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秋
老母鸡叫道:“你懂什么!我要把这些留给我那一十八个孩子,以后等我修成人形,也有钱带他们去繁华城镇看看了。”
慕千昙瞥了眼,回转后道:“去盗墓,不怕减功德了?”
那么害怕自己杀生,以及辛辛苦苦抓老鼠,都是为了功德,可这世上的坏事远不止那一件。裳熵眨巴眼,两把金子全塞进黄鼠狼怀里:“送你了。”
黄鼠狼道:“嘿!”
“我是为了救人才出此下策的,”裳熵站起来,拍着身上灰尘,也不知道在和谁解释:“不是故意的,我错啦,对不起。”
慕千昙道:“结束了吗?”
裳熵道:“嗯....不是,你说这里吗?还没有,我想去破阵,师尊和我一起吗?”
没等她回答,裳熵接着道:“我不放心你自己在这里,万一还有危险呢?”
那枚多摘下来未能使用的花瓣被扔进洞中,慕千昙扫她一眼:“有危险难道要靠你吗?可不是回回都有三次机会供你慢慢尝试的。”
裳熵认真思索,而后道:“那我可以求师尊保护我吗?我怕山上还有猩猩。”
脚下传来簌簌声响,慕千昙垂眸望去,一堆雪白奶团子凑到她脚边,给她递上胡萝卜,紫甘蓝,大白菜。外圈还有不少欢呼雀跃的小动物,都小心翼翼靠近着,爪爪抱着食物,似想要送给她。
慕千昙收回视线,冷声道:“现在知道怕了,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拔脚离开原地,向林中小道走去:“跟上。”
裳熵道:“好!”
沿着山路向上走去,晚风还是那个晚风,夜色还是那个夜色,裳熵却感觉轻松许多。她手中转着面具,抬头看着那道走在前面的欣长身影,月光将她影子拉得好长,长到能笼罩她,又长到她脚下。
她心中被不知名的欢喜占满,并且似乎要溢出来,还想大呼小*叫,但这样绝对会被嫌弃,还是忍住了。只专注看着那背影,可看着看着,又看出一些问题。
她歪着脑袋,侧向弯腰,直弯到头快着地。黄鼠狼道:“大王这是做什么?”
裳熵道:“我师尊的脚好像...”
如果所瞧没错,女人走在石阶上时,每步都有轻微的凝涩,似乎不太舒服。但这感觉非常微小,让她不太能确定。
她决定待会问问。
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山顶。风凛冽几分,星空无所遮挡,一望无际。
此处和山下一样生着密密丛林,不过叶片瞧着绿意更深些,灌木中也夹在着点点小花,还有一股诱人香气从林中飘来,引人前往。
踩着树根,拨开肥厚叶片往香味来源去,味道越发浓郁,到最后,一方泉水显露在眼前。苍白卵石拥簇起泉眼,涓涓泉水从中涌出,流过清石,渗入泥土,滋养着无数生灵。
这香气实在盈人,裳熵没忍住去捧起泉水喝了口,大呼痛快。而她俯首间,发现一颗不同寻常的卵石,就搁在泉眼旁,竟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光。
她伸手拿过那石,光点瞬间破碎,天地为之一震。动物们仰头冲天,黄鼠狼抽动着鼻子,道:“阵法破了。”
“嗯?”裳熵把玩着那块石头:“就这样吗?”
“就这样!”黄鼠狼拆下满身金玉,哈哈大笑着泥地上打滚:“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就是这个样!!!”
随着她高喊,一时间,所有动物都蹦跳欢呼起来。禁锢在头顶多年的魔咒和囚牢都已破碎,从此之后,远方不再可望不可即,他们的双脚能走遍每一寸泥土,也可以投身更大的,更自由,更危险的天地。
裳熵丢下石头,噗通扎于水中,沉了下去,落在一片卵石间,再分辨不出。
“看吧,还是要尝试一下的,”她拍拍手,扬着下巴道:“有时候觉得很困难的事,也许做起来并不难呢?”
