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牧白
夏池毫无防备地走进来，就看到了满地的断臂残肢和内脏器官。
他呼吸倏然一紧，心跳都停跳了一拍。
不过夏池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只是吓得有那么一秒走不动路，没有叫出来，也没有给百里辛拖后腿。
将有些不适的胃部安抚下去，他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
“噗嗤。”
脚下忽然发出了一声突兀的声音，与此同时夏池也感觉脚下踩到了异物。
脚步倏然顿住，夏池缓缓低下头，拿来了自己的脚。
白瓷地砖上，一颗爆开的眼珠扁平地摊开，淡绿色的粘液链接着湿漉漉的眼球和夏池的脚面。
夏池瞬间捂住了嘴。
啊啊啊啊！
好恶心！
呕！
淦淦淦！
百里辛扛着小人鱼，默默打量着周围的场景，冷凝的眼眸中若有所思。
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看去，就见脸色青紫的夏池慢吞吞靠上来，一只脚还在不断研磨着地面，“哥，你上次来也是这样？”
百里辛摇头：“不是，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好好的，里面应该是出事了。”
夏池：“出什么事情？难不成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财阀知道事情败露，清理了实验室？”
百里辛又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如果真的要清理，应该会把地上部分一块清理才对。我猜应该是人鱼的诅咒暴走，导致这些人的诅咒速度加快，产生了异化。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想，到底是不是往里走就能知道了。”
走廊宽敞，两人并排走也并不拥挤。
夏池亦步亦趋跟在百里辛的身边，头顶灯光闪烁，时不时就有些灯泡的碎片散落在地面上。
随着他们的靠近，原本整洁的墙壁上渐渐出现了红黑混合的颜色。
红色不出意外应该是血，夏池甚至能够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至于黑色，应该就是诅咒产生的液体，味道奇臭无比。
走了一段距离，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玻璃门，玻璃门紧紧关闭着，然而在玻璃门的后面，一个黑色的触手状东西在玻璃上游走滑动。
那诡异触手所经之处，都会留下一道灰色粘液痕迹。
因为粘液粘在玻璃上，遮挡了部分视线，但通过还算清晰的缝隙，夏池似乎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在玻璃门后面走来走去。
那怪物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无数头颅被黑色黏液黏连在一起，它们扭曲着、挣扎着，发出一声声痛苦的低吟声。
夏池隐隐约约见，似乎在这些早已经面目全非的人脸上看到了奥莱博士和金发博士的脸，还有一些见过的没见过的面孔。
百里辛和夏池对视一眼，走到了玻璃房门面前。
控制人鱼手环的控制室就在这个房间的后面，要想进入那里，就需要先通过这里。
看到里面这只庞然大物的时候，百里辛就知道隐身已经可有可无了。
他解除了隐身buff，将三叉戟拿到了手里。
这可以说是一个怪物，也可以说是无数异化怪物组成的集合体。
原本在房间里漫无目的怪物看到了忽然出现在门口的两人，瞬间愤怒地嘶吼一声，拖着笨重的身体朝着玻璃门冲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百里辛一脚踹开玻璃门，将人鱼扔给旁边的夏池后身体便如闪电一般朝着怪物冲过去。
三叉戟刺在怪物身上，百里辛动作凌厉洒落，顺着伤口用力一划，怪物的一个头颅就连带着粘液切下来飞到了墙边。
接下来百里辛就像庖丁解牛中的庖丁，手中的三叉戟耍得几乎只能看到残影。
夏池抱着人鱼，静静站在门口，一点忙都帮不上。
他紧张地看向房间里面，就见百里辛身体不断弯成漂亮的曲线，动作强势却又不失优美，不过转瞬间房间中满是黑色怪物的尸块。
直到劈开最后一块，百里辛才停在了下来，退回到了夏池的身边。
“嘭”的一声脆响，三叉戟被青年稳稳立在了地面上。
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简直是教科书大神级别的战斗画面。
“啪啪啪啪！”夏池忍不住鼓掌，一边鼓掌一边彩虹屁满天飞，“哥，你好牛逼！这么快就解决了。”
百里辛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放松，他静静看着对面的怪物，就见散落在地上的头颅忽然同时瞪大眼睛张开嘴巴，发出一声接一声令人躁动不安的刺耳尖锐声音。
那声音就像是蝗灾中蝗虫不断扇动翅膀的声音，令人心生不安。
随着头颅的尖叫，原本已经被百里辛甩开的部件竟然开始朝着中间缓缓靠拢，不过转瞬，那只怪物再次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百里辛两人的面前。
它们发出各自的咆哮声，每一个脑袋似乎还拥有自己的智慧。
夏池和百里辛甚至听到了奥莱博士和金发博士的怒吼。
奥莱博士：“百里辛？！是你！你怎么会这么厉害？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忽然变成这样子是不是因为你？！”
金发博士：“啊啊，我认识他手里的武器！就是那个武器把我们的探测仪全部毁掉了！”
“他是海里的那个怪物！他是那个怪物！”
