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察信进来, 潘娜很是不满地转了个身子,故意不去看他, 依旧是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神情全是怨恨和不忿。

察信见她这个态度也不生气, 依旧凑过去,搂了一把潘娜的腰,哄着她:“好了别生气了,做做样子而已。上次你说喜欢的那条粉钻项链, 给你买回来。”

“哼。”潘娜并不吃察信这一套,哼了一声后一扭腰身依旧不愿意多看一眼察信。

察信也不恼,自顾自地点了根烟, 他也不说话了。过了一会潘娜自己转回来,冲着察信很是不满地嘟囔:“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现在好了,货没到手, 我还当众出了这么大丑。你看看我的脸肿得,你让我最近怎么见人啊!”

潘娜越说越气, 若是沈熙此时在场, 就是给他两刀都难解心头之恨。

“行了,行了。”察信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着潘娜的情绪。

深呼吸了几下,潘娜总算是恢复一些神智,再次问察信:“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还是坚信这个人有问题, 而且问题很大,他越是这么没破绽,就越是不可信。”

察信冷笑了一声将烟头扔到地上狠狠地踩灭:“有问题又如何,我要的是货,暂时放他一马,只要货到手了,他沈熙的死活,在明珠城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闻言潘娜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语气也不免带着一丝兴奋:“你的意思是?先利用,利用完了再杀了!”

察信端起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同样的招数他只能用一次,这次是我大意了才让他有可乘之机,把货又带了回去,下一次,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此时潘娜的气才彻底顺了,她主动给察信的杯子里续上了酒:“听起来你有计划了?”

“最近你也别闲着,都安排起来,无论这个沈熙是真的还是假的,是谁的人,只要最后货到手,生意再次盘活了,他就是个死人。”说完察信略带怜惜地摸了摸潘娜高高肿起的左脸,“到时候抢占了他的关系,也要让沈熙知道知道这场交易里,到底是谁说了算。至于那时候,这沈熙先交给你,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给你出够气,如何?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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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容倾回到了旅馆时,已经临近天明,他强撑着去吃了药,然后换衣服去洗澡,当温热的水流过全身,容倾才算感觉有些活了过来。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两个手掌心还留着因为狠狠攥着拳而留下的指甲印。

就算是有所耳闻,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今晚所见到的一切,还是很令他震撼,那些人贩子也根本没把人当人。

可人就是人。

可以是美丽的,聪明的,有才华的,可以是温柔的,正义的,勤劳的,善良的,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

那些人不该遭受那些事,更不应该成为别人的商品。

为了忍下对他们的厌恶和心中的怒意,谈判时,他不得不抽了根烟,那股令人讨厌的尼古丁味充斥在口腔里的时候,仿佛成为了对他情绪最好的镇定剂,让他能够静下心跟察信周旋。

到底是混迹多年的人物,即使是信了他,终究也还是藏了一层,交易的计划今天虽然谈了一次,但很多细节察信并没有透露,容倾只能靠着只言片语去猜测,试探,从而套出更多的信息。

同时他还需要不停地提出不一样的方案,来扰乱察信的视听,一旦中途有变故,这就是他能争取来的时间。

这种感觉就像是左右手互博,需要大量的脑力,他一边说,一边在算,他所提出的意见既要让察信他们感觉到他对生意能够顺利进行的意愿,又要成功地将缺口藏在万无一失计划里,这样能给警方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和机会,让这次任务有更大的胜算。

这会是一次联合大行动,两国警方会从几个方向同时进攻。

绿芽酒吧和交易现场都需要足够的人手,让他们的人无法首尾兼顾,才能够解救出所有被囚的人,同时抓捕到所有涉案的主犯。

虽然察信有所保留,但是目前的情况已经是他能争取的最大优势了,交易当天他也会在场,只要双方接上头,接下来的事情倒也没那么难办。

躺在床上,容倾终于放松下来合拢了双目。

和察信那样的人谈生意就像是在与虎谋皮,少不了反复拉扯,他也没指望能一次成功。

终于看到了绿芽酒吧的地下层,搜集到了足够的资料,算是很大的进展。

他要深入黑暗中心。

费心尽力地去争这一点点的先机与胜算。

现在只是这次任务的第一步,后面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他要赶快安排好一切,保证任务的顺利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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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礼佛是要在上午,察信却约了沈熙下午四点见面,随后再一起过去,预计五点到达。

