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秋
李碧鸢看着盆内长相丑陋的虫子,再看向周遭看戏的船员,终于反应过来即将发生什么。
她手脚发颤,抿紧嘴巴,朝女人疯狂摇头,后背冷汗直冒。
开玩笑这是!让她作为人,按死一只蛐蛐,倒是不难,但是让她变成蛐蛐,再去和蛐蛐打,那不是找死吗!而且还要和一只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巨型昆虫待在一起,噩梦都不会这么残忍的!
慕千昙低声道:“不用你赢,会躲就行。保住一条小命,找机会跳出来,死不了。”
能被这邪修狂魔养起来用于斗殴的小妖,肯定会残暴凶狠,不会好对付,所以她本来就没打算指望李碧鸢赢。她所采用的对策,类似于“田忌赛马”,但又有所不同,只有结果一致,那就是,保证有两次胜利即可。
李碧鸢,秀海,裳熵,她们三这个情况,进入赌场,胜负基本上都一目了然。
再厉害再强势的斗鸡,也不可能是裳熵的对手,这一局毫无悬念,绝对不会输。
秀海的问题,在于不确定她的朝向,怕她会中途倒戈回到幸福号,而经过了刚刚的刺激,她怕是死了那条心,正满心憎恨,需要发泄,也不会放过赢的机会。她是柔弱,但怎么说也是个能够化形的妖怪,比一只斗鱼还是强多了,这么看,也是必胜。
所以,三局两胜的条件,已经达到了。
恐惧麻痹了大脑,李碧鸢脑中一片浆糊,哪里思考得过来,正想说话,一道白雾墙遮挡了她的视线。
她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时,看到的便是铜盆反射进她眼里的刺眼日光,以及圆鼓鼓的眼球,覆盖鳞片的触须和口器。那只放大了无数丑陋细节的蛐蛐,就挨在她眼前。
“啊!”李碧鸢惨叫起来。
然而听在众人耳中,只是一声蟋蟀叫。
“救命啊啊啊!”蟋蟀的样子实在不讨喜,何况还是放大了数倍的,简直是世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李碧鸢理智断裂,吐不出来,不停大叫,顾不得丢人,也早已忘记那无数扎在她身上的视线,简化的所有神经,都用来支配身体逃跑。
尽管一心想离开,可虫子的肢体失去了灵活,她走得格外别扭,六条腿各动各的,来回扑腾,努力窜上盆边,因为边缘太滑,上不去,只能在原地打转,腿上的尖刺剐蹭盆底,宛如哀歌。
那狼狈逃跑的姿态,又可笑又滑稽。船长与人斗过很多次,什么样的战败蛐蛐没见过,这种一上来就立刻认输逃跑的,还真是稀奇,不由得笑起来:“这位姑娘,你手里的小妖若都是这个水平,那你可没有再赌的必要了。”
李碧鸢的触须不断打在铜盆,咚咚作响,很难想象一只小虫能发出这种声音。围在四周的船员,刚因为亲眼目睹了变形术而觉得神奇,就看到了这番丑态,纷纷拍腿大笑,指责一只蛐蛐不自量力。
慕千昙没有反驳,只说了句:“继续。”
她将手放到耳边,压低嗓音:“你认不认得出这是何地。”
手心里的那条鱼还在愤怒之中,本不想多说,然而,她也不是个笨的,已经知道真正该对付的人是谁,所以只是沉默了一小会,便回答道:
“若是有机会入海,我便能知道方位。”
秀海常常在附近活动,可在天空之上,云层没有特征,只靠这些来辨别位置还是太困难了。作为一只海妖,她对“似海非海”更加了解,需要一个机会入水,只要到了水里,她就可以把精准的位置报出来。
慕千昙望向身边的小裳熵。
那只大的曾说过,影子与她之间是共感的,也就是说,此刻小裳熵所看到且听到的一切,大的那位也都没有错过。那么,只要想办法去水里,就能够突破目前的困局。
船长摇头:“你没有胜算。”
慕千昙道:“赌。博,本就是以小博大。”
一局结束,桌上铜盆被撤走,赶在那之前,李碧鸢从中跳了出来,躲在慕千昙脚边,一动不动,降低存在感。紧接着,有两人又搬来一张桌子,与原先那张拼在一起,扩大了地盘。
而后,五位大汉喊着口号,嘿咻嘿咻搬来一口方形的透明水缸,那鱼缸有人展开臂膀那么宽,半人高,装满水,被放在桌上,压得桌子腿吱吱响动。
缸中有一条白色的斗鱼,它身体鳞片一圈圈炸起,绚丽的尾鳍如同旗帜。此刻不断游动,寻找目标。缸底是其他斗鱼的尸体,全部被撕碎,掏出内脏,肉质纤维以水底风暴的形式,肆虐在它身侧。
船长拍了拍鱼缸表面,震得水源波动:“你可考虑清楚了,你的鱼一旦进了这个缸,可不像蛐蛐一样还能留条命了。”
慕千昙手提到胸前,勾唇一笑:“你总是那么多话吗?”
