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怎么了?”青岗从她手里接过来,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不由牙根疼,“怎么搞的?”

钟沐看了眼怀里的小女孩,没说话,只让青岗去帮兔子处理一下伤口,这时候其余四个人也跟了过来,何雨看到青岗手上的兔子,顿时脸色发白,几步冲过来检查,来不及多问,就去房间里找伤药。嘉嘉睁着大眼睛,似乎并不明白外界发生了什么,只是茫然无措地捏着手指,沾满血的手指。

庄宁屿拧了一个温热的毛巾,帮她把手擦干净。嘉嘉侧过头往房间里看,还想找兔子,却被几个大人的背影挡得严严实实,于是嘴一撇,“噔噔噔”地跑走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易恪问。

钟沐无奈道:“刚才我在201,突然就听到了一声动物的尖叫,出来看时,就见嘉嘉正倒拎着受伤的兔子甩动。”儿童细细的手指甲嵌进那尚未完全愈合的毛皮里,伤口瞬间被撕得鲜血直流。

“她——”何雨气得眼眶通红,说不出话,褚绯绯也心有余悸地说,“这什么小孩儿啊?”

周欢畅倒是帮忙说了句情:“她明显智商不高,所以下手不会掌握轻重,这个类型的孩子就这样,应该没恶意,只想和兔子玩,其实也挺可怜的。”

“我同意周老板的看法。”庄宁屿说,“她没有主观恶意。”

何雨抿着下唇,站着没吭声,难得生气生得这么情绪外露。

庄宁屿上前:“兔子给我。”

“嗯?”何雨一愣,双手捧着受伤的兔子不想交出来,“为什么,我能照顾好它。”

“我知道。”庄宁屿依旧伸着手,耐心地解释,“但嘉嘉明显对这只兔子很感兴趣,随时都有回来找它的可能。”

“妈耶,那你还是快点给庄队吧。”褚绯绯光是一听,就觉得后背发凉,“要是她半夜来敲你的门怎么办?不对,她都不用敲门。”

何雨的脸色也白了一瞬,犹豫半天,还是把兔子递上前,又不放心地叮嘱:“那你一定要照顾好它。”

“放心。”庄宁屿接过来,“好了,大家继续去吃饭。”

闹出这么一茬,谁都没了食欲,匆匆两口填饱肚子完事。进入南屏路129号的第一天就这么正常而又不正常地度过,易恪回到202,从柜子里翻出来一条毛毯,在201的墙角搭了个简易兔窝,兔子一瘸一拐地钻进毯子,很快就睡了过去。

庄宁屿坐在桌前继续办公。山间的夜晚会无限量地放大安静,静到似乎连感官都被黑洞剥夺,这环境其实并不舒服,于是他屈指敲了两下桌子,想让脑子清醒一点。易恪见状,点开手机选了首叮叮咚咚的抒情钢琴曲。乐声流淌,庄宁屿听了一会儿,觉得有些耳熟,于是问他:“是什么歌?”

易恪回答:“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时的BGM。”

庄宁屿:“我是在问这段音乐……算了你不用说。”

易恪无限凑近:“《A Time for Us》,当时你正在看莎士比亚,罗朱第三幕第二场,恋人们可以在自身美貌的光辉里互相缱绻,即便恋爱盲目,那也正好和黑夜相称。”

庄宁屿:“好好好。”

敷衍。易恪撇嘴,不过还没等他盘算出下一轮新妖,庄宁屿已经抛弃莎士比亚,闪身去了兔窝旁,蹲下看了一阵,没忍住用指背蹭了蹭那毛茸茸的可爱脊背,易恪立刻提意见:“你怎么摸我和摸它是一个摸法?”

庄宁屿手下一顿,继而把指背换成指腹,但易恪必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一把抓高他的手腕,然后把自己的脸整个贴上来,摸吧,随便摸。

庄宁屿笑着骂了一句,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

易恪被打得心满意足,然后得寸进尺地继续贴近:“今晚我能不能留在这里睡?”

作者有话说:

小易读书:用你黑色的罩巾遮住我脸上羞怯的红潮[爱心眼]。

小庄:羞怯你个毛毛虫[猫爪]

第44章 林中白雾9

庄宁屿说:“好,你在这里睡。”

答应得太爽快,往往代表事情没那么简单,果然——

“你在这里睡,我去拼图。”

青岗和钟沐已经拼了大半天,此刻正在双双活动筋骨。庄宁屿过去检查了一下进度,按照这个效率,再有一天半就能彻底完工,他打发两人回去休息,自己则是捡起手机接着拼。青岗临出门前想把房间钥匙交给易恪,却遭到拒绝。

易恪一摆手:“没事,我就在这睡。”

青岗看了眼庄宁屿,见他也没意见,于是爽快地收起了钥匙:“也行。”

庄宁屿又说:“把兔子带回去,今晚它和你睡。”