怪物面前的青年歪头看着前面，忽然露出了一抹嗤笑，“我是怪物？你们是不是没照镜子，和我相比，你们更像是怪物吧？丑陋不堪的怪物，说的就是你们吧？”
“怪物？我们是怪物？”百里辛的话瞬间触动了粘液上的头颅们，他们发出一声一声凄厉的低吼，每一个脑袋上面都说着各自的话。
“不不，我们不是怪物！”
“我们是科研人员，我们是为了人类进步而前进的先驱者，我们是英雄，我们怎么会是怪物！”
“我们是为了人类的文明才会被诅咒的！我们是为了全人类而牺牲的！我们虽丑陋，但我们不是怪物！”
“我们应该受到全人类的讴歌，不应该被定义成怪物！”
“是啊，你一个底层的无知者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远大抱负！”
“你知道我们的科研内容有多重要吗？只要能够勘破人鱼的诅咒，我们就可以彻底解决人鱼血的排斥问题！人类的很多疾病都会因为人鱼血而得到救助！一旦我们的科研结果成功，全人类都会感谢我们的！”
“我们会被记入人类长河的史册！！！我们会成为全人类的英雄！！！”
“没错，我们是英雄！是伟人，才不是什么怪物！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尔等蝼蚁，也配评判我们？！”
夏池都听不下去了，百里辛没有开口，夏池在旁边骂骂咧咧吼道：“放你们的臭屁，把一族的快乐建立在另一族的痛苦和死亡甚至是灭绝的代价之上，有什么伟人可言？你们一方面说人鱼和你们是同源的祖先，另一方面却将同源的智慧生命抓起来，连对生命最基本的敬畏都没有，你们还想成为伟人？”
“那又怎样？！”金发博士怒吼一声，“成为人类文明进步的奠基石，它们应该感到荣幸！牺牲这小小的几十上百只人鱼，就可以换来全人类的幸福。用这种轻微的代价换来最大程度的回报，是个聪明人就会做对这个选择题！”
“它们不是白白牺牲的，我们也不想它们死，也很惋惜，但人类的进步路上怎么能没有牺牲？”
夏池怒极反笑：“那如果换成你们被抓，成为试验品呢？你们也能如此坦然地说出这些话吗？”
“当然！我们抓它们怎么了？人类乃万灵之长！这个星球就是弱肉强食的星球，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话语权！我们既然抓到了它们，就有左右它们的权利！”
夏池气得攥拳，“简直不可理喻！气死我了！你们真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学了这么多知识。”
百里辛：“好了，夏池，没必要和他们废话。”
“并不是汲取的知识越多、学历越高，品行就越好的。品行和能力并不成正比，历史上有渊博学识却凶残至极的人还少吗？”
“你现在就算喊破喉咙，他们也不会听你的。傲慢和偏见早就在他们的心里扎根，根深蒂固的偏执思想是不会因为你的一两句话而有所改观的。对他们不用浪费口舌。”
夏池咬了咬牙齿：“好，哥。”
百里辛向前一步，怪物们立刻爆发出一声大笑，“哈哈哈，怎么，没上过几天学、连字都不认识的人都想来教训我们了？”
青年挑眉，“那倒不是，只是我本来有个好消息想跟你们分享。”
金发博士：“什么好消息？！是不是关于人鱼诅咒的？！”
“不愧是博士，你还真是聪明。”百里辛将怀里的项链取出来，朝着怪物晃了晃，“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我找到破除人鱼诅咒的道具，本来还想帮你们解除诅咒，但是看你们这么无畏，我觉得自己的这种做法实在是有辱你们的高风亮节。”
“是我唐突了，感谢诸位为人类文明的发展做出的卓越贡献。”
“我已经将地上部分的那些科研人员身上的诅咒全都解除了，你们放心，你们虽然死了，但你们的精神永垂不朽，我们会继续见将你们的研究成果不断重复实验和运用，争取将它研制成功后再发扬光大。”
“到那时候，我们会站在全世界的镜头前面。不过你们别担心，我们会捎带上你们的名字，以告慰你们的在天之灵。还请诸位死后在天上一定要保佑我们。”
被黏连在一起的头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声音再次发出。
“他说他有解除人鱼诅咒的道具。”
“这是真的吗？是不是他骗我们？他毕竟只是个清洁工。”
“但是他很厉害，清洁工可能只是他的隐藏身份。”
“他刚才说什么？说地上的人都解除了诅咒？那些不如我们的人都解除了诅咒，凭什么我们这些人却要背负诅咒的吞噬？！他们都是一群什么都没付出的编外人员，我们才是这场实验中的主力军！他们却想在我们死后窃取我们的劳动成果？！”
“他们还要站在全世界的镜头前？！把我们的功劳据为己有？该死，可恶，我们才是英雄，凭什么那些废物能够取代我们？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没错，我不甘心！凭什么有能力的人反而要早死？我要活，我想活！”
“那是我的成就，凭什么让给别人？！如果真是这样，我宁愿这些成果和我一块毁于一旦！”
“没错，毁了都毁了！才不要便宜了那些废物愚才！”
夏池默默看了一眼百里辛，就见百里辛冲着自己淡淡一笑：“……”
高，高啊。
哥你之前是不是学过什么心理学？
短短几句话就撕开了他们伪善的面孔。
刚才不还义正言辞地说什么一切都是为了人类进步吗？现在一听说别人要接手自己的实验结果，就要把所有的研究资料全部毁掉。
说白了，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纯粹的科学精神，他们只是想借助这个实验成为名人，被人传颂罢了。
怪物上面的头颅争吵起来，忽然头颅中一声怒吼响起，“都别吵了！”
是金发博士喊出来的。
金发博士盯着百里辛：“你说你能够解除人鱼的诅咒，那你倒是给我看看证据啊。”
百里辛表情倨傲：“要证据还不简单？夏池，把你的后背给他们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