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 第57章

作者:陈隐 标签: 强强 年下 萌宠 网游竞技

  他的嘴角微微扬着,像在开玩笑,但眼神又坚定无比,蒋随一时间很混乱,嘴巴比脑袋更快地回了个“谢谢”,说完,他恨不得立刻咬断自己的舌头。

  真是神经病啊,为什么要说谢谢……

  但段灼却挑了挑眉,好像无论蒋随有着怎样的回应,他都不会为此失望,他只是想要借这个机会,隐晦地将爱意表达。

  如果不是无意间撞破段灼的那份心思,蒋随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段灼这份天真的毫无保留,又一次让蒋随心情复杂,下船时,他走得飞快,混入一个老年旅游团里,逃离了段灼的目光和那只试图拉住他的手。

  这两次的牵手失败,并没能引起段灼的警觉。回到学校后,他依然和以前一样,会掐准时间,找各种理由路过冰场,给蒋随送去一点吃的。

  他知道蒋随喜欢吃卤鸡蛋,但不喜欢蛋黄,所以每次都会在微信上和超市的收银姐姐打声招呼,让她留两个半熟的溏心蛋。

  清早,在听见蒋随的闹钟铃响后,段灼会立刻清醒过来,换衣服下床,和蒋随挤在一起刷牙洗脸。如果有幸,这一早都没有程子遥进来捣乱,那么他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很好。

  唯一让他感到有些异常的是周日的晚上,那天蒋随练得比平时晚一些,段灼坐在训练馆外的长凳上等他。

  经常在冰场训练的几个同学都认识他了,问他要不要进去等着,段灼怕干扰到蒋随他们训练,摇摇头,还是守在了外头。

  隔着一道门,听刀片在冰面上划过的沙沙声,还挺治愈的。

  大约等了二十分钟,他才看见蒋随从走廊尽头的一道门里走出来,右手揉着后腰,程子遥一个人提着两个行李包,还一边帮蒋随揉着胯骨的位置。

  再仔细一看,蒋随下颌骨的位置贴了纱布,有血迹渗出,尤为显眼。

  段灼察觉不对劲,忙起身过去问怎么回事。

  程子遥气呼呼地说:“今天做冰面维护的人没有来,教练让我们自己铺冰,基本上滑完一轮就铺一次,结果张捷自己滑完回去了,也没跟我们说一声,有一处弯道好大一条缝没填上,随哥过弯时打滑,人直接飞出去,摔在地上。”

  仅仅是听见几句描述,段灼已经心疼得快要窒息了,恨不得能代替他去承受这些。

  “磕到哪儿了?看过医生没有?”

  蒋随一只手搭在程子遥的肩头,深深地提了口气。冰面坚硬,又是以冲刺的速度滑倒的,他的胯骨一旦有牵拉的动作就很酸疼,只能慢吞吞地走。

  “不需要看的,我穿的加厚的防护服,骨头没伤到,就是下巴这边磕破了点皮,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程子遥啧啧两声,惋惜道:“留疤了就太可惜了,好好一张脸就这么毁了,得让张捷负责。”

  蒋随轻轻摸了摸贴着纱布的地方,脸色很难看,段灼忙说:“只是蹭破的话不容易留疤的,而且就算你留疤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还是好看的。”

  这话在外人听来属于安慰性质,但段灼是真心这么想的,哪怕蒋随烧伤毁了容,他也依然是那个蒋随,他对他的喜欢,不会减少半分。

  蒋随看着他,没有说话,段灼留意到他另外一只手一直扶着后腰,怀疑他是老毛病又犯了,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想帮他揉一下,但蒋随用手臂抵住了他说:“我身上都是汗,没洗澡。”

  段灼不嫌弃地说没事,蒋随瘸着腿,硬是往边上躲了躲,避开了他,又扯到了别的话题上,也让程子遥不要扶了。

  隐约的,段灼感觉蒋随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劲,最后把一切归咎于他摔跤了,心情郁闷。

  离开小岛的那天,段灼给段志宏留了两千块钱,估算着他能用一个月,因为岛上的吃喝比南城便宜许多,家里水电煤又充足,但没想到只过了两个多礼拜,段灼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说是钱没了,要问他先借两千。

  “等我工资发下来了还你。”段志宏在电话里诚恳又自信地说着。

  段灼愣了愣,面露惊喜:“已经找到工作了啊?在哪边?做什么的?”