青岗虽然很茫然,但也没多问,捧着兔窝和钟沐各自回了住处。

手机里“叮叮咚咚”的钢琴曲还在继续,易恪坐在庄宁屿身边,总算消停了下来。小程序很好用,两人之间的配合也相当默契,随着金属和亚克力板相互嵌合的“啪嗒”声,童话中多萝西的脸逐渐显现出来。易恪用指尖抚过微凉的板面,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副相当精美的拼图,价格应该也不便宜,但连大人都拼得这么费劲,很明显其实并不适合送给一个十岁的低智儿童。

“你说这会是谁送的?”易恪有些没想明白,“送礼的人难道没意识到,嘉嘉根本就没法拼完这件礼物吗?爷爷身体不好,保姆又很忙,也不能帮她。”

庄宁屿继续研究拼图:“没错,这确实不是一份精挑细选的礼物,明显超出了嘉嘉的能力范围,所以送礼的人,要么是为了羞辱她,要么是为了敷衍她,要么其实是想陪着她一起拼,而如果是最后一种,我之前曾经想过会不会是嘉嘉的父母,但父母应该也不会送这么难的东西,毕竟《绿野仙踪》算经典故事,市面上应该能找到许多更简单的、更适合亲子时光的替代品,再结合嘉嘉把摩托车手视为朋友,邀请我们参加她的生日派对这一行为,你觉得,拼图会不会是十多年前的摩托车手们送给她的?”

易恪皱眉:“摩托车手送复杂拼图就合理了吗?”

“如果他们不是刻意准备礼物,而是在某次骑车路过时,偶遇了嘉嘉呢?”庄宁屿用掌心捂住酸胀的眼球,房间里的灯光很暗,这活实在不好干,“我在进规则区之前,翻了很久周欢畅的社媒,发现他们俱乐部在举行活动时,不光有摩托车,还会跟至少一辆拉各种设备和物资的SUV。所以有没有可能,当年曾经有六七个摩托车手骑车途经南屏路,遇到了正在后门玩耍的嘉嘉,出于某种原因,他们停了下来,并且和这个小女孩成为了短暂的朋友,在交谈和比划中得知她即将要过生日,于是从物资车上临时翻到了这盒拼图,又许诺会陪着她一起玩?”

易恪拧了一条热毛巾,抖开之后稍微凉了凉,等温度合适后,这才重新叠好,覆在了庄宁屿的眼睛上:“但现在白雾既然出现在了清泉山,就说明嘉嘉并没有如愿过好这个生日。”

庄宁屿“嗯”了一声,自己按住毛巾休息:“很晚了,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易恪没说什么,自己去浴室冲了个澡。青岗和钟沐之前进规则区时,又各自带了两个行动背包,所以东西倒是不缺,他拆开一套T恤短裤当睡衣,把头发草草吹干后,就坐回了庄宁屿身边。

沐浴液是很可爱的桃子味,带着水汽暖烘烘地飘过来,存在感极强,庄宁屿不得不暂停手里的工作,问:“你不冷吗?”

易恪回答:“不冷。”

庄宁屿又催促:“去睡觉。”

易恪不肯睡,他说:“我想多陪——”话到嘴边,义正词严打了个弯,“工作一会儿。”

庄宁屿也就没再理他,继续专心致志拼图。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在四人一整天的合力下 拼图已经完成了将近三分之一,易恪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呵欠,终于撑不下去,于是往后挪了挪,准备靠在硬邦邦的墙上打个盹。

“……”庄宁屿拍了他一巴掌,“去床上睡。”

易恪不肯,他裹着一点沙哑困意嘟囔:“我要是睡了,你就要在这里坐一整晚。”

庄宁屿耐下性子解释:“我不需要睡觉。”

“不行。”易恪很坚持,很少的睡眠并不是完全不需要,他不想让他在地上凑活。

庄宁屿没辙了,只好亲自把这狗崽子拎上了床。

易恪踉踉跄跄一摔,脸朝下趴在枕头里,抬手伸出一根大拇指,瓮声瓮气地说:“够霸道,我喜欢。”

庄宁屿哭笑不得,去浴室洗漱完,又检查了一遍门锁,确定一切安全后,才抬手关了灯。他没有关连通两间房的两扇浴室门,所以201的灯光还是能透过来,于是易恪就在这一片淡淡的光晕里,看着庄宁屿躺在了自己身边,他眼睛一眨不眨,被淹没在一种忐忑不安的,巨大的幸福感里,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过了很久,才偷偷活动了一下紧绷到僵直的身体。

庄宁屿问:“你还睡不睡了?”