找了块大石靠坐下来,慕千昙道:“算你运气好。”
裳熵道:“我不觉得一次失败就是全部失败,我觉得一鼓作气,再而强,三而必胜!”
慕千昙瞥她:“挖坟,还瞎改句,古人要被你气死了。”
裳熵一惊,赶紧伏地朝泉水拜拜:“我不是故意的啦....”
拜完后,她顺势坐下去,手掌向后撑地,朝女人晃着脚丫:“你的脚还好吗?”
视线往下滑,慕千昙无语道:“你自己跛着个断腿,还问我脚有没有事。”
分明离开前还明显跛脚,且身上还有不少伤,可回来后便上蹿下跳,还将猩猩踹坑里,一点都看不出有事,不愧是这个最活跃又最皮实的年纪。
“我那个时候,看到猩猩在冲向你,快要吓死了,好像就感觉不到疼了......”可现在疼痛渐渐袭来,裳熵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还崴了脚,这才抱着龇牙咧嘴:“但是,我很快就会好,但你好像不行。”
慕千昙语气凉凉:“我是不行,哪能和你比啊。”
裳熵摆手:“我没有这个意思哇,你干嘛老是曲解我。我就是想说,黄鼠狼认识草药,我可以叫她帮你弄一些。”
“不用,我有。”
脚上的伤确实需要处理下,明日去送信还少不了爬山,到时候越磨越严重就糟糕了。
慕千昙在倾斜的大石上坐稳,抬脚踩在身下不远处,一手撩开裙摆,将层叠的凉滑布料搭在臂弯,另一手缓缓脱去靴袜,拉起内衬。
垂眸望去,从小腿到脚跟处的肌肉走势流畅,匀称纤细。肌肤常年不见日光,如苍白玉色,脚踝处经络纤薄,突出的那块骨头莹润小巧。偏头看向脚踝后方,果真磨破了皮,雪白袜上有星星点点的血。
不太明白为什么这种长靴子也会磨脚,但她也习惯穿不合脚的鞋子了,便垂下长睫,用伤药熟练处理着。
一边上完,另一边也脱下处理。弄好之后,慕千昙放下裙摆,揉开裙身,将脚踩在小石上等药物起效。
对面少女沉默了好半天,才忽然磕巴道:“那...这个你可以处理,但你肩上那个....”
慕千昙将小瓷瓶压在指背,弹飞出去,正中少女眉心:“你还好意思说?”
说实话,要是放在平日,她被这么个咬法,一定要把这脑残龙的牙齿给拔了。可今日发生了不少事,她把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说也说了,实在没精力再去发泄,倒显得平和了。
小瓷瓶砸中后又弹飞,裳熵揉揉脑袋:“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但你总是骗我,你不和我道歉吗?”
慕千昙说:“我在梦里给你道。”
“还有...”裳熵回想着:“你说我有什么资格跟你闹,我当然有,可我现在是你徒弟,你唯一的徒弟。你也是我有生以来,唯一的师尊。”
慕千昙不置可否,裳熵继续道:“还有还有,晚上说的那个,我想到有什么不一样了。我觉得捕猎是本能,生存也是本能,但虐杀不是。大猩猩有了灵性,却没有人性。”
“嗯...还有...”
慕千昙打断她:“说你的每句话都要拿出来顶一嘴,这种时候记性真好。”
裳熵放下手:“那我不顶你了。”
想了想,她又说:“我还是要说对不起,咬伤你了。你要是还生气,就也咬我吧。”
慕千昙瞥她:“脸皮比城墙还厚,我都怕崩了我的牙。”
裳熵蹲起来,搓着脸,像只青蛙一跳一跳来到女人身前:“不厚的。”
“滚。”
慕千昙习惯性踹她,出了脚才发现自己还没穿鞋,这踹踢动作中途收了力,变成在少女肩上轻轻一点。
那一下触碰比裳熵承受的任何伤害都轻,可却让她心神震荡,脑中空白,僵在原地。
感受到药物已经在发挥作用,慕千昙又穿起靴袜,发现少女眼睛直勾勾看过来,蹙眉道:“你眼珠子长我身上了?”
