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你当主角啊 第70章

作者:湮秋 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东方玄幻 正剧 GL百合

慕千昙道:‘似乎...也不是鬼。’

许是察觉到她们的恐惧,女人在火光边缘处停下,慢慢弯下腰去,膝弯与腰部都向下簌簌掉下小石子,咔吧作响,生锈般费劲。

弯到差不多时,她伸手拿起夜明珠,手指与珠子接触,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前方三人立即警惕起来,只见女人像方才伏璃那样,把夜明珠往地上一滚,接连几颗全滚到三人脚下。

似乎只是想把东西还回来。

洞内静谧非常,裳熵率先道:“好像是个人。”

秦河道:“阁下可否现明真身?”

伏璃踢飞脚边夜明珠,将惊煞一甩,鞭影爆鸣在洞内回响。被惊吓与当众丢脸的赧然使得她语气阴森:“管她是人是鬼,先抽一顿再说。”

感受到浓郁杀气,女人面色未改,依然是那幅笑相,顶着四道视线,向前踏出一步,两步。她脚上没穿鞋,按理说走起来应当悄无声息,可却有着不小的脚步声,应当是脚底也硬化了。

秦河方才抢到最前方迎敌,此刻见她走来,便侧过身让路,又两剑拿于一手,按住伏璃扬起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贸然动作,先看看这女人要做什么。

女人迈着极其僵硬的步伐,走到火堆前,伸出干巴巴瘦而黑的两只手,悬于火堆正上方,而后右手叠在左手掌心,再慢慢向左划去,两根大拇指相钩,双掌摊开又弯起。

伏璃余怒未消,甩开秦河的手,从鼻子里哼了声:“在这看一只鬼杂耍。”

女人充耳不闻,只保持着自己的动作。秦河凝神细望,想理解那手势是什么意思。然而她动作实在诡异死板,叫人完全看不懂。

裳熵默默看了会,也展开双手学着她的动作,自己调整为更易辨认的频率,恍然大悟道:“是翅膀!”

拇指相钩,其他八只弯曲又摊平,正是翅膀扇动的模样。

秦河道:“翅膀,是指鸟类?”

女人头向下一点,又抬起,做了一个向上指的动作。

三人抬头望去,是火光照耀下橙黄色的山洞顶部,秦河道:“是指这座山吗?”

女人再一点头,最后一个动作,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秦河道:“这是指...你自己?”

女人摇摇头。

若想指自己,正常人应该都是拍拍头或指指胸前,而这个女人却抚摸肚子,仿佛那里面有什么似的。裳熵道:“我知道了,是不是指你的孩子?”

女人缓慢拍拍手,微晃脑袋,大约是在开心。但这具石化身体做这一切,让人无法跟着欣喜,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行动过于迟缓,即使攻击,也很难有大杀伤力,秦河收起剑,温声道:“可否直接告诉我们,你想表达什么吗?”

虽是猜出了她每个分部动作表达的含义,但鸟,山,子,这三者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关系,想要联系都无从下手。

伏璃抚摸着鞭尾,不满道:“何必听她多说,耽误时间,不如想想怎么对付那些螳螂妖。”

裳熵道:“你废话真多,不愿听就自己出去。”

秦河额角突突跳动,再次按住伏璃,向女人道:“真是抱歉,我们不了解你的手势是何意,可否用明确些的方式告知?”

火光照耀着女人脸庞,使得那一丝笑十分诡秘。她再次动起手,依然在火堆正上方,但这次就没那么好理解了。

手指掰弄,跳跃,手掌鼓动,乱七八糟,从哪个角度都看不清轮廓,普通人的手似乎也无法扭曲到这种程度。秦河惊叹道:“这...这是什么啊。”

伏璃方才还气冲脑门,见秦河看不出,好胜心立即上来,去猜那手势。

三人都集中看一点,越看越是奇怪,越奇怪越是想知道答案,可想破脑袋都不知她在演示什么。只有还坐在女人对面,始终未动的慕千昙向上望去,淡淡道:“在上面。”

第47章 鸟,山,影

三人霎时抬头,豁然开朗。

是影子!

单看女人双手摆出的姿势,扭曲怪异,让人不知所云,无从下手。但她借着火光投射于山洞顶部的手势影子,则可依稀看出一栋乡野木宅的轮廓。

秦河喃喃道:“是房子,鸟,山,子,屋?”

更加没有联系,更加无法理解了。

伏璃将那影子望望,低头看手,再抬头,自己掰手指试了试,扭着扭着手便酸疼难忍,还没有一丝相像。她不禁道:“怎么做到的?”

