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技能?”

“没有技能,只是美,单纯的美。”

“那为什么会有这么严重的精神污染?”

“因为,”易恪盯着浮动在雕塑四周的光晕,那其实并不是光晕,细看就会发现,是一层透明的,黏腻的薄膜,“这并不是瑟兰沙本人,而是一只因为觊觎神之美貌,而偷偷寄生于瑟兰沙雕像内的海洋怪物,水母幽灵。”

【水母幽灵】无具体形态,能寄生于任意物体内,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取代原宿主。

“无具体形态,那要怎么对付?”叶皎月问,“你的诗集能打它吗?”

“不能,水母幽灵只能被精神摧毁。”

“方法?”

“让它见到真正的瑟兰沙。”

在设定里,水母幽灵因为长时间附身于瑟兰沙的雕像,所以产生了自己就是瑟兰沙的幻觉,它成日里以美神自居,哪怕本体可以跟着海水自由流动,也一定要不辞辛苦套着重重的白色雕像前行。所有试图告知它真相的人,最终都被它寄生、吞噬,而后丢弃,直言不讳者的尸骸随巨浪沉浮,从此真话再难觅其踪。

“唯一能制约它的就是瑟兰沙,和真正的瑟兰沙对视时,它会因羞愧而死亡。”易恪又重复了一遍,“不过水母幽灵的寄生是有条件的,只要不直视它的眼睛,就不会被占据身体,并且它只能在夜间行动,只要太阳出现,幽灵就会消失。”

说话间,一团半透明的气泡状物已经从雕像上彻底剥落,它把自己化成了类人的形状,拖着两条细细扭曲的腿,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要怎么召唤瑟兰沙?”钟沐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两点半,距离太阳出来少说还有三个小时,难不成这段时间就一直戴着墨镜到处躲?

“瑟兰沙无法被召唤。”易恪说,“在这个游戏里,TA始终只是传说、象征和符号,从来没有任何人有幸见过。”

“那完了。”杜白看着正在走廊上往这边飘的幽灵,“没有瑟兰沙的话,这个姐……还是这个哥,还是随便什么吧,岂不是成了无敌的存在?虽然不直视也没有伤害性,但膈应得慌啊。”

“有伤害性。”易恪纠正,“水母幽灵本身虽然无法通过非寄生手段伤人,但它长久以来,一直在利用瑟兰沙的外貌,蛊惑着丧生于海的海员骷髅,海员骷髅会帮它控制宿主,并且掰开宿主的眼睛,他们还会用斧子劈人,不过我们也能用斧子劈他们,这点比人鱼强。”

“去甲板上吧。”庄宁屿说,“如果真要对砍,得找个空旷的地方。”

水母幽灵果然也跟随着众人的脚步,一起飘向甲板,在不与它对视的情况下,周围环境的精神污染指数会直线降低。冰冷咸腥的海风迎面刮来,海面上还隐隐飘浮着几个黑漆漆的球状物,冷不丁一道刺眼的光从船上射下,球状物立刻把幸灾乐祸呲出嘴唇的利齿收了回去,“噗通”没入海底——是几条看热闹的人鱼。

水母幽灵的身体在甲板上来回飘荡,无形的手轻抚过行动队员的肩头,它并没有和每一个人对视,而是目标明确地直奔叶皎月,先在身后悄悄靠近,然后把脖子骤然一拉,长长的脖颈顶着头颅,呈圆形“刷拉”绕到叶皎月面前,几乎鼻尖贴鼻尖!

它要附身预言家。

叶皎月早有准备,水母幽灵并没有得逞,很快,四周就响起了“咔咔”声,灰黑色的骷髅手爪勾住船舷,片刻后,一个残破的颅骨缓缓冒出,漆黑眼窝里灌满泥沙,再往上攀,肋骨间也挂着一条条海带。

青岗:“我再也不吃海带了。”

