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行舟 第193章

作者:蘅楹 标签: 情投意合 强强 朝堂之上 年上 推理悬疑

说起中原话来,贺杉身上那股小人的气息荡然无存,他声音洪亮,腰杆挺得笔直,一看就是个身经百战的武人。

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可以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发生改变,杜昙昼在心中暗道:不愧是能在处邪朱闻身边潜伏十数年的夜不收。

贺杉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眼睛在杜昙昼脸上一扫而过,很快把视线集中到莫迟那里。

“你。”

莫迟:“前辈有何吩咐?”

贺杉盯他半晌,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什么能吩咐你的。你很厉害,即便在你名声最盛、风头最劲的时候,我也没有看出你是夜不收。在你杀死舒白珩以前,我真的以为,你是处邪朱闻身边一把最锋利的利剑。”

莫迟朝他坐近了一点:“两年前,也是前辈把我从地牢里救出来的?”

贺杉眼睛一瞪:“这你都知道?”

“归仁王子€€€€归仁国王陛下告诉我了,他说当时他带人营救我时,我已经被人从牢里救了出来。此前我一直猜不到是谁救了我,自从得知您的身份,我就明白,一定是您想办法把我送了出来。”

贺杉:“不错,那个时候,我正是那地牢里的一个小小牢头。”

莫迟被处邪朱闻监禁后,贺杉曾多次想要援救,他心里清楚,如果不能在几天内救出他,这个夜不收很快就会被处邪朱闻的酷刑折磨死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处邪朱闻居然让莫迟活了下来,他对他用了刑,却没有杀他,而是把他关了起来,一关就是二十多天。

这段时间足够贺杉摸清外面的状况了,他打探到处邪归仁即将劫狱的消息,于是在小王子计划行动的当天,趁处邪朱闻不在,谴退了其他狱卒,偷偷将重伤昏迷的莫迟送了出去。

回到地牢后,贺杉用莫迟流到他身上的血,伪造了自己一身的伤,又将牢房内弄得一片混乱,造成有人劫狱的假象。

最后他用逼问犯人用的烙铁往脑袋上一砸,成功把自己砸晕了过去。

就此,在处邪朱闻面前洗脱了私放犯人的嫌疑。

得知莫迟逃回了焉弥,贺杉很欣慰,他觉得他没有那样的运气,说不准那一天,他就会因身份暴露,死在处邪朱闻刀下。

后来,他用莫迟换回了自己的命。

那时他提及乌石兰,完全是场闭着眼睛的豪赌,处邪朱闻能把他关了那么久都不杀他,说明乌石兰在心中,至少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一切如他所料,处邪朱闻留了他一条命,只砍了他的右手。

行刑之后,贺杉忍着剧痛,在心里对莫迟说,你欠我的人情,算是还清了。

一年多以后,本以为一定会死在焉弥的贺杉,坐在回王都的马车里,面对莫迟的感谢,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小事,何足挂齿。”

他其实还想问,莫迟最后是怎么从处邪朱闻刀下活下来的,想了想,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处邪朱闻已死,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可以烟消云散了。

莫迟脸色不佳,他接连受伤,身体仍旧虚弱,坚持着和贺杉说完话,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体力。

杜昙昼让他靠在他身上休息一会儿,莫迟看了眼贺杉,本想拒绝,后来实在抵抗不住倦意,把头枕在杜昙昼腿上,很快昏睡过去。

杜昙昼用衣袖遮住了他的脸,替他挡了光线,也挡住了贺杉好奇的眼神。

马车颠簸间,杜昙昼想起他们从地宫里出来的那天晚上。

替莫迟包扎完伤口后,这个久经考验的夜不收也终于坚持不住了,他背靠着大石头,一只手攥着杜昙昼的衣服,好像随时都能晕过去。

杜昙昼拦着他,想把他的头靠在自己怀中,却被莫迟按住了手。

莫迟看着他衣袖上的血迹,那是之前在地宫里,杜昙昼从他脸上擦掉的血。

“这件衣服不干净了。”莫迟低低地说:“烧了吧。”

杜昙昼也不问为什么,脱下衣袍,远远扔开,随后把闭着眼睛向他栽倒的莫迟紧紧抱在怀中。

莫迟靠在他胸口,呼吸逐渐变得沉稳漫长,就和现在枕在他腿上熟睡的样子一模一样。

莫摇辰的任务完成了,他可以安安稳稳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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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要完结啦!

第143章 唯有轻烟纹丝不动,直直向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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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处邪朱闻的死讯传到东方封地,果然引起了封地内军士的叛乱,他们拒不承认处邪归仁的国王之位,同时迅速集结兵力,想要攻入王都。

但因为前线有大承重兵压境,又经过了此前与赵青池的数场连战,东方封地的人马并不充足,再加上群龙无首,大军迟迟没有进发。

紧要关头,辛良族长亲自赶到,在他恩威并施、威逼利诱之下,东方封地的乱局总算得到了暂时的平定。

又几日后,处邪归仁亲赴两国边境。

他此行,是为了与大承签订百年和平盟约。

举行仪式的前一天,军帐之中,处邪归仁交给莫迟一个木盒,里面装着的是蔡七的头颅。

“莫迟。”处邪归仁的头放在木盒上:“我有个不情之请,能请你把蔡七的尸骨留在焉弥么?”