裳熵动动耳尖,鼻尖微皱:“有声音。”

轰隆隆闷响时断时续,时轻时重。几人凝神细听,认出这是雷雨,似乎从外部传来,但仔细听又不是那么回事。三人目光巡索一圈,最终都凝固于山洞顶部那片影子中。

影子里居然能传来雷声,于黑魆魆的山洞中显得格外奇绝诡异。

一声震裂天空的惊雷后,女人手势未变,房屋影子忽然扩散开来,弥漫到整个山洞顶部,形成一片黑黝黝正翻动沸腾的黑影。

那影中雷电交加,起初还仅能听见部分片段,渐渐越来越大,越来越密,直到响彻头顶,让人避无可避。而影子形状变化不停,光影掠动着,仿佛皮影戏,几人看得入迷,雷声忽在耳边炸响,眼前已换了场景。

刚被暴雨冲刷过的森林潮湿厚重,清晨雾气弥漫,空气中充斥着湿润泥土的香气。四方八方传来鸟儿啼叫,猿猴游荡于山间,河水满溢,急流骤注。

这里依然是那片原始森林,却似乎比她们见到的更密,更深邃,更广阔,最重要的是,鲜少人为活动过的迹象。

几人在黑暗中待了一天,现下甫一回到外面,还看见雨后森林,都愣了好大会才回过神来,开始打量现下处境。

接着,她们便发现惊奇一点。当下四人并肩而立,悬于半空,脚下是被风拂动的苍青松树尖端,而她们并没有用任何灵力。

这彰显了一个事实——此处是幻境。

慕千昙简短道:“这是影子里,她要给我们看东西。”

话音刚落,脚下传来树枝被拨动断裂之声,一只大约两人高的巨型黄雀鸟妖正扬起双翅,拍打树木,迈动双脚,在林中快速穿行着。

它嘴中叼着一头半腐烂的鹿,双目四处张望,似在寻找合适进食点。

经过一处山崖时,异变陡生。有块大石头位于高高山壁上,平日被硬泥黏合,可以保持不动,此刻被雨水大雨冲泡数日,皆化为软泥水从缝隙间流出。大石无所依托,从壁上掉落下来,正正砸在黄雀头上。

极短促的尖叫后,翅膀与黑爪抽搐几下,黄雀一命呜呼。光滑清亮的黄绿色羽毛下晕开一圈圈暗红血液,冒着咕噜噜血泡渗入泥土。

雨彻底停下时,浸泡了血液的山影中,爬出一团黑色物质,如胶般粘稠而腐烂。它虚弱嘶鸣着,将自己捏成了黄雀模样,滴滴汤挂,往山下爬去。

下山途中,它吃掉了许多小兽,却填不满腹中饥饿,身体也依然虚弱。它痛苦哀叫,仰头冲天,忽然闻见一股异香。

它被牵动着鼻端倒下,口水横流,聚起全身力气追寻着气味来源。

峡谷间有处村落,几百来户,沿着一条蜿蜒小溪建立。村中居民在山中住了几百年,祖祖辈辈皆居于此。与世隔绝,悠闲自得。

瞧见这山窝中的村庄,伏璃略惊奇,蹙眉道:“还有人住在这种地方?”

一听她发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裳熵反问:“怎么不能住?”

“房子破破烂烂的,人穿的也是,吃的也是,看着.....”随手点了点,伏璃撇嘴:“又穷又辛苦的。”

裳熵不赞同:“能吃饱,能穿暖,家人朋友都在身边,明明很幸福。如果是我,也愿意住在这。”

伏璃道:“难道仅仅吃饱穿暖就够了吗?没有其他追求?外边那么大,怎么不出来看看?几百年不挪窝,这不是井底之蛙吗?”

受不了这脑残二号,慕千昙淡淡道:“说的轻巧,不动脑筋。如果他们祖辈都生活在此处,怎么想得起来要出去?有人来点醒他们吗?井底之蛙要先知道自己在井内,才能考虑要不要跳,无法仰望天空的蛙,连思考天空是否只有井口大的机会都没有。”

“况且,人家好好过人家的小日子,你胡乱点评什么?这种生活的确艰苦,但人如何选择自己的出生地?”

“你以为他们不想生来就拥有一切,不用劳作就生活富足?可惜天不遂人愿,有人幸运,就有人不幸。”

裳熵道:“师......”

女人眼神骤然凌厉,裳熵强行扭回来:“是啊,你说得真对!”

