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宇宙当年的秘密司机被找了出来,他很快就交代了老板和倪睿灵的关系。有了司机的口供,事件时间线得以进一步完善——在鲍铭铭被绑架后,鲍宇宙在几个朋友处凑了三百万,因为担心被妻子看出端倪,也担心情人会崩溃,所以选择抱着钱去了倪睿灵家等待绑匪的进一步消息。

宙斯大饭店爆炸案的真相在时隔五年以后,终于重新得见天日,同时还牵扯出了隐形巨人和旋转曲线两个海外组织。不过因为倪睿灵一直不松口,案件尚未被完全攻破,所以秩序维护部这次并没有发布公告,只有突然关闭的城南书店和RUIIS美容院隐隐向群众透露着些许真相。互联网上的相关讨论一直没有停歇,庄宁屿在空闲时也会披着马甲参与一下讨论,期间经常有人提到傅家,大叹傅家二少爷有多不容易,据说直到现在还在意大利,连国都没法回。

易恪:“咳!”

庄宁屿:“工作呢!”

大周末的工什么作。易恪挤在他旁边坐:“等会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庄宁屿对吃饭没意见,但他对邓女士有意见,上个周末去吃饭时,他差点获赠了一大串豪华祖母绿套链,虽然未来的婆婆再三申明是专门改的男款,但庄宁屿实在难以想象自己要在什么样的情形下,才需要佩戴这串好似刚从欧洲王室偷出来的奢华装饰物,当场连连摇手拒绝,跑路的时候连螃蟹都没顾得上拿。

易恪说:“多好看啊。”我老婆又白又漂亮,就要戴巨大的昂贵宝石!他抱着他啵啵啵地亲:“拿回来呗,晚上戴给老公一个人看。”

庄宁屿:“滚!”

易恪不滚,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真的不去?”

“你去吧,我看会儿资料。”庄宁屿拍拍他的脸,“乖。”

易恪“唔”了一声,和他交换了一个亲吻:“那我早点回来。”

结果并没有“早点”,直到十一点,易恪才开车回家。打开电子锁后,先把脑袋小心翼翼地伸进门观察一番,确定老婆并不在一楼,才抱着怀里厚重的珠宝盒直奔书房保险柜,三下五除二把东西塞进去。

“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庄宁屿的声音。

易恪火速站起来,脑袋“砰”一声撞在桌子上,疼得龇牙咧嘴。庄宁屿更狐疑了,走上前一边帮他揉脑袋一边问:“你一回家就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

“藏点私房钱。”易恪敷衍地回答,推着他往外走,“晚上吃什么了?”

庄宁屿被问住了,他晚上没吃,看了阵论坛就回卧室睡了个觉,刚刚才醒,但这种事说出来又要挨骂,于是抢先一步占据道德高地,惊奇地问:“你难道没给我带吃的回来吗?”

“少来。”易恪可太了解他了,丝毫没上当,伸手捏住后脖颈把人拎到餐桌旁,“坐好!”

庄宁屿乖乖闭嘴。

冰箱里有冻好的熟米饭和高汤,易恪加了些蟹腿肉,给他滚了个海鲜粥。庄宁屿肚子后知后觉开始咕咕叫,等不及粥熟,自己用空气炸锅热牛肉饼。易恪一边做饭一边叮嘱:“下周我就要进规则区了,你每天去姥爷家吃完饭再回家,知不知道?”

“知道。”庄宁屿小心翼翼把饼盛出来。

“每顿饭都要拍照给我。”

“好。”

“吃饭前吃饭时吃饭后。”

“嗯。”

下一周的规则区就是迭代到已经无法再迭代的宙斯大饭店,根据数据来看,这一版本的规则区已经呈现出一种极度不稳定的状态,易恪身为第一批进去的行动队员,需要面临太多未知的东西,危险性不低。

庄宁屿:“我——”

易恪:“不准。”

庄宁屿:“我还想再吃一个饼。”

易恪:“……也不准。”

晚上吃多了会难受。

凌晨,吃饱喝足洗完澡的庄宁屿懒懒躺在床上,裹着一身雨后茉莉香,这是易恪给他新挑的浴液,牙膏也是,身体乳也是,睡衣也是,拖鞋也是。庄宁屿在日常生活中几乎没有任何挑选权,等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总算在这段阳光健康的感情里品味出了一丝丝扭曲强制阴暗发疯的调调,于是当场抱着《呼啸山庄》看了半小时。

易恪并不知道老婆此刻的脑补,也不想看书,只把脸埋在他的腰侧亲昵地蹭了一阵,过了一会儿,又把手伸进睡衣。

庄宁屿痒得一缩:“睡你的觉!”

易恪没睡,手东摸西摸,最终安静地停在了心口处。

庄宁屿以为他在数自己的心跳,觉得很浪漫,于是把书摊平放在被子上,从哲学的角度展开爱情探讨:“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观点,心跳加速是肉体对灵魂悸动的粗糙模仿?”

易恪用指腹的薄茧蹭过那一片温热的皮肤。

尼采卡在了嗓子里,庄宁屿:“?”