  “帮人厂里卸货,发货,盘点,一天大概有个百来块。”段志宏短短几字描述完重点。

  说实话,他能找到工作,回归正途,段灼一直提着的那颗心算是落了回去,别说是两千块,就算是两万块,他也觉得很值。

  “那你把卡号报给我,我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说完,从笔筒抽了支笔,记下一串数。

  蒋随听了一耳朵,问道:“你爸钱不够用了?”

  “嗯,”段灼点进了软件,“不过他找到工作了,应该很快会还给我。”

  蒋随点了个头:“那你还打算把他接过来吗?”

  “接还是要接的,总留他一个人在岛上我不放心,在这边要是有什么事情,我起码我能关照一下。”

  其实不难理解为什么段灼这么执着的要把人接过来,段志宏过去是因为吸贩毒入狱的,但凡看过点宣传片都知道毒瘾比性瘾难戒,不留在身边盯紧点,难保段志宏之后会不会再碰毒品。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蒋随说。

  段灼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这一来一回,段灼卡上的余额又只剩下了三位数了,按照最节省的吃法,大约能撑个一个月,这中间有一次全国冠军赛,王野已经把名单提交上去了,段灼这次报名了三个项目,但至于能不能拿到奖金,这个谁也说不准。

  当晚熄了灯,段灼仍是在网上翻找兼职,甚至腆着个厚脸皮去询问林嘉文。

  学姐在赚钱这方面挺有门道,听说他英语成绩不错,隔天就介绍给他一份出版社翻译的工作,翻译的大部分内容都是青少年读物,也有少量短篇小说。

  这份工作在段灼的能力范围之内,但很费时间和精力,同样的一句话,可以用直译的方式去翻,也可以用很唯美的手法去表达,而他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不论是不是发自内心喜欢的工作,只要接手了,他总是想尽可能地把事情做到最好。

  也许出版公司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把更多的翻译工作交给了他,段灼不得把文件带到课堂上去,甚至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他都在想某句话应该怎样翻更艺术一些。

  这份兼职几乎压榨掉了他的全部娱乐时间,他把手机套上防水袋,带进了泳池,每逢休息时间掏出来翻译几句。

  晚上熄灯后,他把平板带上床,盖上被子,在黑黢黢的环境里继续工作,直到不小心睡着。

  这样的日子虽然艰难,但并没有让段灼觉得烦闷或是不甘,因为他想着,这样的日子终归会有尽头,等攒够钱了就可以缓缓了。

  他的每一天都很有规律地忙碌着,然而就在比赛前夕发生的一件事,乱了他的节奏。

  那天一早,段灼照常和蒋随他们在校园里跑步,结束后一路溜达到食堂。

  天还蒙蒙亮,食堂里的人并不多,像荷包蛋一类的食物都是厨师现弄的,蒋随跟阿姨提了一嘴,阿姨再往里头一喊,厨师真就给他单独弄了俩溏心的荷包蛋,可把蒋随乐坏了,一口一个“好人一生平安”。

  除此之外,蒋随又要了份海鲜粥和一份面条,因为懒得再走一趟路,他直接把荷包蛋放进了面条里。

  刚出锅的面条温度高,鸡蛋放进去之后相当于继续加温,等蒋随最后咬开荷包蛋才发现里边的蛋黄已经凝成干巴巴的一块了。

  “靠……”他看了眼手中的鸡蛋,一脸苦闷,“怎么会这样啊。”

  “谁让你自己不把它先吃掉的。”程子遥剃着牙,不咸不淡地说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好东西就要先把它干掉,要不然就会坏掉。”

  “但这也太快了吧。”蒋随把荷包蛋的边边啃掉了,只剩下一口蛋黄,开始啃另外一个。

  段灼喝了口稀粥,抬头看他。

  按照惯例,蒋随碰上什么不爱吃的东西,都会往他的碗里放,因为只有他什么都不挑,这已经是一种无需言表的默契。

  而今天,段灼看着他把两个荷包蛋啃完,却试图把蛋黄推给程子遥吃。

  程子遥不干,护住自己的饭碗嚷嚷:“我也不爱吃这个,你给阿灼吃,他就喜欢吃你吃剩的……”