她展开五指,秀海便瞬间扭了发条,一跃而起,啪嗒一声破开水面,滑入鱼缸。
没人来得及喊开始,她刚一进入,便如离弦之箭,直直刺向另一条斗鱼。
她刚咬了人,齿间还流着慕千昙的血,那是会让所有妖怪疯狂的血液,具有致命的吸引力,融入水中,只在一瞬间,点燃了缸中的气氛!
两鱼呲开牙齿,相互撞击,缠斗,咬合,撕扯,谁也不让谁的,非得你死我活。尾鳍仿若两面帆,绕着水波,海草般极速游动,纠缠环绕。
鳞片纷飞起来,散落如银河,搅动缸中的碎肉。伤口是刀,血雾不断爆出,逐渐将两鱼的战场吞没。
有了失败蛐蛐在先,没人对这场斗争感兴趣,可没想到,出来的效果居然是这么刺激且有趣,他们被勾起燃性,看得连连喝彩。
不过,斗争的激烈意味着伤害的激烈,血雾气弥漫后,只能看到波动不已的水面,而看不到水下场景了。
他们试图趴在水缸表面,努力去辨别里头的情况,却一无所获,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少顷,水面平静下来,战斗结束了,而胜利者还藏在象征着荣誉的血色之中。
所有人屏气凝神,暗暗猜测胜者到底是谁。
这时,一抹红色窜出血雾,狠狠撞在鱼缸上,其声之响,之突然,吓到了船长,立刻收回贴在缸体表面的手。
那条鱼正是秀海,她口中叼着碎肉,眼神冰冷凶恶,隔着鱼缸与变形的水体,盯着船长。
那一撞使得鱼缸有了一道小小的裂缝,她似乎想将这份狠劲传达给围观者。
就在她显露杀意的同时,血雾散去,另一条斗鱼的尸体向下飘去,落入了败者的坟茔。
甲板上陷入了宁静。
船长的脸色黑沉几分。
那可是他最喜欢的斗鱼,平日里未尝败绩,为他挣来了多少荣耀,没想到今天就这么惨死,即将变成缸底的一滩烂肉。
没有能代替的,再培养一个起来得多难。
他下颌处的肌肉绷紧,一改方才看不起的态度,甩手道:“拿下去。”
还是那五个大汉,踏着大步将鱼缸搬走。
船长怒视向慕千昙,抬手拍在桌上,引得桌面震动不已:“小心,我家的这位,可是会吃人的。”
他再抬手时,原本空空如也的桌面,突然窜出一只毛发旺盛的大公鸡。
与一般斗鸡不同,它的颜色并不艳丽,没有太多冲劲和狠劲,看起来也一点都不凶,体格也在正常范围内。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那双眼睛,是一种腐烂的绿色,仿佛瞳孔被融去,混入了其他什么东西。
让不懂这方面的人来看,只会觉得诡异,而不知其中关窍。慕千昙则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与她曾经用来教杀生课时用过的鹦鹉一样,是用人肉喂出来的妖,是有几分邪性,若是再正经赌场上去赢很难,不过....
难道她的人还对付不了这么个小东西?
慕千昙盖在少女脖颈的手一抖,气壶喷出白雾,裹住了人,站在原地的少女转而变成了手心里的毛茸茸。
一手捧着,另一只手也盖上,两只手一起挪到眼前。她掀起上方一半手掌,露出下面那只胖嘟嘟的黄色小鸡仔。
刚变成小鸡,裳熵没搞清状况,那点对船长的憎恨也突兀断了,暂且放一边。她有些晕头转向,在女人掌心撞了下,这份柔软与温暖让她更加眼冒金星,忽而,被什么味道吸引,瞪大眼睛一看,削葱般的手指间,是蜿蜒的血迹。
小鸡裳毛毛一抖,像朵棉花糖,把自己揉巴揉巴,挤进手指缝间,还偷偷伸出花瓣般的小舌头,舔了口血液。
那香味不是一只小鸡仔能够承受的,她浑身一颤,绷直着身体往下倒去。
“...起来。”
女人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醇厚又迷人,让小鸡心神震荡,激动不已。两爪一晃,整只鸡跳起来,转身一看,那张清丽面容,那两片红唇,那湖水般的眸色,让小鸡仔窒息,疯狂!
