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间关千里
有相熟的绅士不由得问团长:“有什么出色的东方美人会自愿到马戏团里工作, 还是驯兽师这样枯燥危险的工作?”
他见过自称能带来“东方美人”的人,最后都是拿黑发的人充数。少数也是在船上颠簸几个月, 形容消瘦地看不出样貌的东方人。
而且驯兽师的工作很危险, 是和听不懂人话的野兽打交道, 真是容貌出色的东方美人,为什么要做这一行当?
“您知道,”面对观众的疑惑,king只微笑:“这是马戏团的奇迹。”
“今天多了这么多人?”云芽站在舞台后面,隔着帘幕往外面望,惊讶地发问。
昨天帐篷里的位置几乎都坐满了,他本以为那就已经很多了,没想到今天会多这么多,连角落里都站满了人。
不是……今天有这么多人要看他的表演吗?
云芽的脸白了又白。
king站在他旁边为他掀起厚重的帘子:“是的,小镇的居民都很好奇驯兽师是谁。”
“那也不能这么多啊……”云芽抿唇,下意识去上衣的下摆,却只触碰到微凉的织物。
他低头不出所料地看见自己身上的那件熟悉的裙子,质地柔软,触感微凉,很贴合地包裹住他单薄的身躯。
云芽找到连体婴姐妹,表明来意询问能不能借一下针线之后。她们非常热情地拿出来小匣子并且表示可以把化妆盒也给云芽使用,还能亲自给他打扮妆饰一下。
他看着里面一堆花里胡哨的首饰和珠宝就头晕,还有什么用途迥异的脂粉和香水,连忙摆手拒绝。
为了演出勉强穿一次也可以,打扮完之后再上场算怎么回事?
但最后他还是没拗过连体婴姐妹,不知道是不是生而连体的缘故,她们的力气格外地大,一下子就把云芽按在座位上了。
“亲爱的,”其中的姐姐微笑着表示:“上台之前都是要化妆的,如果你不愿意让我们来,那就是团长为你上妆了。”
让king给他化妆?
云芽光是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平时表现得彬彬有礼,但态度言行都很暧昧的king来给自己化妆,那他还不如……
还不如自己随便在脸上抹几笔充充数呢。
云芽在心里补充,king看上去也不像是会给演员化妆的人啊。
他把问题说出来,连体婴中的妹妹就笑。
她说:“团长对马戏团的服装和妆容很严苛,之前我们要上台都是要经过他点头,也会指导我们怎样搭配的。”
云芽抿唇:“是嘛。”
那king还挺精益求精的。
他就乖乖坐在椅子上,任由连体婴姐妹在他脸上€€饬了。
一番折腾之后,姐姐让云芽睁开眼。
她们竟然还颇有经验,并没有多做装饰,在眼尾处抹了几层亮晶晶的亮粉,把原本就上翘一点的弧度勾勒出来了。
云芽的眼型是很圆的那种,瞳色清澈。又浓又密的睫毛垂下来,这样勾勒一下竟然有种无端引诱的意味。
妆容并不浓,穿着king给他选的那件白色裙子,堪称纯白无暇,很符合他整个人的气质。
连体婴姐妹夸赞自己的技术好,以后可以给云芽专职化妆。但云芽照了照镜子却觉得别扭,道谢之后就去舞台后面准备了。
淡妆……舞台那个灯光照下来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吧,云芽这样安慰自己。
距离表演的时间越来越近,云芽的心绪也乱糟糟起来。
他用不甚信任的目光看着king:“你真的没有多做宣传吗?”
要不然今天怎么会多这么多人?
king失笑:“怎么会?”
“我只是如实告诉他们,”king说:“今晚有一位驯兽师要表演,他们可能是好奇东方来的驯兽师是怎么样的吧。”
云芽还是不怎么相信。
king看他:“亲爱的,不用低估你的魅力,昨晚就有人向我打听你了。”
“谁?”云芽一时没反应过来。
king描述:“一个棕色卷发的年轻人。”
他看着云芽忽然回想起来,唇角勾起一个弧度:“他可真是个冒冒失失的年轻人,在驯兽师还没有出场之前就贸然询问能否知道你的名字,并且和你见一面。”
云芽警惕:“你没有答应吧?”
king笑着摇头:“见不见是你说了算的,怪奇马戏团又不是……”
后面罕见地停顿下来,声音消散,最终化成了king嘴角一抹颇为戏谑的笑,并没有说出来。
云芽抿唇也没说话。
又不是什么,不是拉.皮.条的地方吗?
