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风晓
球拍挥舞带起凌厉风声,紧随而来的是颈椎断裂的声音。
不经用的球拍应声而断,郑容的脖子也随着以不可思议的弧度歪向一边,整个人连一声哀嚎都没能发出,直直地倒在草丛中。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罗飞飞看着“尸体”怔了两秒,松开手:“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懂我懂。”祁羽很走心地鼓鼓掌说,“干得漂亮。”
说话间,郑容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显然也选择了复活,但只要他还没疯就不会选择这时候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祁羽看着罗飞飞,眼神忍不住飘向他的胸口,刚刚红到刺眼的一幕还在眼前晃来晃去地找存在感,他突然问了一句:“罗罗,你不怕疼的吗?”
罗飞飞注意到他的视线,后退一步皱起眉:“你在看哪,你是变态吗?”
神色无辜,好像祁羽真的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地方。
祁羽嘴角一抽,觉得自己才应该摆出这种无辜的表情才对:“……你是女人吗?”
这句话只是对罗飞飞反应的吐槽,但正好戳到他妄图从脑海中移去的女装大佬黑历史,罗飞飞眼底瞬间闪过一抹暗色。
这人知道的真的太多了,要不哪天……
祁羽注意到对方眼神的变化,没太明白,稍稍移开视线,又接着问:“主动往别人刀上撞,是游戏你就不怕疼的吗?”
罗飞飞配合他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捂着胸口心想废话,当然疼,不然你来拿把刀往心脏戳试试?
“长痛不如短痛。”罗飞飞有理有据地对祁羽解释,“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那时已经就剩半条命,苟延残喘地拖着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一了百了,还能赶快复活回来揍人。”
停了一下,他又补充说:“反正我命多。”
祁羽眉头一跳,有点生气,又有点想笑,但同时也知道罗飞飞的选择并没有错。
但这人总把命多挂在嘴上,命多了不起?
哦,在这游戏里,命多还真就了不起。
道理大家都懂,但在这种游戏中死亡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命多,能选择死亡也需要极大的勇气。
而能将这么真实的游戏与现实分开,对自己下狠手的人,少之又少。
毕竟,求生是一切生物的本能。
从这点上来看,罗飞飞倒是个非常合格的玩家。
目睹了花式死亡与复活的陈浩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打着结说:“你你你你们到底……”
“陈同学,你也看到了,我们都不是普通人。”罗飞飞站在他跟前用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忽悠人的话信口就来,“郑容已经在别的地方复活了,很快又会过来杀你,从刚刚的现象来看,奚明明显然也已经等不及了。要不要说出真相,你再考虑考虑吧。”
“只是再等下去,我们也保不住你。”
“我、我说出真相,你、你就会保护我不被杀吗?”面对赤.裸裸的威胁,陈浩安犹豫再三,颤抖着问。
“是的。”罗飞飞说,“我保证。”
罗飞飞说得毫不心虚,当真相大白的时候,游戏也就结束了,奚明明怨气消除,郑容也会退出游戏,当然没有人或鬼再会来杀他。
“……好吧。”一连串的变故让一直畏首畏尾的陈浩安终于下定决心将真相说出,“那个,你们先扶我起来好吗?”
祁羽和罗飞飞一人一边将他扶起坐在墙角,在他坐着的地方旁边还残留着罗飞飞复活前留在地上的一滩血迹。
断腿传来的持续疼痛让陈浩安呼吸颤抖着,他倒吸了几口凉气才慢慢开口说:“我跟奚明明,其实并没有说过几句话……”
“准确来说,奚明明在班上很少说话,一直都是个乖巧安静的女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被那些人盯上了。”
“那些人……是一个惹不起的小团体。秦莓和郑容,就是跟那些人一伙的。”陈浩安继续说,“有天上课,我偶然看见奚明明胳膊上有些青紫,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她立刻就把胳膊藏进了袖子,脸色不太好,当时我以为只是她有什么事不想让人知道,也没多想。”
“后来,一天下午放学,我落了东西回来拿,路过美术室时,偶然看见秦莓和郑容他们那群人把奚明明围在中间……他们有说有笑的,拽着奚明明的头发推来推去,最后直接把她推在了地上。”
陈浩安说到这里,似乎有点没了说下去的勇气,又看了眼旁边罗飞飞的血迹才闭着眼继续:“后来他们发现了我,几个人走出来硬是把我也拉了进去。”
“然后、然后他们逼着我加入他们欺负奚明明的行列,说不然就让我也变成像奚明明那样被欺负的对象。”
“我很害怕。”陈浩安哭丧着脸说,“我真的很害怕,他们人很多,我没办法,我不想被打……”
“所以你就加入了他们,对奚明明实施校园暴力。”祁羽翘着一边侧角,神色讽刺。
“我、我其实就意思意思,也没下重手……”陈浩安心中有愧,没底气地辩解,“但、后来他们命令我去扯奚明明的衣服,还录了视频,说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去就要拉我一起处分……”
“恶心。”罗飞飞撇撇嘴评价。
“我怕……我真的怕,但我发誓,我只有这一次,后来再也没对奚明明做过什么!”陈浩安四指并拢举起手掌对天,“但……这之后没多久,奚明明就跳楼了。从美术室在的那栋教学楼上,一跃而下。”
“她自杀后,那群人又来找过我,再次用视频威胁我说不准说出去,说,不然……我也是杀人凶手。”
于是,胆小懦弱的陈浩安再次选择了沉默,奚明明的死仅仅被盖上自杀而结尾,再没有人知道一名花季少女的凋零背后,是恃强凌弱的校园暴力。
直到灵异社误打误撞地将奚明明召唤出来,尘封一年的真相才渐渐浮出水面。
“还有吗?”罗飞飞问陈浩安。
坦白过后,陈浩安也觉得轻松不少,瘫在墙角望天:“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对了。”罗飞飞问,“你知道奚小白吗?”