钟沐扣动扳机,激光把海带切成两截。

“吼——”几乎要掉下来的下颌骨里发出空荡漏风的声响。

“这些骷髅会重组。”钟沐提醒同事。掉落在甲板上的断骨会自己弹射起来,找寻其余可连接的部位,然后再组成一个新的海员骷髅。

诗集和摘抄本在这场对战里并不占优势,因为水母幽灵无法被击中,而海员骷髅骨头与骨头之间的连接又太脆了,诗篇轻轻一碰,他们就会“哗啦啦”地散成一堆,然后再在三秒之内,重新组合完成。

完整的骨头重组速度很快,而碎裂的骨头想连接起来,则需要耗费更长时间,所以对付他们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把骨头砸成无法拼合的骨渣。青岗举着刚刚从海员骷髅手里抢来的斧子,在金属甲板上“哐哐哐”地剁,深深领会了什么叫不死人但膈应人,今晚出现的两个怪物攻击力都不高,就纯添堵。

叶皎月侧过头,再度躲过了五厘米外水母幽灵骤然张大的眼睛,顺势把手里的斧子扔出去,两只正欲伸向她的骷髅利爪顿时应声断裂。

“庄队。”樊小萦趴在船舷边,“骷髅的数量越来越多了!”

骨头在海水中碰撞得“哐哐”响,青岗擦了把脸上的海水,感慨那坨果冻是真能忽悠,海里的老实怪也是真多。

“叶队!”钟沐抬手一枪,把两具压在队长身上的骷髅击碎。叶皎月就地一滚站起来,敏捷闪开视线,水母幽灵的偷袭再次落空,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在原地飘浮两圈,眼见叶皎月已经被几名行动队员保护在了中间,它那团软啪啪的眼睛咕噜噜转动两圈,突然直接从头颅里飞了出去,快速刹停在守在外围的杜白眼前!

没人知道这东西居然还能弹射起步,杜白躲闪不及,躯壳有了一瞬间的僵化!关键时刻,一枚银色子弹从远处射来,准确穿透了两枚眼球,虽然并不能对其造成实质伤害,却能让“视线”有一瞬间的晃动,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秒,也足够让训练有素的杜白夺回理智。

易恪放下冒烟的枪支,扭头看向海洋深处,血月之下,又上演了和前几天一样的场景,不过主角从人鱼变成了海员骷髅。

“这游戏只有人海战术吗?”艾丽斯大口喘着气,看了眼时间,才刚过去不到一个小时。

想撑过今晚并不是难事,但这玩意要是天天来……艾丽斯咬紧牙关,来不及多考虑,抬手又剁了两个骷髅。

而水母幽灵却已经改变了战术,虽然它更喜欢保持优雅美丽的姿态,只等着让那些愚蠢的海员替自己打开宿主的眼睛,但现在,眼看甲板已经快被肮脏的骨粉覆满,它不得不将身体重新团城一个球形,然后——

“噗噗噗噗。”伴随着一阵细密的声音,无数兵乓球大小的半透明物体从母体脱离,仔细一看,竟然都是眼睛,它利用自己因为没有具体形态,所以可以任意“创造”的身体,捏出了近百双眼睛!

“小心!”庄宁屿高声提醒!

短短几秒之内,每个行动队员身边就已经围绕了至少五双眼睛,而叶皎月更是被无死角圈了起来。视线躲避已经不再有用,因为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有可能会看到一双眼睛。

“全部闭眼!”叶皎月命令!

视线被完全遮蔽,好在蒙眼作战是在校时的常规训练项目,众人在闭上眼睛后,立刻就默契散开至不同方位,避免误伤同伴。

局面虽然不算完全失控,但再这么下去,大家就算不受伤,也会被耗费大量体力。庄宁屿清理完身侧的怪物,扭头看向左边,就见易恪也正在看着自己。

下一刻,眼球瞬移而至,易恪不得不重新闭上眼睛。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

傅冬和宋乔薇站在暗处,看着甲板上混乱的局势,幽灵和骷髅并不会伤害王与后,或许是因为他们二人已经成为了人鱼族“忠实的盟友”。一个圆溜溜的骷髅滚了过来,宋乔薇嫌恶地皱起眉,又一脚踢了回去。

骷髅很快就找到了属于它自己的四肢,重新站立起来。

傅冬脸上出现了连日来极为罕见的轻松感,那是宋乔薇所熟悉的,独属于上位者的优越神情。国王与王后正在慢慢从无用卡牌的困境中脱离,逐步成为拥有切实权利的,局面掌控者。

艾丽斯脚下打滑,踉跄着向前扑去,骷髅趁机压住了她的身体。

杜白手臂也带了伤。

青岗丢掉手里的斧子,徒手一拳砸穿面前骷髅的胸腔。

叶皎月是所有人里处境最艰难的一个,水母幽灵始终紧贴在她眼前,等待着附身机会,而受幽灵蛊惑,新一批的海员已然爬上船舷!

