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秋
幽怜梦来劲了:“都说了那可不是啊...”
她们为过去的事争执起来,只不过,幽怜梦很是激动,谢眉则显得冷清,两厢对比,颇为好笑。慕千昙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倒是产生了一个疑问:“你到底活了多久。”
幽怜梦调整了一下遮眼的发带:“没准比你家那位活得还久。”
慕千昙道:“怪会说大话。”
她没注意到幽怜梦的用词,等反应过来这人在说什么,也来不及反驳了。已经过去的话题,再提起也不好,只能吃了个瘪。
正当她想法子再阴幽怜梦一次时,注意到谢眉半阖上了眸子,身形也有些不稳,赶忙想去扶她,却被幽怜梦抢先一步,将人抱入怀中。
幽怜梦以手试探了一下谢眉的额头,再滑到她颈间。她脸上依然带笑,眼中却是渐渐冷了下来:“我们也进去吧,万一能和裳熵迎面遇上呢?节省些时间。”
她说着,转过身,扶着谢眉完好的左手,把她背到背后:“你走得动吧。”
“我可以。”慕千昙也起身,发觉手脚都软到不行,便倒出一把药材,握在手心,先吃了一点,而后跟随幽怜梦一同跑入樱林。
裳熵冲出去时,造出的动静不小,樱花林都被撞烂了大一片。路都被开好,只要顺着痕迹,就能找到她的位置。
慕千昙跑在前方,幽怜梦跟在后面,速度虽快,却很稳当,不叫身后人颠到一点。跑着跑着,她听到耳边的呢喃细语:“若我死了,替我和掌门说一声,抱歉,没完成她嘱托我做的事。”
幽怜梦道:“谁让你多管闲事,这就要没了吧。”
谢眉散下来的发丝也开始变白,她道:“只有我能救她。”
瞥见那抹颜色,幽怜梦脚步变快:“我知道你是不可能看着那孩子死去的,你有心病。”
眼前是那女人朝前奔跑的背影,于一片血色中,让谢眉想起了曾经的一副画面。她阖上了眸子:“不论是不是她,我都会救。”
“是啊,因为是你,但还是可惜。”
“并非,为谁死都一样。”
“不一样,”幽怜梦笃定道:“你会活到天荒地老,和我一起。”
刚跑到一半,就迎面遇上了归来的裳熵。她看到受伤之人变成了谢眉,只惊讶了一瞬,便领着几人去往樱林的中间——一方三丈左右长宽的黄金池。
金黄色的水流动在池中,风一吹,便荡漾开富贵至极的金色涟漪,梦幻靡丽。黄金池边躺着一具支离破碎的血色尸体,应当是守池的妖兽,已变成裳熵手下的亡魂。
不知方才的打斗有多激烈,周遭的血樱们都哭泣起来,下起了一场红雨。
“放到水池中即可。”为了威慑血樱,裳熵还保持着龙身。
幽怜梦二话不说,走入池中,并将谢眉放了下去。
冷色的美人浸入黄金池里,被水吞没。
在场几人都屏住呼吸。
血樱们的哭声飘荡在林子,像一阵重叠的风声,给这凄艳之景增添了诡异感。
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人都越来越紧张,被胡思乱想的坏结果所折磨,恨不得不管不顾把人抱出来。
这时,水面浮起泡泡。
在几人的目光聚焦中,谢眉哗啦一声,从中坐了起来。
她的衣服烂了一半,半边肩头都露在外面,头发潮湿披散,面容虚白,但眼中的神色还在,而右手的手臂,血樱已消融,留下来的伤口异常狰狞可怖,接近废弃,就算有沈医师相助,也休想好利索。
看她起身,幽怜梦松了一大口气:“伤怕是很难好了,但没事,人不死就行。”
谢眉瞥了她一眼,摇摇晃晃起身,走到岸边。
慕千昙伸手扶了她一把,目光落到那令人触目惊心的右手臂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许久之后,她道:“通明上仙,你....你何必?”
