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秋
“魔头啊魔头,你听得见吗?你要是想杀我,直接一点就好,可别像是折磨昙姐那样折磨我啊,我不行的,我很脆弱,受不了一点。”
图纸无用,面前都是未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慕千昙迈开步子:“放心,你没有折磨的价值。”
李碧鸢赶紧跟上,毫不反驳:“就是就是。”
两人走了一阵,一模一样的灯不断往后,许久,还是在走廊里,连一个拐角都没遇到。
若是计算步子,那么她们走过的走廊长度,绝对超出了她们在外面看到的,祭坛的宽度。
这说明,祭坛内部的空间也被扭曲了,至于多出来的部分,被魔物放置了什么,她们等下就得面对什么。慕千昙的善心发作,没把这件事告诉身后人。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紧张,李碧鸢始终在小声祈祷,眼睛则盯着慕千昙的背影。
从前,她隔着屏幕,与女人同步视觉,看着她所看到的,没大有感触。如今,却是在她身后,视野中,多了一道肩线,显明了人就在跟前。
李碧鸢眼睛都不敢眨,看一眼,就多一点信心。到后来,心放了下去,不再恐惧,但还是不敢让周遭安静,便没话找话:“昙姐,你是不是想问,为啥我突然不在乎死不死吗?”
慕千昙道:“我更想知道你最近状态怎么回事。”
从第一次正式见面以来,李碧鸢就是这幅死样子,有被害妄想症似的,这也怕,那也怕,没骨头没魂的怂货。
但就算是常常被恐惧所侵扰,也不会像那天在小山殿一样,露出那种复杂绝望的神情。
她有感觉,这家伙身上绝对出了什么事。
“我的状态?”李碧鸢眼神微移。
察觉到语气的微妙不同,慕千昙有一种抓到什么的预感,试探道:“被魔物吓破胆了?”
她一转口风,冷了点:“还是准备什么阴招,想对付我呢。”
李碧鸢立刻反驳:“我干嘛要对付你。”
慕千昙道:“你有前科。”
“那顶多算是没说实话,咋也不叫对付啊,我可从来没主动做过伤害你的事,额,系统要求的惩罚除外。”
李碧鸢跺跺脚,四指指天:“但是,今日不同往日,现在不一样了,我发誓,不管发生啥事,我都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我打算留在这个小世界了。”
慕千昙回头瞄她一眼:“说得好像你不选择留下,就走得掉似的。”
作为现世之人,李碧鸢几乎是放弃了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以空白身份来到此处。这是一条单向行程,是没有回头路的。除非她真的天赋异禀,能以目前的凡人身躯,在老死之前,手搓出一个时空穿梭机出来。否则,绝无可能。
“嘿嘿嘿。”李碧鸢颇为乐观:“我有聪明头脑,没什么是不行的。”
以这家伙的牛马程度,在公司里负责的业务一定很多。慕千昙相信她有知识技能,毕竟那本黄色封皮的笔记本就证明了这点,但还是把这句当成了玩笑话:“你先从少熬夜开...”
正说着话,突然!脚下猛地一空,两人措不及防,朝下坠落,噗通两声,砸入水中!
骤然席卷全身的冰凉,如同电击,让慕千昙瞬间失去知觉,脑中空白,心脏砰砰跳动。她们入水时过于随意,毫无准备,肺里只有半口气,很快便消耗殆尽。求生本能促使她手臂挥动,想要抓住能攀附的东西,却是一下下抓空。四面八方的水浸透了衣服,推挤着肢体,一串串水晶泡泡从口中溢出,向上飘去。
水里漆黑一片,即使她费力睁开眼,也什么都看不见。针刺感遍布胸腔,身体怎么也动弹不得,肺部炸裂般的疼,皮肤表面游走着令人麻痹的冰冷。
就当慕千昙以为自己要死了时,耳边忽而传来一道温柔嗓音。
“签下这道灵契,就让你活下来。”
眼前乌黑的水中,浮现出一道泛着淡淡荧光的卷轴,她痛苦至极,看不清文字,却仿佛有所感应似的,知道那上面所书写的内容。
那是一份让她放弃灵魂,奉献出肉。体的灵契。
慕千昙立刻明白了魔物的诡计。
魔物想要夺取她的身体,再去净化蓝宝石,以她自己的意志去操作。这样,在献祭之时,也就没有任何风险了。
果然,魔物不会安安生生的让她接触到裳熵,原来是在这等着。
耳边的嗓音极为温柔,像是安抚,又像是久远的呼唤,能让人心神摇动,摘去所有痛苦。心志不坚定者,一定会摇摆,选择同意,就这么无知无觉死掉。
然而,慕千昙却是更为清醒。
她竭力伸手,摸到腰间的储物袋,抓出一枚药,塞入口中,强行咽下,火热的灵力从小腹升起。她挥动手臂,以灵力暖热了身体,接着掏出一个圆形法器,往脸上按,罩住自己的嘴。
法器扣到嘴上的瞬间,呼吸通畅,慕千昙的意识也立即恢复。
她伸手一抓,拖着某个重物,向上游去,没一会,黑暗褪去,重新看到走廊的灯光。循着那光线,她冲出了水面。
手脚都是麻痹的,她咬牙,费力爬上了岸,听到自己咚咚不停的心跳声,呼吸粗重。
“咳咳咳,哦我的嗓子,我的鼻子,要死了,我真要死了。”李碧鸢命没了半条,跪趴在地,嘴里不断吐水,发出干呕的声响。好半天,差点把胃给吐出来,才好了些。她用手捏捏鼻梁,缓解鼻子里的酸痛,看向地面的空洞,瑟瑟发抖。
“啊,为什么还有陷阱啊,魔物是要杀了你吗?那直接动手不就行了?不对,她干嘛要杀你?不是要用你吗?”