易恪火速闭上眼睛。

他在这个夜晚显得异常乖巧,好像生怕自己稍微有点出格的举动,庄宁屿就会起床离开,所以即使睡着,也没有越界半分,只在桃子味道的梦里,代替现实中的自己,低头悄悄吻了一下对方的发丝。

第二天清晨,等易恪醒来时,庄宁屿已经起床拼了半个小时的图。听到202有了动静,庄宁屿这才伸了个懒腰,起身到浴室洗漱。水声哗哗,易恪趴在床上看着他,怎么看都喜欢,秩序维护部统一配备的鸭屎绿牙刷被他握在手里,也有了玉石般的温润质感,手指细白,骨节透粉,太会长了,怎么会有人这么会长。

易恪眼底冒出无限小爱心,大早上抱着枕头发癫,不愧是我的老婆!

下一刻,迎面就飞来了一条湿毛巾。易恪伸手接住,顺便擦了一把脸。

庄宁屿说:“起来!”

隔壁203房里,青岗正在和何雨一起喂兔子。何雨不解地问:“庄队为什么要把兔子交给你照顾?”

“不知道啊。”青岗也很费解,猜测说,“可能是发现了我卓越的护士才能吧!”

一旁的钟沐满脸嫌弃:“这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青岗摊手:“反正不懂。”

但易恪懂。

如果兔子留在202,半夜就有可能会跑去201咬拼图。

如果不想让兔子咬拼图,201就得整晚有人。

所以,庄宁屿让青岗拿走兔子,就代表他已经提前预判了201并不会整晚有人,也就是说,他已经默认了两人晚上会一起睡在202。

当然,关上浴室门也可以阻止兔子,但在201没人的前提下关上浴室门,就等于把拼图留在一间独立的房间里,这无疑大大增加了它被破坏的可能性,所以关门这个选项可以忽略不计。

庄宁屿问:“你在笑什么?”

易恪手指如飞地拼图:“没笑没笑。”

庄宁屿:“……”

因为昨晚的兔子事件,这天中午,庄宁屿和易恪都没有下去吃饭,过了一会儿,嘉嘉意料之中又怯生生地跑了过来,易恪友好地朝她伸出手:“过来。”

兔子正被庄宁屿抱在怀里,嘉嘉小心地走进门,易恪蹲下,握住她细细的手腕,带着一起用手背蹭了蹭那软乎乎的皮毛:“小兔子要这么摸,轻轻地摸,不能掐它,也不能甩它,不然小兔子会疼,知不知道?”

嘉嘉眨着大眼睛,没点头也没摇头,但接下来触碰兔子的动作,果然就变得轻了许多,在庄宁屿说小兔子累了,要睡觉的时候,她也没有阻拦,转而拉着易恪的袖口,越过他的肩膀去看房间地上摆着的拼图。

“马上就能拼好了。”易恪摸摸她的脑袋,“喜欢吗?”

嘉嘉这回高兴地点了点头,又好奇地去摸他亮闪闪的钻石耳钉,用两根细细的手指捏住那漂亮石头,看起来是想硬往下拽,但在接触到易恪不赞成的眼神后,立刻就松开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度转身一蹦一跳地跑走。

“没看出来。”庄宁屿说,“原来你这么擅长带孩子。”

易恪站起来,没个正经地往前凑:“怎么样,要不要把我调到你的部门打下手?”

庄宁屿一招挡开他:“小何来了。”

易恪猝不及防,捂着肚子趴在门框上,双眼含泪地提要求:“下次能不能只扇巴掌,我不喜欢被肘击。”

不能。庄宁屿绕过他,从刚上楼的何雨手里接过餐盒:“谢谢。”

“不客气。”何雨着急地说,“我刚看到小孩了,兔子——”

“兔子没事。”庄宁屿说,“嘉嘉来看过它,这次孩子表现得很好,不用担心。”

“嗯。”何雨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泪眼婆娑的另一个人。庄宁屿继续说:“不用关心他,抽风呢。”

易恪:“……”

何雨抿着嘴,看起来是把笑憋了回去,她本来准备回去吃饭,走了两步又想起来问:“庄队,你和易老师今天还要去301吗?”

“看机会。”庄宁屿回答。

何雨也就没再多话,一瘸一拐地回了餐厅。

等她的背影消失后,易恪问:“你觉得有问题?”

这话来得没头没尾,但恰好和庄宁屿的思绪完全同频。他把手里的餐盒递给易恪,两个成年男人的饭量,加上汤,分量实在不轻,而何雨在厨房里忙了一早上,腿部已经出现了明显不适,路都走不稳,青岗和钟沐对此不可能视而不见,还让她继续干这爬楼送饭的体力活,除非,是何雨主动提出要求。

“一般情况下,我会觉得她有问题,但考虑到小何是真的喜欢小动物,平时本身就经常去慈善小院,现在她关心兔子想早点看一眼,倒也能解释得通。”庄宁屿说,“总之,多留个心眼吧。”

下午的时候,调查组终于发来了关于小楼租户的新信息。据村民和房主外孙的回忆,这栋楼是在十二年前被租出去的,租户是个讲究人,重新做了外墙,种了花,粉刷了几间卧室,晾了大半年才住进来。

“退休老师?”易恪往下划着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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