陈浩安面露茫然:“不知道,那是谁?”
“没事了,谢谢你说出真相。”罗飞飞一直半蹲在地上听他讲话,拍了拍他的肩。
“走吧。”祁羽说着,站起身,“找个地方把这些事告诉全校?”
告诉全校应该就是将真相公之于众了吧,罗飞飞点点头,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一个地方:
广播室。
“诶,我呢?你们就这样丢下我啦?”陈浩安在后面呼喊,“别、别留我一个人啊!”
“你没用了。”罗飞飞头也不回,“所以也安全了,没人会再来要你的命……对了,你们学校广播室在哪?”
“……二号教学楼顶楼。”
正是闹鬼的起源美术室所在的楼,也是奚明明自杀的地方。
无情地用完就丢,并不理会陈浩安在背后鬼哭狼嚎,罗飞飞和祁羽转身就往二号楼的方向而去。
“待会儿去广播室你来说?”罗飞飞边走边问祁羽。
祁羽却摇摇头,变魔法一样从口袋中拿出录音笔,在罗飞飞眼前晃晃,疑似炫耀,还对他眨了下右眼:“它来。”
罗飞飞看着这支小小的东西,沉默半晌:“……你哪儿弄来的?”
祁羽露出掺着一丝神秘的坏笑:“那天去教室询问的时候,顺手从一个学生课桌里拿的。”
罗飞飞:……
祁羽看见他的反应,理所当然地说:“游戏里到处搜刮道具不是常识吗?”
“……行,可以,没问题。”罗飞飞嗯嗯啊啊地点着头,敷衍三连,突然觉得这游戏还能不能好了,要是游戏里搜刮习惯了出去也……
哦豁,那就完蛋。
从宿舍区到二号教学楼的距离算不上长,但要经过一个小池塘。
池塘的周围是一片小型绿化,有柳树有灌木,还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从中间穿过,连接了生活区与教学区两块地方。
罗飞飞他们刚踏上小路,就看见另一边罗菲、俞元洲和方文柏结伴匆匆走了过来。
“喂——”俞元洲远远地喊着,“你们没事啊?你突然喊着罗飞飞就跑了,我还以为要出什么大事,吓死了。”
“有什么发现吗?”罗菲也问。
“去广播室。”祁羽扬起手中的录音笔,“给同学们枯燥无味的课堂添点料。”
他刚将录音笔举起,对面三个人的脸色却瞬间变得紧张,罗菲惊呼着提醒:“小心旁边!”
话音未落,祁羽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矮树后面闪出一个黑影,直朝自己扑过来,他侧身躲过,顺便驾轻就熟地抬起脚使了个绊。
来人反应不及被他绊倒,惊叫着在空中一阵手臂乱抓,当然什么救命稻草都没抓到,紧接着“扑通”落入池中,吓得池子里一群吐泡泡的锦鲤仓皇逃窜。
黑影在水里扑腾着露出头,岸上几人这才看清他的样子,果然是复活回来的郑容。
祁羽穿着运动鞋的一只脚踏在池边的石头上俯视着池子里的人,舌头轻卷出一声短促的口哨,神色满满的写着嘲弄。
“卧槽……”俞元洲小跑几步凑过来,像围观珍稀动物一样蹲在池塘边看着郑容,“他还真是‘叛徒’啊?”
“嗯,秦莓也是。”罗飞飞看了眼他们,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奚小白呢?”
他这么一问,跑过来的三人才面面相觑地发现一直跟在后面的奚小白不知何时不见了。
“她刚刚还在的……”罗菲吃惊地看了眼旁边两人,“你们有发现吗?”
两人都摇摇头。
奚小白果然有些可疑,但游戏眼看已经要到尾声,执着于她显然没有必要。
俞元洲他们三人留在池塘边看住郑容,祁羽和罗飞飞则继续奔着广播室而去。
二号楼虽然是教学楼,但整栋楼都是美术室、音乐室、多媒体室等不大常用的教室和设备,尽管是白天的上课时间,整栋楼仍然安静得不像话,并没有几个学生。
刚路过美术室,罗飞飞就觉得后背一阵凉意,祁羽也感觉身后站了个大冰块,两人默契地同时转过身,差不多面对面就贴上披头散发的一张惨白的脸。
尽管有心理准备,一回头就跟鬼脸贴脸这种事情还是难以承受的。
罗飞飞心跳飞速跃动了一瞬,才开口问:“……奚明明?”
奚明明偏过头,白多黑少的眼珠穿过头发看着他,一言不发。
祁羽淡定地对她展示手中的录音笔:“我们知道你自杀的真相了,现在要去广播室放一波,你要不要来看看?”
罗飞飞立刻转头看向他:邀请鬼你脑袋没坏?
祁羽回望过去,眨了下眼:不请也会跟来,不如表示诚意,让她知道我们是跟她同一阵线的。
奚明明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而他们继续往前走时她也默默地隔着半人宽的距离跟在后面,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罗飞飞时不时往后回头看她,她隔着披散的头发也歪着脑袋回视,就像在问:你干嘛老看我?
看久了,还有点萌。
不知怎么居然产生这种可怕的想法,罗飞飞觉得自己大概是整个萌点都被游戏带扭曲了。
广播室在顶楼,而楼层越往上,身后跟着的奚明明却显现出越发明显的躁动不安。
“你还好吧?”罗飞飞问她,语气温和,问完又觉得自己脑子怕是不清醒。
奚明明呆呆地愣在原地,一会儿才僵硬地摇摇头,又默默跟上。
祁羽看着这一幕,心情有点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