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队友的默契让柳逢生马上会意。他用极快的速度收了狙击枪,系上了腰间的安全带。

随后他抬手埋头,护住了头脸要害。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贺临咬牙, 双手再次急转方向盘,车身左侧与越野车猛烈一撞。

轰!

贺临的身体随着巨大的冲击力往前扑去,安全带紧紧勒在了他的胸口, 又把他扽回了座位,让他有瞬间无法呼吸。

紧接着, 砰的一声, 白色的安全气囊骤然弹出, 打得他一阵头晕目眩。

有几秒钟尖利的耳鸣一直在耳中响着,天地好像都在旋转。

随着两车相撞,猛烈的撞击就连防弹窗也禁受不住,黑车的玻璃哗的一声, 无论是前方的挡风玻璃还是侧面的车窗全部炸裂开来,细碎的玻璃在空中飞舞。

车门之间相互刮擦,发出吱嘎怪响, 瞬间就蹭出了火花,随后扭曲变形,黑色警车的后车门甚至整个掉下。

贺临是情急之下兵行险招, 万一操作不好,两辆车可能会一起滚落下去。

幸好这一次撞击起到了效果, SUV因为底盘过高, 车辆重心也高,原本失去控制眼看就要倾斜的车身,却生生因为两车的撞击之力忽然一歪,改变了些许角度。

又是砰的一声, 越野车的车头与护栏发生了撞击,有两段护栏瞬间扭曲变形,螺母飞溅而出。护栏掉落山崖。

幸好,SUV终于是停下来了。

可既便如此,越野车的右侧车身还是冲了出去,摇摇欲坠地挂在了悬崖边上。

贺临刚刚从眩晕之中缓过神来,悬着的心还未落下,就看到更为惊险的一幕,那辆车腾起了火焰。

电车在J国还没有那么普及,那辆SUV也是老式的越野,猛烈的撞击让油箱发生了破裂,开始漏油,滴答淋下的燃油蔓延开来。

一时间,明火与燃油相遇,浓烟四起。

刺鼻的焦糊味混着血腥味瞬间灌满了贺临的鼻腔,他努力起身,奋力踹开了警用车变形的车门,

贺临顾不得查看手上身上因车窗碎裂造成的伤口,只对柳逢生喊了一声:“救人!”随后率先冲了上去。

他拉开了越野车的后门,只见容倾的眼眸紧闭,瘫软在座位上,嘴角垂下一缕血迹,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

火势越燃越烈,噼啪作响,火舌舔舐而上,映红了他俊秀而苍白的脸。

车随时可能爆炸,火焰瞬间吞噬了半个车身,灼热的火舌卷着浓烟爬上染血的车窗。

看到这一幕,贺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停跳了半拍,他完全不敢耽搁,急忙屏气,附身解下了容倾身上的安全带,将人从车里连拖带抱地拽了出来。

容倾一时全无知觉,他全身都是软绵绵的,双臂垂落下去,脖颈无力地后仰。

“容倾……”贺临再次叫着那个熟悉的名字,他的眼眶瞬间红了。

贺临托住容倾的下颌,他蹲下身,颤声呼唤着他,同时他用手指颤抖着撕开了容倾的衣领,用手探入颈下摸了一下他的动脉……

幸好,还有着规律的跳动,应该只是暂时昏迷了。

与此同时,柳逢生也把重伤昏迷的察信从前面救了出来,拉到了安全处。

两人刚想回身去看车上的其他人,短短数秒,那车上的火焰却顿时变大,整个车被裹在了一团火中。

随后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车上发生了爆炸,仿佛是平地响起的惊雷,火焰腾起了数米,一个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大地都在震颤,气浪裹着炙热的零件四散而飞。

整辆车瞬间爆燃,染红了半面夜空。

爆炸的瞬间,贺临只来得及把容倾紧紧护在怀里,用后背挡住了袭来的碎片。

那被挂在悬崖处的越野车吱嘎作响,几乎烧得只剩下一个架子,车身再也难以维持平衡,被大火裹挟着从悬崖上翻滚几次,落下了路基。

贺临感觉耳膜生疼,脑袋嗡嗡作响,他抬起头,眼前只剩了一片狼藉。

柏油路面上都是各种燃烧着的残骸,一旁的护栏断裂,扭曲变形。

似乎是被这一连串的动静惊醒。

容倾的身体动了动,他的脸色苍白,低咳了几声,终于恢复了一丝意识,随后他的双眸睁开,有些茫然地看向了贺临。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撞击发生的片刻,随后断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贺临的怀里。

贺临用双臂将他环住,感觉到容倾的身体在怀中轻微颤抖,贺临心如刀绞,胸口一阵阵难以抑制地发紧。

他紧紧地搂住他,试图用体温来温暖他:“没事了,已经没事了。都结束了……”

容倾挣扎了一下,坐直了身体,柳逢生此时也凑了过来。

容倾喘息了几秒,手脚逐渐恢复了知觉,他低咳了几声,皱眉问:“察信还活着吗?”