蔡七是为了救处邪归仁,才会身份暴露,最终被处邪朱闻处死。

那是舒白珩叛逃至焉弥以后不久,发生的事。

舒白珩来到焉弥后,很快在宫中获得了一个极高的官职。

朝中有人嫉恨他,于是向处邪朱闻进言,说他既是中原人,有可能就是大承派来的奸细,还说他逃入焉弥就是为了串通处邪归仁,替他除掉摄政王,让处邪归仁这个有中原血统的小王子继承王位。

舒白珩为了获取处邪朱闻的信任,主动提出要替他暗中杀死处邪归仁,为他永绝后患。

处邪朱闻当然不会不答应。

一日,舒白珩邀请小王子出城打猎,彼时此人风头正盛,小王子不敢不赴约,两人相约在城外猎场相见。

打猎当日,舒白珩带了一大堆侍从奴隶,其中就有蔡七。

蔡七原本是处邪朱闻宫中的奴隶,后被赏赐给了舒白珩。

因为生得高大威猛,没几天就得到了舒白珩重用,被提拔为他的贴身护卫。

作为护卫之一,蔡七理所当然地跟他一起来了猎场。

当发现舒白珩一路都在把小王子往密林深处引时,蔡七起了警觉,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舒白珩和众随从后方,时刻留意着小王子的状态。

所以后来,当小王子被提前埋伏在林中的杀手包围时,蔡七就护在他身侧。

两人势单力薄,一路逃窜,却始终逃不出杀手的合围。

危急时刻,蔡七带着小王子藏到了一棵大枯树背后。

杀手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向他们靠拢,舒白珩就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停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等待着小王子人头落地的时刻。

小王子问蔡七:“你是何人?为何要救我?!”

蔡七没有回答。

“倘若有朝一日,你真能成为焉弥国王,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么?”他问。

小王子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请你不要和大承开战,请你给我的家乡毓州带来安定,就像你母亲的封号那样。”

这是蔡七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他便朝舒白珩冲了过去。

小王子眼睁睁看着他被捕,又在逃出猎场的几日之后,听到了他的死讯。

据说,他被舒白珩以“大承奸细”的罪名告发,被处死后,头颅经过沸水烹煮,最后被赐给了乌石兰作为礼物。

不久之前,这位救命恩人的头骨被莫迟送到了处邪归仁手中,请他代为保管。

如今,此间事了,他的遗骨本该被莫迟带回大承安葬。

但处邪归仁却说:“我想将他的遗骨留在王宫,替我做一个见证。”

“陛下要蔡七为您见证何事?”

处邪归仁双膝跪地,向莫迟行了一个中原的大礼:“这是我从母后那里学来的,今夜,我处邪归仁以王族之血起誓,只要我在位一日,就绝不与大承起征战!如有违誓,就罚我像处邪朱闻那样,被炎山之火焚烧,死无葬身之所!”

莫迟要扶他起来,小王子坚决不肯,他跪在地上,对着莫迟和蔡七的遗骨,重重磕下头去。

第二日,正午时分,两军阵前。

处邪归仁手持王杖,以焉弥国王之名,与大承皇帝钦封御使杜昙昼,签订百年和约。

两国约定,百年之内,不起战事,互遣使臣,互市通商,礼尚往来。

则南依和辛良族长也在场,事后,酒宴之上,杜昙昼特意来向她敬酒。

则南依端着酒杯也不喝,说:“那盟约上写的内容就像天方夜谭,焉弥与大承交战多年,两国之间的争端难道说化解就化解,你信吗?”

杜昙昼说:“我信。”

则南依抬眼看他。

“不是客套的说辞,是我真的相信。”杜昙昼神情坚定:“二十多年前,毓安公主尚在世时,你的父兄不就已经在和大承通商了么?”

则南依想了想,眼睛不自主瞟了坐在高位上的处邪归仁一眼。

须臾后,她晃了晃琉璃酒杯,又道:“那小子太年轻了,让我对他俯首称臣?依我看,那位置不如我来坐。”

她笑着看向杜昙昼:“说不定有一天,我会杀了他,自己当国王。”

“你不会的。”

则南依挑眉:“我都不敢这么说,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杜昙昼望着不远处的莫迟:“对你来说,赚钱比杀人有意思多了。你不是喜欢兰花么?说不定你能在中原找到焉弥也种得活的兰花,可你要是当了国王,就看不到兰花了。”

则南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半晌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葡萄酒染红了她的唇瓣,她露出了一个放弃般的笑容。

“你说的对。”她感叹道:“还是赚钱有趣,比杀人有趣多了。”

贺杉坐在莫迟旁边,抓着根羊腿大吃特吃。

莫迟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和蔡七一样,不,不如说咱们都一样,村子都被人屠了,亲人也死光了。”他一抹嘴:“我没什么打算,要是陛下能多给我点赏钱,我就找个乡下地方,就此安稳地了却残生。”

莫迟想了想,说:“不如你跟我去缙京吧?我的宅子还算大,请的看门老头也是夜不收,他没了一只眼睛,你没了一只手,你们俩应该合得来。”

贺杉脸一皱,嘟囔道:“你这说的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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