便生活在一处,感情深厚,相依为命,都是彼此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秦河遭逢此大难,失去血亲,必定满心仇怨。想要下山查案,只可能查的是她姐姐的案。
伏璃道:“不是说瑶娥害死的吗?还有得查?”
秦河默然。
她起先也始终这么认为,甚至认定了此生唯一目标就是不断精进修为,而后斩杀瑶娥为姐姐报仇。
就算掌门劝过她很多次,当年鸳鸯河那件事没那么简单,她也依然把瑶娥当做最大的仇人。
可鑫乐坊一次,山中幻境一次,她足足被杀亲仇人救了两次,她能将仇怨记得如此深刻而长久,怎能把恩情视而不见?
她欺骗自己到无法说服的地步,可那个大部分时候冷漠到难以接近,可又能对她流露出几分温柔的女人真会杀掉姐姐吗?
她不想,但却被迫回忆从前之事。其实她心底也不相信被她姐姐照顾着长大的那个女人,会真的对姐姐动手。可她不止一次当面询问瑶娥,从前女人是默不回答,后来便说不知道。
瑶娥是唯一知情者,她不说,没人知道真相如何。
秦河只当她是心虚,不愿承认,不想面对,但无论她态度怎样,秦河已不愿在继续混沌下去了。
她心中烧有恩。**同浇起的烈火,她必须去查明真相,弄明白当初发生了什么。恩情她会报,仇恨当然也会,这些事必须要想办法结束。
等她半天没回答,也能猜到心情复杂,伏璃转而道:“需要我家帮忙吗?”
秦河摇摇头:“多谢,不用。”系好配剑,拿上布包,转身往门外走。
伏璃道:“你这会去哪啊?”
“找我师尊。”
“啊?”
“熵熵说得没错,”在门前停了停,秦河回眸道:“那妖物不是我们杀的,是瑶娥上仙,所以这不是我的成绩,我不要。”
她往森林中走去,站在月色下找准方位,去寻江舟摇所在的监考点。
林中不时传来灌木摇动之声,风吹林叶,婆娑如海。秦河浑身轻松,行步如飞。
方才裳熵走时,她就想离开了,不过想想自己满身狼狈,以此相见师尊不妥,不如清理完再出发,这才耽搁一些时间。
现下过去,除了说明那妖物不是自己杀的,她也要和师尊商量着下山之计。
这趟出去,追查一个多年前的旧案,手上没有任何线索,还可能会涉及到困扰仙界至今的难题——魔物,难度可想而知,归期必然遥遥不定。
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也说不定,真不晓得师尊会不会同意。
上一篇:穿书赘A支棱起来了吗
下一篇:我能闻出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