柳逢生已经给察信简单包扎过伤口:“活着,身上没什么外伤,可能肋骨断了,不过他撞到了头……”

容倾又问:“那阮聪……他和我一起坐在后排,是重要的证人。”

贺临道:“我救你的时候,对侧的车门是开着的,他可能是被撞击甩出去了。我刚把你拖出来,爆炸就发生了。”

潘娜和阮聪所在的一侧撞击得更加厉害。

时间紧急,柳逢生也仅够时间把昏迷的察信从车上拉了下来。连去查看潘娜情况的时间都没有。

“你扶我去看下……现场……”容倾又咳了几声,拉住贺临道。

贺临望向容倾倔强的眼神,还是扶着他走到了公路的拐弯处。

容倾低头下望,由于SUV的撞击与爆炸,护栏处已经断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往下是一个六十度左右的陡峭斜坡,上面植被茂密。

此时,那辆越野车已经坠落到了悬崖下方三十多米处,腾起了熊熊烈火,烈焰引燃了一侧的山林,也映红了夜空。

看到了这一幕,容倾做出了判断。

即便那两人还在车内,也必然再无生还的可能性了。

容倾的眉头轻皱,他们那样的人死不足惜,但若是察信无法醒来,或者不够配合,警方的很多信息不能问出,线索可能会有所缺失,未免有些遗憾。但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尽力收集可查的线索。

很快,支援的车就到了,容倾强撑站立,和那些赶来的J国警方说明了情况。随后看着察信被抬上了救护车。

不管结局是否如愿,这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他的卧底任务纵使满是凶险,也终于完成了。

对于那些被拐骗关押在明珠城里的人,噩梦将醒。

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贺临再次走了过来,催他上另一辆救护车,尽快去医院。

容倾听他似乎急切地说了什么,可是夜晚的海风很大,他又有些恍惚。爆炸过后,容倾的耳朵里一直在耳鸣,贺临的声音也像是隔了很远,让他一时听不清。

他站在路中,迷茫地望着贺临。

远处的背景夜色深沉,海天相接,脚下的一侧是波澜壮阔的大海,另一边是灯火辉煌的明珠城。

夜风吹着,骤然从紧绷的状态之中恢复过来。容倾只觉得受到撞击的胸口有点憋闷,他抚胸呛咳了几声。

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像是被全部抽离,世界发生了变化,伴随着一声声海浪声,光怪陆离的光影中,海岸线在随之倾斜。那些灯光就像是流星,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的弧线,一直沉入深海,消失不见。

那瞬间他只觉得这景象好美。

随后容倾反应过来,不是灯光在动,是他的身体在往下倒。

在他失去意识前,感觉到贺临焦急地将他抱住。

“容倾,醒醒,坚持住……”贺临一直在叫他。

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贺临用这样焦急的语气叫他容倾了。

此时听到,竟然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容倾甚至有些庆幸这么多年,自己总算是熬过来了。他和贺临终于有机会能走到最后了。

他清楚自己的伤应该不重,大概就是震到了心肺,引发了旧伤,可他又困又累,眼睛完全睁不开。

连日的紧绷,让他只想在安全的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觉。

意识逐渐消散,朦朦胧胧的,容倾听到到有仪器在滴滴作响。

他想要醒来,可又意识恍惚。

刚从沈熙的身份里脱出,无数张脸孔,无数个场景在他的脑海之中闪现,让他一时有点混乱。

我是谁……

江尚雪,容倾,黎尚,还是龙骨?

脑海之中忽然闪现过一段幼时的记忆。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好像还在读幼儿园吧,放学时,是外婆来接的他。

他背着小书包和保温瓶,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妈妈在给他烧饭,炉子上炖着菌菇,满屋子就都是蘑菇的味道。

看出来他气鼓鼓的,妈妈笑着问他:“谁欺负我家小雪了?怎么这么不开心呐?”

“妈妈,你不要再这么叫我了。”他开口说,“因为这个名字,今天保健室的老师问我是不是女孩子。”

他原本气得不行,可是几岁的小孩子说出话来奶声奶气的,更没气势了。

妈妈笑着,把他揽在怀里,让他坐在膝盖上:“那有什么要紧的,你和老师解释清楚就好了。我们小雪是棒棒的男孩子。”

他还是仰起头,有点委屈地说:“妈妈,我不想叫这个名字了。”

妈妈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名字这个东西,真的只是个代号。”

她搂着他详细解释:“你以后长大了,可以改名字,也会有网名。它不是你的定义,别人也无法从一个名字来判断你是一个怎样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

还在幼儿园的他,听着妈妈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有些不太理解。

可母亲的话,却原原本本地记入了他的大脑……

第179章 33

一时之间, 容倾又有点恍惚,好像是回到了入队不久之后。

面前是龙炎的老队长,他严肃问他:“容倾, 你想好自己要起什么代号了吗?在外行动时,只有代号,没有名字, 代号将是你最重要的身份。”

当时的容倾可谓孑然一身,自从妈妈去世, 他就被父亲变成了一台周而复始的复仇机器, 相比同期队友赋予代号的各种意义, 容倾却有些茫然。

曾经幼小的他,渴望改一个名字,江尚雪也好,容倾也罢, 总是寄予了父母的对他的希望。

他一直想给自己起个名字。

可当机会真的到来时,容倾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起这个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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