云芽心底无语,king怎么这么喜欢信马由缰地说话啊。
对亚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才见了一面的人就对他这么热情,热衷于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份,还跑到马戏团看了一晚上表演。
没有意外的话,今晚他还能在观众台上看见亚历。
云芽只能对此表示沉默。
眼见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云芽还打算去看看自己今晚的表演道具。
他为这一场表演准备了一点简单的道具,也是唯一能和“马戏团”挂上钩的东西。
云芽站起来:“我去前面了。”
king替他掀起帘子,看见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远,奔向白狼那里。
怪奇马戏团的演出准时举行,观众们早已在席位上等候多时。
今天的表演没有昨天那样让人大笑的开场,平日自诩矜持的绅士却很没有礼貌地、直勾勾地盯着舞台上看。
因为一个从未见过的,穿着纯白裙子的黑发美人静静站在舞台中央。
那真是个货真价实的东方美人,乌黑的短发,雪白的肤色,唇瓣是淡淡的蔷薇红,五官是小镇居民们没怎么看过的柔和轮廓。
他的瞳色像黑曜石一样黑,肤色又格外雪白,在如炬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对比更加强烈。
细白的小腿从裙摆下面延伸出来,循着主人的心情小幅度走动,不安地在舞台上徘徊。
像幼鸽的翅膀,微微晃动的时候翩跹欲飞,又让人分不清是裙摆更白还是下面纤细的弧度更白。
观众们还不清楚东方美人的性别,已经先愣住了。
透亮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一览无余。不管是黑亮圆润的眼睛,微微颤抖的眼睫,还是可爱的挺翘鼻尖,都清清楚楚呈现在观众面前。
眼尾涂抹的一点亮粉亮晶晶的,随着眨眼的动作
这是一种不同于他们审美的美丽,硬是要挑毛病可以说面孔不够深邃,身形太单薄,不符合丰满的审美取向,但这都不是他的缺点。
他的美是那种让人很舒服,一眼心生怜爱的。像藏在蚌壳中的小小珍珠,半点不愿意暴露在人前,但人们又知道珍珠的圆润美丽。
这位东方美人像是在看着舞台上的每一个人,又像是谁都没在看,目光只是轻轻扫过,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他身形单薄,穿着洁白裙摆,乍一眼看上去很像什么十八九岁才成年的少女。但胸前平坦的弧度有明白地告诉观众:这并不是少女,而是一位漂亮的,神情颇为犹豫的少年。
好像再大声说话都能惊扰到他,让好不容易停留下来的白鸽飞走。
不约而同的,整个帐篷里陷入寂静,观众席位上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伴随着压低的惊叹声。
这似乎让东方美人更紧张了,他要用点力气才不让自己发抖得太厉害。
他一只手握着一根细长的小皮鞭,另一只手牵着链条€€€€倒是符合驯兽师的身份。
链条的另一端连着项圈,是那种专门对付大型野兽的项圈。特质的皮革柔韧,确保它们无法挣脱,上面还附着尖刺。
明明是给野兽戴的东西,现在却套在个人身上。
那人身形高大,肤色发色都近乎于雪色。裸露出来的上半身精壮,肌肉线条十分流畅,和身边柔弱纤瘦的驯兽师比起来简直是什么可怕的野兽。
他的五官还能说是英俊,但瞳色异常浅淡,像雪地里生活的狼类,躲藏在暗处只等猎物的到来。
眼神也格外凶戾,直勾勾地盯着人看,他身上怪异的非人感就更重了。
链条似乎都无法真的束缚住他,下一秒就能挣脱开来一样。但他又是主动昂起脖颈,好让瘦弱的驯兽师不要太吃力地牵着他。
好像在告诉观众们,他是自愿把弱点送到他的驯兽师手上的。
他不怕皮鞭也不怕锁链,用与凶恶外表不符合的柔顺姿态停在柔弱美丽的驯兽师身边。
这一幕,美人与凶兽的对比更加强烈。
一面是纯白的美丽,站在那里就让人心生怜爱,根本挪不开眼。另一面是非人的怪异,光靠外表就够当成什么怪胎祸根了,却和罕见的东方美人站在一起,臣服于他的美丽与柔弱。
驯兽师……有观众想起来今天的表演确实是驯兽师带来的,不禁感叹,怪奇马戏团并没有夸大他们的说辞。
这位少见的东方美人确实有特殊的驯兽技巧。
“奇迹……”包间里的亚历听见从隔壁传来的声音,帐篷里的隔音并不算好。他听见对方喃喃自语:“确实是马戏团的奇迹……”
接二两三的惊呼声应和着他。
从亚历的视角看,观众席上几乎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去观看。恨不得把望远镜扣在自己脸上,没有望远镜地就挤开前面人,试图看见更清晰的景象。
他自然也紧紧捏着望远镜,灼灼目光几乎要把薄薄的镜片盯穿。
亚历心里泛起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当然是奇迹,这可是他一见钟情的对象呢。
云芽站上舞台差点忘了自己要接下来要表演什么。
这其实也怪不得他,排练的时间太短,几乎是赶鸭子上架。而且观众的反应太大,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紧紧盯着他,让他整个人都很不自在。
但这是在舞台上,他一动所有人都能看见。云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
虽然很紧张,他也得把表演继续下去。
云芽眨了眨眼睛,晃了晃手里的链条示意白狼准备开始。
他这次准备的是很简单的辅助道具,让king给他搬来了一具平衡木。
戏法的很简单的一种,而且他特意挑了里面最矮的、杆子最粗的,还让king给他搬来了厚厚的垫子,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摔下去。
云芽也知道自己的表演是真的很拙劣,没有高超的杂技技巧,更没有胆大的炫技。甚至连安全措施都是做的最好的,生怕出事一样。
即使是这样,面对七八米高的平衡木,云芽也一阵头疼。
怪奇马戏团稀奇古怪的道具很多,用于杂技表演的也有不少,但云芽看一眼就都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