易恪蹭过来趴在他胸前,低头隔着睡衣去亲。

庄宁屿:调回哲学频道!

窗外,沙沙下了一整夜的雨。

第77章 复制实验1

这次执行任务的主力依旧是第一区。

调查人员说:“据王蕾交待,在张南被卷入规则区时,倪睿灵是以‘贴心未婚妻’的身份在和窦德凯沟通,她利用窦德凯对婚姻和金钱的极度渴望,轻轻松松就完成了对规则区的远程操控。”

“不管原版还是复制版,宙斯大饭店的核心始终是‘让窦德凯获得他想要的生活’,也就是说,他要结婚,并且拿到三百万赎金。”任冰点了点屏幕上的模型,“不过这里的‘获得’,不一定要是实质上的获得,毕竟在原版规则区里,倪睿灵是通过洗脑的办法,让窦德凯误以为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也同样被判定为任务完成。”

姚琪问:“我进入之后,要和倪睿灵一样,以未婚妻的身份给他洗脑吗?”

“得看具体情况。”任冰说,“在经过最大限度的迭代后,这个规则区已经变成了一个充满bug的产物,到处都充斥着不确定性,我们甚至无法保证最基本的逻辑链还完整存在着,最极端的情况,或许连窦德凯本人都已经被迭代没了,所以,只能靠大家随机应变。”

首批进入规则区的,是十五名行动组成员和五名研究组成员,行动组由叶皎月带队,研究组由任冰带队,临出发前,任组长亲自去找霍霆打商量,想带着庄宁屿一起执行任务。

霍部长的办公室最近可能有点电子系统故障,任冰手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已经自动弹开。在灿烂的阳光里,庄宁屿正悠闲翘起二郎腿,坐在宽大豪华的办公椅上,细细品鉴着杯子里的极品茉莉花茶,而霍霆则是被他赶去了旁边的沙发,两条大长腿屈着左右撇开,只能就着矮茶几艰苦办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却觉得这画面竟然还有一点合理。

“任组长有事?”霍霆站起来,“进来吧,随便坐,那个门最近有点问题。”

“我是想向霍部申请,让庄队和我们一起进规则区。”任冰关上门,“正好,庄队也在,我不用跑两趟。”

“宁屿的身体还没恢复。”霍霆意料之中没同意,“不是我不放人,是医疗组不同意,不过任组长放心,宁屿会全程在规则区外参与行动。”

任冰看向庄宁屿,而庄宁屿则是报之以殷殷回望,你光看我有什么用,口才呢,发挥啊,我反正已经争取过了。

甚至在争取的时候,还专门挑选了《十四世纪金色的纺锤与神秘无瑕之镜》作为BGM,试图让霍霆的灵魂在这种宏大的悲悯里归于宁静,把自己像一粒小小流沙一般松手放走,但未遂。霍部长:“我说上周单位食堂放的什么邪门音乐,原来是从你这传出去的?”

庄宁屿已经许久没回过秩序维护部的本部大楼了,更没到食堂吃过饭,因此并不知道这首音乐的流传范围居然已经如此之广,他纳闷地问:“但这是宗教歌曲,在公开场所播放,不太好吧?”

“小易已经制止了。”霍霆说,“据说他当时丢下吃了一半的饭,一语不发,拔腿就向着食堂管理处狂奔而去。”

五分钟后,食堂BGM变成了《好日子》,管理处的大姐因此还很是不高兴了一阵子,背后嘀咕帅哥帅则帅已,就是没啥高雅品味,欣赏不来交响乐。

任冰并没能成功说服霍霆放人,只能遗憾离场,庄宁屿就这么失去了唯一一个盟友。其实站在任务的立场上,他还真不是非要亲自进规则区不可,毕竟远程办公也是办公,没必要和自己的陈年老膝盖过不去,但站在爱情的立场上,就不太好说了。

行动前一晚。易恪和他挤在一个枕头上,问:“在发什么呆?”

“这是第一次规则区被‘预知’。”庄宁屿感慨,“以往都是突发任务紧急集合,接到通知立刻就得走。”现在突然间有了一整晚来慢慢“道别”,他还有点不适应。

而可以预见的,往后这种改变或许会越来越多,至于改变是朝着绝大多数人都想要的那个方向,还是会迈向新一轮不受控的未知,从明天的宙斯大饭店里,或许就能窥得一丝答案。

……

翌日清晨,准时出现在青湖艺术公园的庄宁屿嘴有点肿,或者说不是有点,是肿得分外红润明显,引得青岗凑近观察,疑惑地问:“庄队,你上火了?”

他嗓门大,话音一落,所有同事都多事地围了过来,庄宁屿在这个瞬间又产生了破班不上也罢的消极感,但事已至此,跑是没法再跑了,只能如高岭之花一般站在人群最中央,端庄地回答:“最近天气太干。”

这时易恪也拎着行动背包,推开城南书店的门走了进来,见里面闹哄哄的,于是不解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哦,没什么,庄队嘴巴上火了,还挺严重。”钟沐回答,还闪开一个身位邀他共赏。

易恪表情几不可见地变了一瞬,但幸好,没有笑出来。

庄宁屿刚才被他压在车里又咬又啃了十来分钟,又被同事围住逐帧分析半天,人早就没了脾气,手一挥,都赶紧滚去干活!