休息得差不多,慕千昙擦去脸上水迹,冷声道:“她想夺舍我。”
身上淅淅沥沥往下滴水,李碧鸢扬起湿哒哒的脸,张开嘴,半天才道:“真阴啊姐妹。”
慕千昙道:“她不会放弃,等会估计还有别的招,注意点。”
说完,她转身继续走,步伐明显重了些,显然是动了气。李碧鸢看了眼回头路,满脸痛苦,手一锤地板,还是爬起来,跟了上去:“等等我!”
两人走向走廊深处,只不过这次,没人再说话,都打起了十二分警惕,只有脚步声回荡。
很快,慕千昙便捕捉到一道奇异的声响。
她抬起手:“别动,有声音。”
李碧鸢站住脚步,噤若寒蝉。
那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听着颇为奇怪,不像是日常能听到的响动,有点类似于鱼鳞在墙壁上剐蹭发出的尖锐摩擦声,且十分密集,前后错落,四壁皆有,预示着来者是个庞然大物。
可这狭窄的走廊里,能容纳什么庞大的生物?
脚下地板有轻微的震颤,慕千昙一脚后撤,手掏出孤鸿,对准前方,拉开了弓弦。
箭尖所指之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直到近前,一根顶端分叉的深红色尖尖肉条,先探出了黑暗,接着,是填充了整个走廊的暗红色。
“蛇...”李碧鸢魂都要飞了:“大蛇!”
来到两人前方的,正是一条红色大蛇。她的身躯填满了走廊。在昏沉的火光中,那黄金竖瞳,狭长的唇线,片片反光的红鳞,头顶的梅花印记,都使她看起来颇为危险怪异。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笼罩着慕千昙,以至于她没有第一时间射出那支箭。
这时,红蛇开了口:“瑶娥上仙,好久不见。”
第315章 唇上伤口
陌生的声音,陌生的模样,陌生的形态,除了她头顶那朵标志性的梅花印记,慕千昙找不到丝毫与记忆里那条红色小蛇相似的地方。
重逢不合时宜,在蛇牙祭坛里,这条红蛇以存在的形式诉说了当年未知细节的结局,让她们还未交流,便把阵营划清。
“红绸。”慕千昙叫出了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荒谬又生硬。
“我还以为你死了,居然活着,”她没有放下弓箭,目光与箭头齐平,上下打量那条面目全非的大蛇:“真令人失望。”
听见她的话,李碧鸢也是吃惊不已:“啊?”
印象中,那是一条红线般的小细蛇,像条发绳一样,缠在头发里,系在手腕上,都分外好看,如今长到那么大一只了?肥厚的身躯,圆瞪的金眼,脱去了童稚时期所有的灵动,变成一条庸俗的凶恶妖兽。
不对,更诡异的是,为什么她还活着,且活到了现在?
红绸还算客气,解释道:“当年,伏家祭坛,裳熵掉入岩浆海,顷刻间,我被灼烧为一缕青烟。若不是姬大人救了我,我便会如您所言,死在那天。”
裳熵刚出事那会,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慕裳两人身上,谁有空去关注红绸,有知道她的,也会下意识认为她也死在献祭之中了,所以两人才会吃惊,原来这里还有一层渊源。
慕千昙道:“连你都救,魔物还真是一件好事都不做。”
她抬抬下巴,示意红绸身后:“你知道你主人被那魔头抓走了吗?就在这塔里头关着呢,指个路?”