其实托那双又大又亮眼睛的福,这脑残龙看人时眼里总有种不含杂质的清澈,任谁也不会觉得她有什么坏心眼。
可也许是受原著结局影响,慕千昙被她瞧着,总有种被猎食性的动物盯上的感觉,对视的话会减弱些,但依然存在,让她有些不舒服。
“没有....”裳熵小声抗辩着,抬手揉揉肩头,脖颈像是生了锈,费劲转向旁边。
视野里忽然多了条红色,她反应过来,将之从头发里捏出:“对了,你要这条蛇做什么?”
慕千昙道:“暂时用不到,先放你那里吧。”
裳熵道:“好,那我扎头发了。”
慕千昙道:“....随你。”
红绸重又绕进少女发间,游走一圈之后,停留在她额边,用身躯卷起一小缕黑发,绕了几转,而后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远远望去,还以为裳熵用红绳在脸侧扎了缕细细发丝。
慕千昙心道:果真是有血脉压制,这本性恶劣的家伙居然会这么乖巧。
天边忽有鸟鸣声传来,不知不觉间,一夜过去,快要天亮了。
等彻底亮起来,便要出发去下一站。慕千昙攒起仅剩的时间,揉揉小腿,放松身体,休息着精神。
回想起方才艰险,她也在心中反省自己,没有足够明确的战斗意识,且对于灵力的运用还远达不到纯熟境地。
终究是凡人心性,她仅仅是掌握了力量,却还没有习惯这种掌握。她现在拥有的这些,与她前二十七年里的生活方式,相差太大了。
鑫乐坊大获全胜也许只是侥幸,真正面对强有力且需要正面迎击的对手时,她很有可能应付困难,甚至受到很严重的伤害。而这猩猩根本不算什么,后面还将会遇到更多更强的敌人。
这段时间以来,她有空闲时间,便会提取原著中女主修行的片段,化为己用。但本质上,她与女主之间身体条件相差巨大,适合女主的,其实并不适合她。
看来还是要找机会练习,变得强大才行。
李碧鸢得知她想法,道:‘等下面这个剧情点过去之后,猫儿龙不是有个试炼情节吗?回头你跟她一起进去就行了,但要换个身份,不能以师尊之名。’
再过一段时间,宗门将会针对年轻一辈发起试炼考试,女主在这场考试中备受磨炼,进步很大。而考试面对的是大部分初学者,让慕千昙也混进去来练习会非常合适。
沉默须臾,慕千昙道:‘到时候再说吧。’
天光逐渐破晓,雾气弥漫在山林间,温度有些低。
“走吧。”慕千昙从大石下来,顺着来时路回到山道,下山而去。
裳熵抓紧跟上,走出几步,回头望时,发现雾中有无数朦朦胧胧的身影,在树上,地上,到处都是,仿佛在送行。
裳熵挥挥手,叫道:“再见!”
喊声回荡在清幽山谷间,影子们亦然挥挥手,最终消失于雾气中。
他们也许都要去很远的地方了。
裳熵默默收回手,站在原地看了会,转身继续下山。
崴脚处没能好好处理,此刻大概肿了起来。她一瘸一拐,想要跟上前方的女人,可距离还是在拉远,于是忍不住叫道:“师尊,等等我!”
女人的声音似梦幻真:“废物。”
裳熵道:“我崴脚啦。”
冰蓝色背影还在远去,裳熵接连叫道:“师尊!师尊师尊师尊!”
她不知疲倦的呼唤着,明明那个人并没有停下来,脚也依然在痛,可她却笑容满面,仿佛喊出这两个字就能在心中充盈什么似的。
“好师尊!等等我嘛!”
第一缕阳光刺破雾气时,慕千昙抬眸望向远方。万顷森林渐渐苏醒,雾气如海飘在山脉之间,逐渐被日光镀上一层浅薄金色。
这样的景色甚为美丽,她忽然觉得不欣赏欣赏,仿佛有些可惜。
于是,放缓了脚步。
上一篇:穿书赘A支棱起来了吗
下一篇:我能闻出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