她嗷嗷叫了两嗓子,小翅膀舞出残影,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食物,飞入女人的唇齿间。
慕千昙垂眸看着她,轻轻吐出三个字:“你得赢。”
小鸡裳一蹦三尺高,昂起头,挺起胸,示意“包在我身上”。
慕千昙掀开上面那只手,再次催动变形术,小鸡仔的身躯瞬间庞大数倍,变为一只威武的母鸡。
母鸡裳扇动翅膀,叫了一嗓子,脚刚落地,就眼准嘴狠的以尖喙戳向那公鸡。
没人看清她的动作,瞬息之间,只见那公鸡还站在原地,而脖子上却多了个血窟窿,往外呲血,已是命尽了。
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胜利,还秒杀了对手,母鸡裳异常骄傲,踱着步子走到慕千昙身边邀功。
女人盯着那个血洞,挥手将人变回原形。十五岁的少女眼睛圆圆的,眼底清澈,天真无邪,只顾着撒娇要夸奖,丝毫看不出她刚刚做了什么。
慕千昙眯起了眼。
她知道现如今的裳熵已开了杀戒,无所谓那份曾经的“不杀生”执念,但小裳熵估计还过不去那道坎,所以才有了捧在掌心那不算鼓励的鼓励。
但她没想到,作为十五岁的爱影,好似不需要任何激励,也能面不改色,以残忍的方法将对方一击毙命,毫不犹豫。
难道这影子也并非完全反映那时的她吗?
场外,船长看着被戳穿了脖子,流干血后轰然倒塌的公鸡,面色已扭曲起来。
自从有了这特殊能力之后,他哪里丢过这样的人?这女人不识好歹,三番两次挑衅,不可容忍...
围观的船员中,有人发出噗嗤一声笑:“一下就死了诶。”
船长拔出大刀,银光闪过,削去了那人的头。沾染血迹的刀尖调转,指向对面的女人:“还没完了,咱俩也比一场。”
第273章 五指之山
他话音刚落,没给人任何反应时间,一掀桌子,木板扑面袭来,而后一分两半,刀剑无眼,直刺面门。
慕千昙心知不好躲闪,情急之下,口中念出一个字,绿光自从她唇边隐现,字咒盾被激活,化为一面坚固的盾牌,挡在面前,拦住了那刀尖!
刀盾相撞,火花四溅,船长的身形稍一停滞。这短暂时间内,慕千昙向后退,拉开距离,抬手将盾重收于掌心,立于五步之外,冷声道:“言而无信。”
一个热衷于烧杀抢掠的土匪,她也没太指望这人能够信守诺言,提出此计,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但也是没想到,船长会如此直截了当的掀桌撕破脸皮,还真是符合此人的身份做派。
船长狠声道:“赌局是你设的,可赌场是我的,你赢了又如何!照样把你拿下。你恨我也无用!要怪就怪你没本事!在这江湖行事,刀硬才是硬道理。”
慕千昙淡淡道:“恨是一种很消磨自身的情绪,你那三脚猫功夫还不值得我提起兴趣,不要太自恋。”
她的确不太生气,一方面是没抱太高期待。另一方面,她也习惯了自己面对的事突然急转直下。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她一次次赌赢了,却总是苍天不讲道理,将她推回危险的深渊。而在她所面对的种种困境里,这船长实在排不上名。
船长眼皮跳了几跳,握住大刀的手更加收紧,以至于手背绷起青筋。
这女人自打上船起,就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着极让人不爽。她以为自己是谁?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看不起他。那些曾经低看他的人,现在全都化为一捧灰随风而逝了,此人也必须除之而后快!
他心随意动,再一刀斩来!
曾经他还没有移船飞行的能力时,作为一名修者,其速度和耐力在一并船员之中,也算是佼佼者。
所以,他预想中的场景,应当是刀锋所至,人也一刀两断,可未曾想到,那女人的轻易便躲了过去,随后加注的数刀,也都被一一闪过!
“呵!”船长比鞋底还薄的耐心瞬间被消磨干净,他大喝一声,扔掉刀,拔出腰间的锤子,再摸出数只钉子,一半咬在口中,一半借力打出去。只听叮叮数声响动,再有嗖嗖破风之声,数枚钉子,袭向那女子!
慕千昙再次闪身避过,这次却没那么轻易完全闪开,裙角被一根钉子勾住,撕拉一声响,破了个大口。她转了几圈,脚下站定,看向破口之处。
谢眉所教她的躲避之法,好用归好用,但她毕竟只训练了十分短暂的时间,还是不能像她那样行动如风如影,躲起来也就没那么得心应手。
一股冷风吹向额头,慕千昙前心一冷,察觉到黑影,立即蹙眉,向一旁闪去,躲过了极为毒辣的一砸。而船长作为实战派,倒也有几分经验,跟着便是手掌转向,锤击接踵而至。
攻击从下放来,慕千昙无法躲开,眼看就要受击,她灵机一动,催动气壶,变成一只小企鹅,脱出了那把锤子的攻击范围,落到地上,滚了几圈站定。再抬头时,只见船长满脸惊愕,握着锤子的手还来不及再调转,就被突然窜出来的秀海结结实实咬住了胳膊。
两人摔在一处,来回翻滚,滚到撞了栏杆才停下。船长大呵几声,要把人推开,而秀海死死咬着他胳膊不放,任踢任打,一双恨极的眼,赤红深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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