既然身在此处,不可能不知道塔里发生的事,女人明知故问。红绸微微眯起了眼,意味不明地垂下头,沉默许久,才说道:“她不再是我的主人。”
慕千昙笑了声:“那是谁?魔物吗?”
红绸扬起头:“至高无上的姬大人,给与了我新的生命,还有强悍的身体和力量。我与从前,大不相同。”
暗红色鳞片张弛着,如同呼吸,翘起锋利的尖端,刮擦着四壁,留下道道划痕。她这幅样子,不说好,不说坏,确实是不同。慕千昙心里在冷笑,口中应呵:“哦。”
“啊这混账...”连李碧鸢都看不下去了,可没有实力,不敢撸袖子上去揍,只好咬牙切齿地以口型骂人。
骂了几句,听见后头有声音,她回头一望,惊讶道:“哇,尾巴在这呢。”
红绸偌大的头颅堵在眼前,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她的身躯在长长走廊的后方,但谁知,两人身后的昏暗灯光处,竟有一节顶端平平的尾巴,静静伏着,暗红蜿蜒。
若不是她们两人在中间,那就是首尾相连,极其诡异。
察觉到两人的视线,那尾巴微微战栗,后退到黑暗中。像是要掩饰什么,红绸的语调变得尖而具有蛊惑性。
“您瞧瞧这下面的人,生老病死,诸多苦痛,脱不开那轮回之苦。只要追随姬大人,可免遭所有灾祸。瑶娥上仙,您困于命运多年,为何不动心?”
数千位将死之人的徒劳挣扎的确颇为震撼,底下那片广场仿佛煮沸的乌头锅,又像是炼狱的切片。慕千昙回忆了一番,却是道:“下面的人都被盘掌门一锅端走了,你不知道吗?
红绸的瞳孔竖起来,显然并不知晓方才外界发生的事。慕千昙笑道:“这洗脑的话术留给别人用吧,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套,你被关傻了?”
“...”红绸吐出蛇信,嘶嘶响动。
“你没有失忆,对吧。”手指扣紧了冰箭底端,慕千昙瞄着她的眼:“能说出献祭时的事,应该也记得前面在天虞门的时候?”
“以前,你喉咙细,吃不下东西,都是裳熵把肉切成指甲盖大的小块,一点点喂给你,把你养大。”
“她带你出去玩,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给你留一份,你受伤的时候,也是她悉心照顾你。”
“我仔细想了想,想不到她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被烧也不是她的错,而是你口中那位姬大人干的。”
“那魔头杀你一次,再救你一次,你就真把她当成救命恩人了?难道当年不是我和裳熵一起,把你从甘泉山里带出来的吗?”
竖瞳不坚定地左右摆动,红绸唇角的肌肉抽搐,连带着鳞片呲炸起来。她像是在说服自己:“往昔皮囊已作灰飞散,我与她尘缘已尽。”
慕千昙轻轻啧了声,摇头道:“我穿越到这本书之后,发现很多人都和书里描写的不同,唯有你,红绸,是彻头彻尾的贱骨头。”
“你恨裳熵吧。”她说。
红绸沉默着。
慕千昙道:“你是蛇,她是龙,你天生就被她的血脉压制。她喂你吃饭,带你出去玩,帮你修炼,把你当做发绳,在你眼里,这都是羞辱。”
“同样是掉进岩浆,对她而言是涅槃重生,你却只能被烧成一缕烟。你嫉妒她,再由嫉妒生恨。”
“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也嫉妒过她,我的心路历程比你还要曲折得多。”
“你背弃她,实现了你的目的吗?”慕千昙扫了眼这四四方方的走廊:“被困在这条还没你宽的走廊里,首尾相连,艰难蠕动,这是你想要的?”
蛇牙祭坛是伏璃刚从伏家出来时修建的,距今也不过数月,按理说,红绸应该没在这塔里住多久,但看她完全适应,毫不反抗的姿态,也许在来到这祭坛之前,在别的地方,也过着差不多的日子——生活在一个只能恰好容纳身体的容器里。
就像是把人放在棺材里生活一样,每天看着自己的脚抵在眼前,看到自己的身躯膨胀到挤占了每一寸空间,连转身都费劲,棺材内壁上全是指甲印。这种日子,可谓是生不如死,而她却已经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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