几只蝴蝶飞落袖间,慕千昙将之轻轻挥走,扫了眼金发少女,又补充道:“你若信这世间有因果轮回,就少瞧不起别人出身,当心下辈子连人都做不成。”

还以为会引来激烈反驳,可这次伏璃微微睁大眼,居然沉默了。

小小插曲结束,几人注意力回到村中。

此时正值白日,村里不算热闹,男人们于村后山开辟的田地间劳作,女人们在林中狩猎小型动物,只剩下老人与孩子们正围在一处吃吃喝喝,清洗蔬菜以供为晚上村中宴席备餐。

孩子堆中,有个女孩跌伤了腿,正流血不停。她抱着腿哭声哀切,大颗泪珠滚落,两位小伙伴陪在身边安慰。老人们呵呵笑笑,把细豆芽放进口中嚼。

影子黄雀来到村前,抽动着鼻子,爬过晾满衣服被褥的竹竿,穿过晒着兽类肉干的晒场,推翻了用于风干脱水的草药架,进入村里,横行无阻。

众人察觉身后阴冷,笑闹皆停。转头过去,竟有个庞大黑影默默伫立着,众人刚刚张大嘴,甚至来不及尖叫,那东西便将头向下伸,吃掉了三个小孩与一位老人。

它把食物嚼碎了,拖着满地鲜血和肚肠爬回林中。

不知为何,影子黄雀放过了那个散发着致命香气,用鲜血引她而来的女孩。不过嚼碎人骨时,它的确尝到了骨髓清甜,发现了最为美味的食物。

场景在这时变幻,宽阔屋中黑沉沉的,众人面色沉重,围着一盏油灯而坐。

老村长已睁不开眼,住着拐杖,颤巍巍与年轻一辈商量讨伐影子妖物的计划。

屋中人稀稀拉拉的举手,凑够了一百三十七人,绑上头巾,带上长矛弓箭锯子与铁质短剑,上山寻了处平坦处,砍了数百棵大树。

老树的哭鸣几天间响彻整个山谷,苍白色木屑堆积厚厚一层,几乎淹没脚踝。灌木与杂草都被拔除,土地上只剩圆圆木桩,以无法愈合的伤口面向太阳。

村民们认为影子惧怕阳光,须得让它无所遁形,便在茂盛林间开辟了这么一片无影之地。并挑了一日大晴天,让一位青壮男子站在无影地中央,割破手腕,流出鲜血。

众人围着无影地,搭弓拉箭,等待影子降临。

血液不断流出身体,伤口渐渐凝血止住,便划破下一道,接连三刀后,黄雀从林中爬出,慢慢走到无影地中。

就在这时,强壮勇夫一声令下,无数长矛,碎石,弓箭向黄雀投掷而去,攻势如雨。

诞生以来并未受到过这种攻击,黄雀一时不察,被人重创,可紧接着也意识到自己拥有压倒性的力量,反击回去,人们死伤惨重,逐个倒下,无影地碎肉飞溅,血流成河。

当人阵中只剩下最后一位勇夫时,黄雀也耗尽力量,转身奔逃。勇夫立即追赶,黄雀难以招架,眼看着就要刀砍断头,黄雀口中忽然发出一阵婴儿啼叫。

眼中分明是狰狞影妖,可那哭声却真实到惊悚。勇夫愣了愣,就这一个空隙,便被洞穿胸膛。

黄雀靠吃下百具尸身,逐渐强大。而村中人未等到家人们回归,知晓厄运已至,极端恐惧之下,他们开始靠献祭来博取生存机会。

一个个被选中牺牲之人,由村民们一齐抬往无影之地,供奉给妖物,以换来村子暂时安宁。

曾经被用来围杀黄雀的地方,现在被村民们当做了向妖物屈膝的祭台,血流过一层又一层,像是人们勇气的流逝。裳熵握紧双拳,问道:“为什么他们不再尝试一次呢?”

若是他们愿意再试一次,或者干脆第一次围猎便更多些勇夫,也许黄雀已经被杀了。

慕千昙道:“还能有什么原因,就是被吓破胆了。黄雀知道人多会危险,可能也不会再去村中作乱。村民又不知道,想用部分人的牺牲来换取安全感,祈求它吃开心了就不要再来。”

裳熵道:“为了自己能活下来,就送别人去死。”

慕千昙道:“没办法,毕竟敢于拿起武器反抗的人,从一开始就死完了。”

在人命滋养下,黄雀越发实力强横,性子也越来越恶劣。某日,它正琢磨着什么时候下山把那些人全部吃掉,过个嘴瘾,这时,有一个女人被村民们献来。

那是个柔美的女孩,也许只有十来岁,身体纤瘦,可肚腹却突出一圈。

村民们将她丢下,便手慌脚乱逃跑了,他们被地上众多动物尸体再次吓破了胆。女孩抚摸肚子,垂着泪,坐于无影地中最大的那棵树桩上,望向不远处随村民一同下山,却又频频回头的男人。

同样的两双泪眼,失去勇气后被迫放弃的痛苦,早早出现比纸张还薄的破碎爱情,一切都被即将到来的死亡碾压,如身下的死桩般无法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