他们所要去的佛寺是明珠城外一座名为白象寺的小寺,下午四点以后,是佛寺外客最少的时候,到时寺院里的阿奢黎会专门接待他们。

J国最近的天气已经很热了,特别是这几天,阳光灿烂,白天的最高温度要上三十多度,可是早晚又有点温差。

沈熙出发时,戴上了墨镜,特意穿了件白色衬衣,宽松的深色麻布裤子,腰中入乡随俗,学习本地人的装扮,系了一条格罗麻作为腰带,手上绕了一串一百单八颗的菩提子,最后又拿上了那把中式的折扇。

这扇子也曾经多次出现在沈熙的自拍里,之前后勤部的人找了很久才买到了同款。

从旅馆中出来时,察信已经在门口等他了,沈熙嘴上客气地寒暄着:“察老板久等了。”目光则不经意地落在察信身后的那些保镖们的身上,除了熟面孔例如阮聪和达图之外,还有几个人沈熙之前没见过。

这种现实中的保镖才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每天都是黑色西装,在这大夏天非得捂痱子不可,大部分人穿的就是一身本地的常服。

沈熙一眼就看出来,那些人今天带了枪,别在腰间,用衣服盖住。

夏日的衣服轻薄,特别是他这种熟悉枪械的人,很容易就看出了端倪。

沈熙倒是有些感慨察信的高调,这动静不像是去礼佛的,倒像是去火拼的。

那位叫做达图的保镖还叉着腰在车前询问阮聪:“今天有什么特殊行程吗?”

阮聪撇了他一眼道:“不该问的话就少问。”

察信在主车中给他留了位置。

阮聪见他走过来,主动为他打开了后侧的车门。

似乎是为了迎合今天的穿搭和行程,沈熙的脸上倒是收起一直挂在脸上的那种吊儿郎当的笑,对上阮聪的目光,也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便坐到了察信的旁边。

阮聪也上车,坐在了司机位,潘娜今天没来,副驾位是空着的。

沈熙挑挑眉,看了察信一眼,估摸着要么是他有其他安排交给潘娜去做,要么就是潘娜的脸昨天被察信扇得实在见不了人。

否则,以潘娜的性格,昨天吃了那么大的亏,今天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过来给罪魁祸首添添堵?

车队出发,前后各有一辆。

下午的明珠城,市中心被嘟嘟车和两边的小商贩堵着,车速提不上去。

察信一边转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一边和沈熙聊天:“我年轻的时候经常喜欢自己开车,方向盘握在手里,觉得更有目的性。不过现在岁数大了,还是坐车舒坦。能让别人代劳的我都让别人代劳了。”

可能是因为车里人少,又或者是沈熙懒得装了,只见他十分放松地往后座上一靠,晃着手中的扇子笑着说:“察老板的发家史,我还是有所了解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但我不一样,我生下来就是享福的命,曾经靠父母,后来靠朋友,这以后嘛,就要靠我的合作伙伴了。”

察信哈哈笑了。

车上没外人,他们又聊起了昨晚的计划,这一次的话题倒是由察信主动提起的。

经过了一夜,察信竟然又做了不少的修改,甚至有些问题就像是倒带了一般,又退回了原定的方案,沈熙所提出的建议采纳的很少,他似乎是想完完全全地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沈熙学着昨天察信的样子,就只靠在座位上听着察信滔滔不绝的发言,随意地应和他几句。

虽然沈熙没说几句,但从他敷衍的态度上也能看出,他对察信口中的计划非常的不满。

但察信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沈熙的冷淡,依旧将自己的计划完整地说完了。

“沈老板放心,这样的交易,在我这一年少说也有十几次,经验丰富得很。你就放心,等着出了货,少不了你一分钱。”

沈熙此时已经用扇子支着头,闭上眼睛仿佛在假寐,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察信刚刚的话。

正当察信准备再开口时,沈熙说话了:“察老板的计划,确实不错。我只有一个问题。察老板觉得,‘合作’是你我二人现在的状态吗?”