白雾缓缓升腾,规则区复制得很顺利。宙斯大酒店并不是新鲜产物,所有成员在进入规则区前,都已经对其进行过多轮相当详细的分析,但即便如此,当失重感消失,白雾逐渐散去后,绝大多数参与者依旧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一种极端强烈的违和感。

“怎么样?”实时传输的信号还没连接好,外面守着的人暂时看不到画面,双方只能通过对讲设备联系。

“像来到了未来世界。”青岗如实回答。他用仪器记录着四周景象,宙斯大酒店的框架虽然依旧还在,但无论是色调还是建筑细节,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大堂穹顶的框架裸露在外,却不再是生锈的金属,而是缓缓流动着的,本该存在于喷泉中的污水,垂落的电线“呲呲”闪着电光,细看原来是开着花的藤蔓,地板变成了红色,地毯变成了黑色,破破烂烂的水晶吊灯上悬挂着大小不一的碎裂瓷砖,而最为诡异的,是那座原本静静矗立在大堂中央的宙斯雕像——它活过来了,并且还长出了一颗头。

窦德凯的头。

因为二者巨大的体型差,使这一幕在诡异之中,又多少透露出了一些地狱式的暗黑滑稽。窦德凯正常尺寸的人类脑袋如同被胶随机黏在了巨型雕塑的肩膀上,木讷的,只有两颗眼珠能转动,他目前正在不断调整着自己的视线焦距,嘴里发出类似于老式电报的刺耳电流音。

“在说什么鬼东西?”

“听不清。”

一个颠倒的,混乱的,极度不合理的荒诞规则区。

“你之前的假设是对的。”何墨摘下耳机,“如果任由规则区自我迭代,它最终会无限接近于逻辑崩溃。”

此刻视频信号已经恢复,庄宁屿看着出现在电脑屏幕上的宙斯大饭店,迟疑地问:“只有窦德凯一个怪物,唐小缘被迭代掉了吗?”

“也有可能是还没到出场时间。”易恪伸出手,从墙上撕下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规则:杀了绑架者。

这明显是唐小缘的视角,窦德凯不可能自己杀自己。

宙斯大饭店的“游戏主角”一直都是窦德凯,现在却出现了唐小缘视角的规则,青岗皱眉:“什么意思,主角换人了?”

易恪想起了之前庄宁屿的分析,当唐小缘和窦德凯同时以怪物的身份出现时,会干扰规则区最基本的“善恶判断”,因为唐小缘无疑比窦德凯更加无辜,她是更“完美”的受害者。而现在既然出现了唐小缘视角的规则,是不是就说明,在多次迭代中,规则区已经完成了自我修复,所以才会更换游戏主角?

但很快,熟悉的“婚礼招聘启事”就出现在了另一侧的墙上,只不过字符严重缺失,人数也从120人变成了12°,也不知道是十二摄氏度还是十二的零次方。至于请柬,就更加离谱——

婚礼请柬

新郎:窦德凯

新娘:唐小缘

宙斯大饭店

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规则区内外的人陷入了集体的沉默。

太邪门了也。

姚琪为此专门站在雕塑面前,好让那颗头看到自己,风吹动她的姣好五官和乌黑秀发,面对这清纯大美女,窦德凯的眼球虽然有了明显的视线追随,甚至还色眯眯地舔了一下嘴,但请柬上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变,就是唐小缘——他似乎已经无法自主选择新娘了。

“那我们现在到底是要杀了绑架者,还是参加婚礼?”有队员问。

“先按兵不动。”叶皎月说,“让任组长他们复制完初步信息。”

规则区外,何墨也在一头雾水地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和唐小缘结婚?”

庄宁屿暂时分析不来,只能归结于规则区的混乱,毕竟抛开鲍铭铭不谈,唐小缘人长得漂亮,白白瘦瘦,长发披肩,而且还单纯,痴情,孝顺,年轻,从某种程度来说,其实是符合窦德凯择偶需求的,可能规则区在多次迭代中,只抓取了这一部分信息,所以就把两人强行配在了一起。

“那我们可真是太对不起唐小缘了。”虽然这姑娘后期被旋转曲线洗脑,像人体炸弹般冲进了规则区捣乱,但本性并不坏,没怎么参与过其他非法活动,也是受害者,现在却要让她去和毁了她人生的犯罪分子结婚,哪怕是在规则区内走个形式,也实在是膈应得慌。

“游戏里出现了两个主角。”庄宁屿看着屏幕,“完全相悖的逻辑共存在同一个规则区内,说明宙斯大饭店的‘善恶判定体系’已经趋于混乱。”

诚然,先让窦德凯和唐小缘举行婚礼,再杀了窦德凯,也算完美符合要求,但一旦这样,规则区的意义又在哪里?毕竟自它诞生的第一天起,所标榜的就是高高在上的道德审判和“惩恶扬善”,而非操纵人类简单地完成一个游戏。

上一篇:踏骨寻踪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