叶皎月擦了把脸上的鲜血,反手拎起一个挂在自己背上的骷髅,凌空往前一抛,“咔咔嚓嚓”碎裂声传来,但很快,连接声也传来。

“叶队!”钟沐一把扫开自己面前的眼珠,举枪想帮忙,一道白色身影却已先一步在风雨中以极快的速度飞掠过去!

“砰砰砰!”沿途海员骷髅不断被撞开,庄宁屿扯起叶皎月,把人推到甲板另一边,他并没有理会飘浮在自己周围的散装眼球,而是抬起头,用冰冷双眸直接对上了那对镶嵌在水母幽灵本体上的混沌眼珠!

美神亲临。

幽灵惊恐无比,用双手捂住脸,发出歇斯底里的崩溃尖叫!

瑟兰沙——

璀璨之光穿透卑劣之影,模仿者半透明的身体片片崩裂,稀里哗啦碎于狂风!

而伴随它的羞愧死亡,海员骷髅们也变成了散碎的骨头,被巨浪冲至无踪。

庄宁屿松了口气,又在原地站了几秒,才转头看向易恪。

易恪靠在围栏上,眼皮一掀,呵。

庄宁屿:“……”

至于其余队员,则都是一脸懵,什么情况?

“不是说那个幽灵只有见到美神,什么瑟,才会羞愧而亡吗?”杜白震惊地问,“为什么见到庄队也炸了?”

青岗一拍大腿:“我刚才就想说了,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雕像,其实和庄队有点像?”

其余人:“是吗?”

是。

在看到雕像的第一眼,易恪其实就发现了一点端倪,那张自己每晚睡前都要亲许多次的脸,无论是以何种形态出现,无论有没有经过艺术加工,他都能一眼找出深藏其中的基本特征。而庄宁屿起初没反应过来,打到一半才灵光一闪。

“那可能,巧合吧。”庄宁屿实在不想让美神、自己和傅寒的名字一起出现在分析报告里,事实上他现在已经开始胃疼了,于是有气无力一摆手,先回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青岗一边走一边还在继续喋喋不休:“你们真的没发现吗?那个雕像确实很像庄队啊!”

跟在队伍最后的庄宁屿抬手捂住半边脸,猛猛一搓。

易恪带着人回到102,反手关上门:“先去洗澡。”

话越少,事越大,庄宁屿深谙此理。花洒里的水流有点小,稀稀拉拉淋淋漓漓,还不大热,于是易恪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拉了拉,免得着凉,又帮他把头上的泡沫冲干净。

生没生气,可见一斑,毕竟小易同志平时给老婆洗头,都是要先亲一亲再提醒他闭上眼睛低下头的,手法也很温柔。庄宁屿在氤氲的热气里垂下眼睛,看了一会儿,又伸手去摸,结果易恪一巴掌拍开:“不许。”

庄宁屿双手捧住他的脸,上下搓了搓,一脸无辜地问:“不会真的在因为那个雕塑生气吧?”

第127章 徘徊之海20

易恪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把他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再用一条柔软的浴巾把人包裹起来。庄宁屿坐在床边,听耳边吹风机“嗡嗡嗡”地响着,陈旧的船舱里再度飘散起一股热烘烘的柠檬浴液香。

那尊雕像是圣洁的,如纯净月光般,雕塑者并没有赋予它任何基于情欲的凝视,也不会让观赏者产生亵渎的冲动,这一点倒是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易恪,但安抚范围很有限,更何况,比起雕像,他更在意的是第不知道多少次贸然以身犯险的恋人。