  程子遥最后这句当然是开玩笑的,可在蒋随听来,却莫名的难受。

  这么长时间,他一直接受,并且享受着段灼对他的特殊关照,却从不曾细想过,为何会有这份特殊。

  哪有人会天生喜欢吃别人啃剩下的蛋黄……

  这么明目张胆的偏爱,他竟然完全无视掉了。

  坐在对面的人把粥碗往前推了推,意思很明显,但蒋随还是把蛋黄塞进了自己嘴里,龟速咀嚼,借助两口面汤勉强把它们咽了下去。

  过了很久,他才抬头,却还是迎上了段灼目光,像是刚经历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的眼神呆愣愣的,还有一点掩不住的失落。

  蒋随忽然觉得心口很疼,又很无力。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像自己无论是选择回避还是维持原来的相处模式,都不可避免地会对段灼造成伤害。

  局面有些尴尬,就连程子遥都感知到了这一点,看了看段灼,又看看蒋随,帮着问了句:“你怎么没给阿灼吃?”

  段灼的眉头皱起,内心也立刻变得慌乱起来,他看着蒋随的眼睛,希望能获得一个合理的解释,又或者说是一个安慰,让他知道是自己想得太多,这不是什么异常警报。

  可蒋随只是以“太久没吃想尝一下”这种很牵强的说法结束了这个话题,而后转头对程子遥说:“你一会儿陪我出去买双球鞋吧,我那双都有点开胶了。”

  接下来程子遥说了些什么,段灼已经听不见了,他的脑中空白一片,呼吸也乱了节奏,飞快地低下了头。

  蒋随眼神的躲闪和回避,让他近乎肯定了自己刚才的推断。

  他盯着身前那只被推出去的碗,又伸手,将它慢慢地收了回来,连同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第58章 伸手捏住蒋随的衣袖,提了两下

  程子遥起身时,见段灼还在发愣,在餐桌上重重敲了两下。

  “发什么呆呢,要一起去吗?”

  段灼抬头看了眼蒋随,没有说话,他更想听到的是蒋随问出这个问题。

  “他不是还有兼职事情要忙吗,就让他先回去吧。”蒋随这样说道。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段灼一定不会多想什么,可一旦壁垒打破,他不由地猜测,这话是不是蒋随为了减少与他接触才推出来的理由。

  一直到走出食堂,段灼整个人都还是蒙圈的状态,机械一般地走到车库,取车。回去的路上还险些撞到了一只突然从灌木丛里蹿出来的小野猫。

  回到空荡的寝室,反手带上了房门,他终于得以喘息,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彻底放空了。

  曦光穿透薄雾探进屋里,被窗帘割出一道黑白分界,他走到那黑暗的一处,坐下。今天是周末,大家普遍睡得都比平时要晚一些,走廊里很安静,这样的环境也让他能够静下心来思考。

  他现在只是知道蒋随对他的态度不像以前,却搞不懂为何会这样。

  顺着日历上的时间往回追溯,他猛地想起了在岛上的那个夜晚,心头一震,再之后是汹涌而来的难为情。

  难怪那一晚,他能那么清楚地听到蒋随的心脏搏动的声音,而且速度有点快,他还以为蒋随的心跳频率本来就比正常人高一些。

  可让他想不通的一点是,为什么当晚蒋随没有推开他呢?

  疑惑得不到解答,懊丧的情绪一直带到了游泳馆,段灼的起跳反应也因此大受影响。连续两次,他都是全组最后一个入水的,这是近几个月来从未出现过的情况,连他自己都被显示器上的成绩吓一跳。

  上岸后,王野用复杂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段灼的心脏便又下沉一些,低声道歉。

  “我刚没听清楚。”

  “你怎么回事儿?耳屎没挖干净还是怎么的?是不是要我踹你一脚你才肯下去?”

  段灼意识到自己问题严重,沉默地低下了头。

  王野是个公私很分明的人,出现同样的问题,批评段灼的话一点儿也不比批评张家延的少。

  段灼感觉他像是架着一把AK步枪,哒哒哒朝他扫射,段灼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也没敢抬手抹掉。

  长期的熬夜透支着段灼的体力,他每天都是靠着意志力在完成万米的训练量,而今天才一下水他就觉得特别累,四肢发软,使不上劲,游得一次比一次慢。

  等到训练结束,王野又单独把他叫到了休息室。

  已经过了正常的下班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王野转身倒水,段灼背着手,一言不发地盯着办公桌上一盆蔫了吧唧的仙人掌。

  这感觉有点像小时候考试没考好,浑身都充满了负罪感,可他真的已经拼了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