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秋
趁着所有人都在睡觉,这些人先行一步,是想最快到达最底端,以免被其他人抢走。这种行为,又何尝不是一种过于自信?
各人有各人的命,现在劝她们别去也不会有人信。裳熵放弃了,不过还有点在意那个七窍流血的事,正犹豫不定,慕千昙道:“下去吧。”
“等下...”见她已经走下去,裳熵紧跟上:“如果等会你有哪里不舒服,要立刻告诉我。”
慕千昙道:“到时再说。”
洞穴内没有照明,上半部分还好,敞口大,沙海中极亮的星子挂在天空,洒下柔和的光辉,照亮一部分视野,不至于在阶梯上摔倒。
两人并肩往下,相对沉默,两道几近重叠的脚步声回响在洞中。
前一段路很轻松,连灯都不需要打一个,可随着深度增加,光线逐渐熹微。要靠打出来的灵力光晕才可以照亮。
而阶梯似乎也在变陡,变窄,两人从并肩逐渐到一前一后。稍一转头,向下就是无边深黑,向上就是越缩越小的圆形天空,而阶梯正对面的另一边,则有些看不清了。
越往下走,裳熵看过来的频率就越频繁,慕千昙有点忍无可忍,抬手挡住她脸:“别看了。”
裳熵道:“我有点担心你。”
慕千昙道:“不至于。”
正拉扯间,前方忽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裳熵立即挡在前方,就见方才那一小队人,连滚带爬赶来,每个人都满脸是血,形容凄惨。为首者看到她们,叫道:“别下去了。”
裳熵问:“你们遇到什么了?”
有一位队员道:“什么也没有。”
裳熵道:“那为何是这副样子?”
为首者表情怪异:“这地邪,闹鬼一样,那闪着光的地方,一靠近就头晕,还流鼻血,再往下走就更难受了,不对劲。”
她擦着脸上的血,带领队伍错开她们两人往上走:“若是不死心,你们就继续吧,我们得再去查查缘由再下来。”
准备齐全的冒险在那么短的时间结束了,估计是备受打击,队员都格外沉默,只有行李相互摩擦的赫赫声,逐渐远去。
慕千昙心道:就知道是这种结果,神龙遗物,凡人觊觎不得啊。
她正想着什么,身子忽而一轻,定睛一看,已经到了女人的背上。
“...放我下来。”
“就先这样吧,”裳熵把她往上颠了颠:“你嫌我老是看你,这样就不用看了,你有什么不舒服,我立刻就能感受到。”
说完,就继续往下走,只展示给她一个不容抗拒的后脑勺。
慕千昙翻了个白眼。
这几天来,她睡在裳熵背上的时间比睡在床上的还要多,已经习惯于那份触感和姿势了。为了效率着想,这样的确更快,她也就没挣扎。
只是,看到那一阶阶向下的阶梯,她忽而想到去年几个殿主要对她体能训练时,在谢眉那里,她为了逃避爬山,让裳熵把自己背上去。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头想想,她的某些行为简直有些明目张胆的欺负人了。所以即使得到过解释,她至今也都无法理解,女主这份喜欢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裳熵突然笑了笑:“我想起了去年的事。”
还以为两人想到了一起,慕千昙问了句:“爬通明山?”
“不,”裳熵说道:“在沈仙师那里的时候,我忘记祝福的福字怎么写,结果写成了囍。”
好像是有这么个事,那字还被贴在了巨大头骨的脑门中间。
刚看到那会,真是两眼一黑,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慕千昙道:“感激我足够善良吧,否则早把你碎尸万段了。”
裳熵笑道:“是,师尊很善良。”
她承认的态度还挺认真,反倒整得慕千昙不是人了:“讽刺我呢?”
裳熵道:“没有,我对你说的话都可以只听表意,我没藏起任何感情。”
又来了,又搞这套。
慕千昙卷着她一缕头发:“你说话小心点,我们现在的距离,最适合暗杀。”
只要抬一下手,横过女人脖颈,就能取命。就算再怎么灵活的人,也很难躲过。
“你错了,师尊,”裳熵没回头:“这个距离最适合亲吻。”
慕千昙勒住她脖子:“是吗。”
她只勒了一下,听见女人的笑声后就停下。她反应过来这个不致死,甚至不太能用力的动作,比起威胁或惩罚,更像是打闹,这个既视感让她起了身鸡皮疙瘩。
可每次都这样,被这女人不知收敛的攻势逼到节节败退,慕千昙不服输的性格也在发挥作用,多少想要报复回去。
她是承载感情的那位,也是手里握着绳子的人,怎么可能还是被动方?
由着那点不满扩大,想到就去做,慕千昙压低了身形,在女人耳朵边低声道:“真的吗?”
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可伴随着独有的香气与凉风一同吹在耳廓,裳熵像是被打了下,脊椎尾部上窜一股电流,害得她差点腿软,歪着头稍微躲开,可怜兮兮道:“师尊。”
“认输?”
“我们的步伐需要更稳一点,所以我认输。”
慕千昙大人有大量,饶她一命。
星空依然在不停拉远,两人越走越深,而下方居然还有光透出来。
再走一段距离,光芒变得盛大,几乎充盈整个洞穴。仔细一看,原来是因为镶嵌在墙壁上的成片晶石,在发出几乎扭曲人视线的光。
这应该就是刚刚那支队伍提到的。
裳熵步入光中,还没来得及问,就感受到背上女人抖了下,抱着她肩的那只手更紧了。
“师尊?”