聪明人的试探往往点到即止。

察信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沈熙,终于松了口,他微笑着回答:“这是当然。沈老板要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咱们再商量。”

见沈熙一脸恹恹的,察信很快又将话题转移到了白象寺的阿奢黎多么多么灵验,他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拜佛,后来有了一些钱以后更是给了寺庙里不少的布施。

放在外面来说,人贩子会信佛这个事有点匪夷所思,但是放在J国,却又似乎合情合理。

J国的人大部分信奉佛教,在这里佛教为国教,僧人被称为比丘,身份很高。本地人从小就耳濡目染。很多居民的家中也会供奉一些神龛,出门更是随处可见佛像,多是四面佛、毗湿奴,还有观音和佛陀。佛院寺庙附近还会出现各种的神兽,九头蛇,白象,那伽之类。

明珠城的几座寺庙香火都很旺,而且大多临近海边,他们今天要去的白象寺也是如此。

白象寺在明珠城外的一座海边小山上。

他们的车停在了山下,人需要再往上爬两百多米的石阶。

一下了车就有托着钵盂,穿着橙黄色僧袍的比丘聚拢过来,双手合十向他们化缘,但沈熙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聚拢在寺庙或者是景区附近的假比丘。

他们中有的头发毛茬儿都没剃干净,还有的穿着球鞋和牛仔裤。估计是怕山上真的比丘驱赶,也不敢上去,就站在山下骗骗游客。不给钱就追着走,把游客们吓得连连皱眉。

察信却对着下面的人叮嘱了一句,达图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现金,给每位凑上来的比丘不论真假,挨个发了点钱。

这样的行为顿时引起了一阵哄抢。

随后察信打着头,带着他们往山上走。

这个时间,游客和行人已经不多了,只有个别的人站在山下。

在这样的环境中,沈熙的目光忽然被一个人吸引……

第169章 23

那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头发有点秃,看起来像是位华人游客。衣着和长相都很是普通,原本应该是那种把他扔到人堆里都不会被人注意到的样子。

可他的行为实在是太古怪了。

沈熙记得这个人, 是跟他们几乎同时到达佛寺的,他在下车后习惯性地观察附近的地形,不经意间瞥见了这个人也同样下了车。

他当时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相机, 但下车之后看见山景,雕塑和远处雄伟壮观的佛寺, 男人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拍照, 反而是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他只看了一眼, 又飞速把眼睛撇开。

这本没什么。

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一路都能遇见并不稀奇,可毕竟察信带过来的保镖们看似随意,实则始终保持警惕地聚在一起, 说不上凶神恶煞,但这么多成年壮汉走在一处看起来也不太好惹。

普通人多半会躲开,很多游客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要么远远地绕到台阶之外的路上去走,要么就刻意停下来与他们拉开距离。

但与其他的上山的人不同,这名男人始终跟随着察信这伙人的脚步, 或远或近,但是却一直在跟着他们。

若说他没有目的, 沈熙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有的保镖也发现了他, 不时向下回头张望,甚至将手放在腰间带过来的枪上,一旦发生异动,就能第一时间制止。

沈熙能注意到这个人, 作为安保队长的阮聪更不应该注意不到,他早早地就已经走在了队伍的末尾,见前面的一位保镖频频回头似是准备掏枪,他上前一步,两个人耳语了几句。

此时的沈熙跟着察信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听不太清那两个人交流了些什么,但结果是一时双方都没有任何的行动。

但沈熙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暗流涌动,看来今天这场礼佛远比表面上有趣多了。

不同于其他人的各怀心事,唯有察信一人,始终淡然地背着身,一直往山上走,边走还边向沈熙介绍着佛寺周遭的建筑,倒像是个合格的东道主在为自己的客人介绍着沿途的风景。

相比于察信的矫健,一边的沈熙明显气力不足,才缓步上山走了这么一会,已经开始有些微微地气喘。

他只是听着察信的介绍,也不说话,好像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抬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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