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你这血压看目前情况还挺稳定的。”

“唉,后面的,别插队!”

“拿了药就快点走!”

黎尚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想要排队等候, 大王过去拉着他就往里走:“你还排什么啊?我们看急诊。”

护士阿姨闻言,抬头瞅了他们一眼:“谁看啊。”

大王用力把黎尚往前一推,言简意赅:“他。”

阿姨明显是不想开特例, 抬头看了黎尚一眼,面露疑惑:“这不是精神挺好的吗?”

大王解释:“发烧,高烧不退。”

阿姨这才不慌不忙地拿起耳温计, 塞入黎尚耳中测了一下,只见数字疯狂跳动, 直接飙到快40℃还冒尖。

黎尚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淡定无比的阿姨瞬间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 猛地跳了起来,声音都抬高了八度:“小伙子你快烧成溏心蛋了!”

嗓门之大,搞得溏心蛋本人有些许尴尬。

这话一出口,整个诊所瞬间忙碌了起来, 护士们脚步匆匆,有人迅速推了个轮椅过来,还有人塞给他个退烧贴降温。

黎尚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坐轮椅,他把退烧贴接过贴在额头上,坚持自己走入了诊室。

接下来是一系列的看病流程,大王往旁边一站,给了医生无形的压力感。

具体是什么诊断结果黎尚也并不关心,安心等着给开药。就听着大王在那里叫:“有没有退烧特效药,什么贵就开什么!”

烧到后来,黎尚感觉已经不是平时的清醒状态,意识有点模糊,他的免疫系统已经杀疯了。可奇怪的是,感官却格外清晰。周围人的一举一动,医生的每一句问询,都听得真真切切的,唯一不好的就是,都是以二倍速的形态展现出来的。

他还记得这次出来的任务,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安全地把消息传递出去。

现在,大王还看他看得比较紧,估计要等输上液以后,才有机会。

不出二十分钟,他就被安顿在了输液室里。

这家私人诊所的输液室还挺宽敞,里面一共三十来个座位,侧面有个窗户,能够看到点外面的街景。这个点儿,有几个夜市的小摊位在卖东西。

输液室里坐了不少人,有人在聊天说话,有些嘈杂,最近早晚的温差大,感冒发烧的人不在少数,大晚上输液的人还不少。

为了让患者们不无聊,输液室的墙角还贴心地挂了个电视,放着老电影。

大王去缴费的空档,黎尚坐在座位上,安静地等着护士。大王应该两三分钟就能回来,这点时间不够做些什么。

有片刻,黎尚虚弱地合拢了双目,他感觉自己的力气被抽干了。但是为了保持神智清醒,他努力让自己的大脑运转,强撑着睁开了眼睛。

他百无聊赖地转头看向旁边,身侧坐了个小朋友,大概五六年级,十一二岁的样子。

孩子左手输着液,右手还在奋笔疾书坚持着写作业,未免也太卷了。

黎尚的目光随之落在了他的作业本上,用看作业题让自己维持清醒状态。

小孩正做到一道数学题,眉头紧皱,他咬着笔头,冥思苦想了一会,抬头问陪着来的老人:“这道题我不会做,爷爷你会吗?”

老人一脸无奈道:“我也不会啊,你等明天问老师吧。”

黎尚扫看了一眼,是道有点绕弯的题,他轻声告诉孩子思路:“还是用的体积公式,水的体积不变,高度等于体积除以底面积。”

孩子先是一愣,随后眼睛亮了起来,感激地看向他:“谢……谢谢哥哥。”

小护士过来准备给黎尚输液,正看到这一幕,她满脸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病历记录上的温度,“真是四十多度吗?”小护士小声嘀咕道:“好吧,看起来还没烧糊涂。”

黎尚烧得太久,血管都变得不太好找,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护士找到合适下针的地方。

他看到了小护士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有个可爱的手机壳。

于是黎尚就那么双目温柔似水地看着小护士,眼神里满是耐心。

被他这么盯着看了一小会儿,小护士莫名有些不自在,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忍不住抬头多打量了这个行为有些古怪的病人几眼。

终于扎好了针,黎尚非常礼貌地道:“谢谢。”他看了看药液的滴速,虚弱地捂了下心口,“麻烦调得慢一点,我心脏不好,快了会不太舒服。”

小护士赶紧把滴速调到了最慢,格外关注地叮嘱他:“如果难受,或者是有需要你就叫我。”

黎尚算了一下,医生开了整整四瓶液,按照流速估算,得输上三到四个小时。

挂上吊瓶后,黎尚就彻底安静下来,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目光缓缓扫过输液室墙上贴满的各种安全宣讲海报,看上几眼电视上的老电影,偶尔还会再看看那学生的作业本。

起初,大王还尽职尽责地在旁边坐着,眼睛紧紧盯着黎尚,陪着他输液。

两个小时过去了,那孩子输完液走了,输液室里也空了许多,只剩下了十几个病人。

大王开始坐不住了,屁股在椅子上不停地挪动,神色也变得越来越烦躁。

黎尚心里清楚,在仓里关着,每天无聊极了,特别是夜班会犯困,大部分白衬衣和黑西装都靠抽烟提神,打发时间。

所以那两兄弟都是烟瘾极大的人,让他们不抽烟,那是不可能的。

还有,这个点是他们在仓里吃夜宵的时间,大王的目光一直在看着外面的烧烤摊子,喉结滚动,肯定是饿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大王就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刚要点燃,小护士眼尖,瞬间投来一记白眼:“想抽烟的话出去抽。”