谢眉于她,怎么都算不上好关系。她不明白,就算是再如何舍己为人的性子,也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面对她的复杂情绪,谢眉却只是道:“我们两清。”
慕千昙云里雾里,本没有听懂这句话,但一对上谢眉的眼睛,她便明白了。
几年前,她掉进了魔物的陷阱,背上了多重罪名,被几轮审判。那时最嫉恶如仇的便是谢眉,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而今,冤屈洗去,慕千昙知道魔物的厉害,所以也没怎么追究那些被欺骗后惩罚她的人。她的心中,只剩下了对罪魁祸首,也就是魔物的恨意。
可谢眉,却还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并在今日,说出了迟来的歉意。
第306章 巨人
确认血樱已彻底祛除,没有威胁到谢眉的性命,慕千昙紧绷的精神也陡然放松,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睁眼看到的是空中摇动得红色枝蔓,正帮谢眉包裹伤口的嬉皮笑脸的幽怜梦,以及一颗靠在她身上的龙头。
裳熵盘在地上,她靠在裳熵身上,那硌人的龙鳞在背强调着存在感,但并不会让人难受,反而给与了一种世间独一的触觉。
人醒来,脑袋里渐渐清了,慕千昙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尝试动了动手。
过度失血产生的影响还盘旋在她体内,力气近乎全部流失,眼前的树木在旋转,气接不上,抬手都会头晕眼花。她知道这状态一时半会好不了,索性也不挣扎,手指慢慢摸进储物袋,扣出一粒恢复的药材,放入口中嚼,苦涩气息弥漫开来。
在她睁开眼时,裳熵就醒了,龙须抖了一下,却没有动。
慕千昙知道她有话要说,默默等了会,果然,听到裳熵的声音:“我和师尊坦白,我的确看得懂这本书上的所有字,师尊有什么要问的,都问我吧,我知无不言。”
顶着一颗凶悍的龙脑袋,以这般低声下气的虚弱语气说话,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慕千昙伸手,揪了一下她的长须:“书里哪句话给你的胆量去隐瞒那些事?”
裳熵交代完全:“巨人族克制龙族,书里写我打不过他们,很可能会被巨人吃掉。”
“哦,”慕千昙道:“我挺乐见其成的。你何必藏着掖着,我不仅不会担心你,还希望巨人煮你的时候能分我一杯龙汤,喝了之后没准能延年益寿。”
要是人身,裳熵该又露出那悄悄瞧人的,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了,而此时,她只是用吻部蹭了蹭女人腰间。
慕千昙嫌痒,手拍在龙脸上,奈何她也没多少力气,便顺着她去了。手滑了上去,落在龙角,手感如玉,瞧着冰冷,却是温热的。
“还有呢?”
察觉到女人没有追究的意思,裳熵又活络起来,眼睛里的光像是潮水般涌动。不过,考虑到要说的事较为严肃,还是认真低沉道:“很久之前,我就在疑惑,为何我能感知到魔物的靠近,而她对我的态度,也与别人不同。这很耐人寻味。”
“在我出生之前,一枚玉捆在我的蛋壳上,那枚玉里写着一个字:熵,也就是我的名,而幻境中,魔物则明晃晃与‘合’相关。若我们同源,那我很有可能就是那枚蓝宝石。”
没有任何修饰,她直白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而慕千昙对于这可能的惊人现实,也没觉得多么出乎意料。甚至,她自己也隐隐有类似的感觉和猜想。
“但你打不过她。”
“一定有某种原因。”
事实究竟如何,魔物到底怎么做到神秘莫测,都要等到她们进入古国遗迹,找到当年的秘密后,才会知道了。
怪不得裳熵说了很多次,需要先行确认,才愿意坦白。
毕竟,对于慕千昙而言,有了“女主”这个心里预设,裳熵有着什么样的隐秘身份,都在理解范围之内,但是这个消息放在别人那里,大概就和魔物刚刚出现那会差不多令人震惊了。
慕千昙在胸腔中存了口气,有心定之感,也有对未知前方的担忧,但更多的,是她坚信不管什么样的困难,都不会将她们打败。这种经历过多挫折后磨炼出来的心态,反而让她更加沉静,稳重,无所畏惧。
与裳熵来源不同,但同样的勇气。
她向后靠去:“这些秘密突然对你而言不再重要了?”