庄宁屿知道他的担心,可是出任务这种事,机会往往稍纵即逝,实在没有太多深思熟虑的时间。吹风机的响声停了下来,庄宁屿握住对方滚烫的手腕,话却哽在喉头,类似于“下次不会了”之类的话在这种场景下应该起不了多大作用,更没多少可信度,易恪也知道,所以他只是轻轻挣开自己的手,把浴室大致收拾整齐后,就关灯躺回了床上。

外面的天已经变成了斑斓的蓝色,东边有一线狭长的粉红,天快亮了。

易恪闭起眼睛,压下心里的烦躁,微微皱眉转了个身,怀里却挤进来一个人,单薄的木板床不堪重负,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音,动静大的惊人,他实在很难继续装睡。毛茸茸的头拱开手臂,庄宁屿蹬着床整个人往上一顶,顺利把自己安顿到了最合适的位置。

“……”

半明半暗的船舱里,一个小猫般的吻轻轻落在唇上,带着湿凉的柠檬香,易恪闭了闭眼睛,猛地收紧双臂把人压回床上,在朦胧的光中和他对视,庄宁屿用指尖摩挲他的脸,眼神如化开的一泓春水,温柔得不像话。

只予一人的应许之地,流淌着奶与蜜。信徒虔诚跪地触碰落满甘露的玫瑰,易恪也俯下身,在滚烫的呼吸间咬住那点柔软,辗转研磨,几乎要一次性掠夺尽他唇齿间所有的甘凉与甜美。

“对不起。”一吻结束,他才抱紧他,在耳侧说,“我没有在生你的气,也知道你做出的选择已经是最优项,只是……”

“我知道。”庄宁屿拍拍他的后脑,“没关系。”

第一缕阳光已经照了进来,落在枕头上,有些刺眼,庄宁屿伸手想合上窗帘,却被易恪带着几分惶急握住手腕,像是连这短暂的一瞬都不想让恋人离开自己。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犹豫了一瞬,还是低声问:“我这种心态和表现,是不是很不合格?”

庄宁屿笑了一声:“没事,你只管气你的,反正我会哄。”

易恪也跟着笑,低头狠狠在他嘴上咬了一口,正经八百地说:“下次不用哄,晾着我就行。”

庄宁屿却摇摇头:“舍不得。”

易恪拉好窗帘,抱着他一起睡下,情绪也稳定些许。庄宁屿把脸埋在恋人胸前,在熟悉的香气里,安心地整个人放松。尖叫的幽灵和肮脏的骷髅统统被屏蔽在两人的梦境之外,甚至连那尊白色雕像,庄宁屿也是直到中午起床时才想起来。

“怎么处理了?”

“重新用白布包起来了,包得非常精致,还打了个蝴蝶结。”青岗回答。没有被附身的雕像就只是雕像,不带攻击性,而且因为这个瑟兰沙长得实在太像庄队了,所以没有人胆大包天地提出把它直接砸碎丢海里——要砸也是小易砸,反正我们肯定不砸。

“傅冬和宋乔薇呢?”餐厅里,庄宁屿拉开一把椅子。

“昨晚这两人来过甲板,一直鬼鬼祟祟站在隐蔽处,直到最后水母幽灵原地爆炸,海员骷髅被浪冲走,他们才回了房间,表情那叫一个精彩,没被记录仪捕捉到真是可惜。”

“他想借助水母幽灵拿走预言家的权限。”庄宁屿用餐叉卷起一片胡萝卜,放进易恪盘子里,问,“关于预言家,资料包里还有什么相关信息吗?”

“没有,所有角色卡都只有一个最基础的设定。”易恪不怎么爱吃胡萝卜,但老婆给的除外,他“咔嚓咔嚓”地咬着,回答,“这一款游戏赋予角色的初始技能很少,所以能力的强弱和战力的高低,应该完全取决于后期道具的积攒。”

资料包里道具卡多不胜数,但并没有和具体的角色卡做好关联,还有不少废卡、重复卡和删除卡,也不知道调查组到底是从哪里七拼八凑扒拉而成,就这还命名为“精整理版”。其余同事刚开始还想着一起翻一下,结果没两页就开始眼花,转而开始吹捧小易,不愧能追到庄队的顶配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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