大王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看了李裳一眼。

李裳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轻声说道:“大王哥,你能帮我去外面买份蒸梨吗?我有点饿又有点渴。”

这倒是给了大王个出去的理由,而且那蒸梨的摊子就在烧烤摊位的旁边。

李裳又加了一句:“大王哥你放心出去吧,我在这里一个人能行。就几分钟,不会有问题的。”

大王这才打定了主意,诊所就一个大门,眼前的人总不会丢了。

“那好吧,我出去给你买,马上回来。”大王说着站起身,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大王一离开,黎尚就摘下了领子上的监听,转头看向一旁忙碌的小护士。

他的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你好,我今天出来得太急,没带手机,我能借你的手机给朋友打个电话吗?”随后他补充了一句,“我就在这里打。不用多少时间。”

这要求听起来合情合理,不算过分,小护士没有多想,便把手机递给了他,也没问他为何不用大王的电话。

黎尚先是谨慎地确认了一下大王没有盯着这边,然后选了个能被输液架和周围人群遮挡住的隐蔽姿势。从外面看,就像是虚弱得蜷缩在了椅子上。

然后他快速拨通了贺临的电话。

那个号码他早就倒背如流。

电话那头几乎是瞬间就被接起。

黎尚赶忙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说:“是我,我现在在医院,时间有限,你最好打开录音。”

对面很快传来贺临沉稳的声音:“好了。”

得到回应后,黎尚深吸一口气,开始说着:“云浮别墅13栋,云星梦泽小区25栋,恒宇花墅小区12栋……”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默默计数,同时还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在心里把所有信息仔细核对了一遍,确定毫无遗漏后,他接着说道:“行动时间定在后天下午两点,对方防备最为薄弱。进入以后先找总控室,一般的总控室会在别墅的二楼或者三楼,要小心对方销毁数据和证据。每一处预估二十名犯罪分子左右,十人左右保安,十人左右内部销售和领导,受困老人十名左右……”

他留了一天半的时间,足够警方集结和准备行动。

说到这里,黎尚谨慎地抬眸看了一眼窗外,大王还在外面抽烟,等着烧烤烤好,吞云吐雾间,一时半会儿没有要进来的迹象。

他继续传递着信息:“第一处是他们的核心据点,保镖最多,这群人的老大孙福奎在那里,掌握财务信息的是个女人叫做苏郁,通常会和孙福奎一起,其他的还有钱代豪,一定要找到这些关键人。不能让他们逃了。”

重要的情报说完,黎尚想着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就在这个空隙,贺临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在哪个别墅区?”

“第三个。”黎尚又想到了什么,急忙补充,“方觉和我在一起,他很好,一切顺利。”

贺临又问他,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与紧张:“你为什么在医院?”

黎尚听到这话,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贺临在关心他……

他顿了顿,轻声说:“发烧了,40℃。”

不知为何,黎尚忽然很想知道贺临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故意报了个体温。

可他没时间等对方给予回应,大王那边买到了烧烤和蒸梨,已经在付款,他急忙道:“不说了,我借的手机,容易被发现。”

说完,黎尚果断地挂断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小护士,随后又把监听挂在了领口。

终于成功把消息送了出去,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

刚过了十几秒,大王就回来了,他看了看没有什么异样的李裳,满意地又坐在了旁边。然后把蒸梨递给了他。

黎尚趁热喝了几口梨汤,感觉胃里暖和了一些。

夜渐渐深了,他和小护士要了个毯子披在身上。

听过了贺临的声音,对高热的身体有了一种镇静作用,那似乎是最有效的药,让他的心里一片平静。

黎尚再也不用强撑着维持清醒的状态,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他纵容自己的意识缓缓沉溺在一片混沌之中,就像是一艘在湖面上漂泊许久的小船,终于可以靠岸……

.

深夜,云城市局依然灯火通明。

失踪调查科刚刚结束了手头的那起案子。

李时终于被找到了。

李母因涉嫌对女儿非法拘禁,已被临时拘捕,后续如何处理,还要再看案件的审判结果。

被囚禁了这么久,李时的身体极度虚弱,孟半桃心疼好友,主动提出愿意照顾她,打算明天带她去医院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这边的事情刚忙完,贺临还没踏出办公室的大门,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

贺临早有预感似的,心脏猛地一紧,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拽了一下,他急忙按下了接听键。

果不其然,手机里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即便那声音因为虚弱有些沙哑,贺临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是黎尚。

黎尚的第一句话就让贺临的脑子“嗡”的一声。

“我在医院。”

贺临几乎来不及思索,下意识地按照黎尚的叮嘱,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

紧接着,黎尚开始语速飞快地汇报信息,所有的地址、行动细节、抓捕目标以及注意事项,事无巨细,他都详细地说了出来。

贺临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惊叹于他清晰的思路。

可听着听着,贺临的心却越来越揪紧,黎尚什么都说到了,唯独没有和他提到他自己的情况。

贺临好不容易在黎尚停顿的间隙,问了他所在的地址,然后他急切地问道:“为什么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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