“我承受不起师尊再离我而去。”裳熵的声音很低:“如果分别随时会到来,那我们之间不该有任何隔阂,而且,我也不想看见师尊那个表情了,你还不如打我呢。”
林中,她拿着书,在女人脸上所看到的,那一瞬间的失望,如一根利刺,扎进肉里,怎么也消不了那疼。
慕千昙道:“别装,打你对你而言根本不是惩罚。”
被说中了心事,也因为那语气里的轻松而开心,裳熵张开口,轻轻咬了下慕千昙的手臂,咬完了,也不愿意松口,就这么松松含着。
慕千昙道:“照照镜子吧,你最不能承受的,应该是你自己的改变才对。”
裳熵又咬了一下。
彼此沉默了许久,在血樱们极其诡异艳妖冶的美丽下,慕千昙又道:“你真是蠢到家了。”
以师尊那干脆的性子,这便是彻底揭过,不追究,以后也大概不会再提。裳熵喜出望外,尾巴蹭到女人腿边,晃啊晃:“神魔森林的确算是我的家,这世上第一条龙,就诞生自此处。”
慕千昙感觉力气回来了点,支起右腿,把她的尾巴尖踩住:“你不怕最后一条龙也死在这吗?”
裳熵道:“如果要死在这,那我会带着魔物一起下地狱的。”
慕千昙以脚底捻了下,当做回应。
那尾巴也顺势缠上她的腿,裳熵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惊惶:“可就算最后是我赢了,若是我们同生...也同灭呢?”
为了想到抵御魔物的方法,裳熵设想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而她自己是蓝宝石这个猜想一出,另一种可能也变得清晰起来。若她们都是权杖上的宝石,同时被制造出来,背上同样的命运,那她们中的一方彻底破碎,会对另一方产生影响吗?
这份担忧和挫败,才是她选择不告诉慕千昙的主要原因。
“你想太多了。我们两个,谁不是死而复生,何必还那么畏惧?”慕千昙摇摇头:“你记性也不好了,再说一遍,我说过你不会死,你就不会,不必担忧。”
她后脑勺靠着裳熵,向上仰望,视线穿过血樱林,沿着高不可攀的沧桑巨树,刺透神魔森林漆黑的天穹,再向高处走,经过白云,蓝天,离开这个世界,停在那广袤无垠的宇宙中。
李碧鸢曾经说过,每一个小世界,都像是一个鱼缸。那么,这外面的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海洋馆。
“你根本就不知道这天下有多大。”慕千昙说。
大到可以容纳无限可能。
而死,变得微不足道。
“不过,你方才又是杀妖又是开路的,”慕千昙看向地上那堆尸体:“会不会被巨人族发现?”
她直闯血樱林,又堪称虐杀般得杀死了守护黄金池的妖怪,动静颇为不小,而这里已是抵达古国遗迹前的最后一站,按理说,那位天柱巨人应当也近了。若是注意到了她,可是相当不妙。
就算走到了这里,她们也没打算和那两位天柱正面对抗,小心避开才是上上策。
裳熵正要说话,忽而,眼珠一颤,嘴巴松开慕千昙的手,整条龙紧绷起来:“有人靠近。”
慕千昙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谁?”
一道身影钻出了血樱林。那是一只格外轻灵的赤狐,有半人高,长瘦的身子,爪子是白色,四肢纤长,脸很尖,竟有四只眼睛,两上两下,色泽金黄,眼神狡黠,雾蒙蒙的,含着水似的柔。
她踱步绕着黄金池走过来,尾巴像是鸡毛掸子,扫了一下,又扫一下,软得缺根骨头。
担心又是个危险的妖怪,谢眉想要起身,还没出招,就被幽怜梦给按了下去。她用牙咬了下白布,把谢眉的伤口完全裹好,笑道:“四只眼睛的狐狸,呵,我看见什么都不觉得稀奇了。”
在看清来者的一瞬间,裳熵的敌意便消失。她解释道:“赤狐没有攻击之意。她是女皇的谋臣,古国确是灭亡了,这也只是她的一缕幻念。”
赤狐走到了两人身边,前脚弯了弯,向裳熵行了个礼。接着转过头,低下脑袋,从长长的嘴筒子里吐出了一根白骨笔。
那笔从头到尾一水的干净,洁白如沙石,笔尖也是与赤狐同色的红。她叼着笔,四只眼睛都望着慕千昙,眼神温和包容。裳熵道:“收下吧,师尊。”
慕千昙接过那根笔,而在同一时间,赤狐的身形溃散为一阵红雾,随风远去。
她将笔翻看一阵:“干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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