那光如同具有实质的压力,压在肩头骨缝,似要消融身体,慕千昙有些抬不起头,正要强撑着说没什么,刚开口,忽而,嘴里多了一股腥甜。
“师尊喝点我的血吧,应该能好点。”
也许是光芒认主人,随着血气在唇齿间逸散开,那股难受果真被压下些许。慕千昙费力睁开眼,看到自己面前那只掌心多了道口子,正不断滴血的手。
见她有点说不出话,裳熵又喂了口血,而后抬头向上看,确定那一队已走远,便改背为抱,走到阶梯边缘,径直跳下去。
失重感突然袭来,慕千昙下意识扒住最近的人,裳熵以更强的力道回抱她。
下降速度极快,衣袂翩飞,一道黑影迅速划向布满白色晶石的洞窟底部,狂风刮过周身,隆起宽袍大袖。
不知过去了多久,洞穴骤然扩大数倍,高高的穹顶如天,宽阔的洞底如地。裳熵悬于其间,忽而扭身变化,蓝金色大龙翱翔于盛烈的光芒中,稳稳落地。
她找了个地方放下慕千昙,抬眸望向洞窟中央。
那里盘着一具宏伟庞大的蛇类骨架,仿佛一座苍白的小山,褪去血肉,颇具刀骨的神性。躺在水晶洞穴中,再加注堪比白日的光,犹如殿堂。
看到极具震撼的画面时,人是很难说出话来的。两人都瞠目结舌,片刻,裳熵才嗓音微哑道:“这是...”
她喉头反复滚动。
一种原始的熟悉感从心中升起,让她不受控制着,自口中挤出一个称呼:“母亲?”
慕千昙有些惊讶地抬头:“你另一个娘?”
裳熵捂住胸口,茫然道:“我感觉是。”
慕千昙道:“那这就是你的生母了?”
裳熵抿紧唇。
是两个雌性生下的孩子就不说了,现在居然还是一龙一蛇,且一个是九天之上的仙,一个被埋在沙海深处,化为一具白骨。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问题重重,可慕千昙没法思考。
即使有龙血相助,那些光芒对她的侵害依然存在。
怪不得除了裳熵以外的其他人都下不来,这些晶石估计是她那位龙妈下的禁制,为了保留住这具大蛇的骨架。
不对,也不一定是骨架,可能在神龙离开前,她还是个活生生的大蛇,只是等了太久,才变成这副样子。
那龙妈是什么意思呢?
裳熵脸上隐隐爬上怒气。
神龙告诉她,在盘龙窟里留下了足以让她提升实力的遗物,是她早就准备好送给女儿的礼物。
本来,她以为会是什么千年灵药之类的,可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生母的枯骨。
诚然,一条蛇能长到这般大小,一定非俗物,还能和龙勾搭在一起,可能距离飞升也没差多远。
那具枯骨所蕴含的力量,若是能够被她消化,的确可以达到母亲说的效果。
可是消化的前提,是吃掉啊。
她另一个母亲,让她吃下自己生母的尸体吗?
慕千昙也想到了这一层,不由得猜测起两人的具体关系。
然而,刚一动神思,脑中便炸开白芒,她仿佛被一拳击中胸口,五脏都抽搐一下。
冲击之下,她没能忍住,张口吐出一口血,染红了前襟。
裳熵被她的动静惊到回神,刚要冲回去,慕千昙抬起手:“你快些做决定吧,不要管我。”
裳熵双拳紧握,停住步伐,又回头望向那巨型骨架。
已经走到了这里,魔物就虎视眈眈着,她根本没有多余的选择。
掌心的伤口被大力掐出了血,一滴滴红色从指缝间溢出。
等未来她也飞升之后,一定要去质问那个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间紧迫,裳熵不能再犹豫不决。她甩去手中血迹,翻身扭转化龙,冲天而起!
一声龙吟穿透洞穴,悲凄的嘶吼震碎了部分水晶,于洞穴中下了一场幻梦般的碎光雨。
在那光芒中,庞然大物翻卷着,又极其温柔地落下,像是注视着最亲密的人一般望着那具骨头。
接着,又如同捕猎,大龙蜷缩起来,将枯骨包住,撕开大口,缓慢从头部吞下。
慕千昙顶着要命的头晕,看向洞穴中央。
模糊视线中,矿石雨水打在地面,发出清脆连片的啪嗒声。光点四处飘飞,如一条银河。枯骨似与蓝龙相互缠绕,鳞片摩擦地面与骨骼,吞噬与被吞噬,构成了一幕极为野性又神圣的图景。
目光忽暗,慕千昙掐住手掌,以疼痛唤醒自己,然而眼里的画面却仍旧时明时灭,像是抽帧的影片。
上一幕,还是蓝龙彻底吃下枯骨。下一幕,便是龙身飞卷。再下一次看到的,就是一位浑身散发着金色炫光的女人朝自己走来。
“师尊。”
女人俯下。身,慕千昙看到她张开的口唇,就要说什么,可忽然间,一声极为可怕的崩裂声从上方传来。
上一篇:穿书赘A支棱起来了吗
下一篇:我能闻出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