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 第51章

作者:陈隐 标签: 强强 年下 萌宠 网游竞技

  “昨晚他带我去了酒吧玩,全程都是他在喝,后来醉倒了,我就扶他去打车,结果他一开始给司机报的那个地址是错的,那边是座桥,他就站在桥梁那发呆,莫名其妙的。”

  桥?

  这一点倒是附和张家延的描述,段灼赶忙问:“那他身上的衣服为什么都湿了?是掉水里了吗?”

  “他跳河了啊。”青年聊到这个话题时有些激动,站了起来,“哎,可能是喝了酒太热吧,他说要跳下去游泳,我当时挺害怕的,就想拉住他,但他力气实在太大了,都把我推地上了。”

  说着,他还撩起袖子展示了一下手臂上破了皮的伤口。

  “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跳了下去,当时天太黑,我都看不见他人了,赶紧打电话报了警,不过警察到那边的时候,他自己已经游到岸边了,人也挺清醒的。”

  段灼心说昨晚的气温也就七八度,跳进去游一圈,能不清醒吗?

  就在他们聊着天的时候,楼上又传来“咚”的一声响,三个人都拔腿朝着一个方向奔过去,段灼第一个冲进王野的卧室,看见他又跪在马桶前呕吐,但胃里的东西大概都已经被他吐干净了,这时只是不停干呕,吐出一点难闻的酸水来。

  他的额头青筋暴起,整张脸涨得通红,段灼没忍直视,真怕他吐着吐着就暴毙而亡了。

  他很是搞不懂这些成年人,即使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喝酒又能解决得了什么问题呢?难道不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吗?

  王野吐完,像条咸鱼似的晾在浴缸边缘,漱了漱口,而后捂着肚子坐在地上。他的脸色很不对劲,嘴唇也不见一点血色。

  “胃里不舒服吗?”段灼伸手摸了摸他脑门,很烫,“你发烧了,我们打车去医院看看,这样下去算怎么回事。”

  王野拨开了他的手,眼神呆滞地望着一处,段灼又问他到底怎么了,家里有没有药,王野始终没有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谁给毒哑了。

  “哥。”青年走到王野的身旁蹲下,抚摸他光溜的后背,“你还好吗?”

  这一声“哥”,像是把人的魂魄给喊了回来,王野终于站起身来,茫然地看着他说:“你把他们放进来的?”

  这反射弧也够长的。

  “不是,”段灼说,“是贺教练给了我你的地址和密码,我在电话里听到有东西摔了,我就来看看。”

  王野眉心突然一皱,又恢复到刚才那副颓丧的模样,一只手支着墙面,慢吞吞地往里走,鞋底在地上拖着,像个走不动路的重症病人。

  他的腰上裹了条浴巾,这么来回折腾,已经变得松垮。

  眼看着就要掉下去的时候,青年走到他跟前,一把揪住浴巾的边往上抬了抬,在王野目不转睛地注视下,他帮他重新围好,手掌在他腹肌上轻轻拍了两下。

  王野看着他的时候,他抬了抬眉,眼神颇为暧昧,又隐隐地透出点兴奋,段灼甚至觉得这时候旁边要是没有人,他很可能直接勾着王野的脖子亲上去了。

  而王野的眼睛虽睁着,却是空洞一片,让人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脚踩过湿漉漉的衣服,王野坐到床沿,又立刻把屁股抬了起来,他从被子里摸出一块表,举到眼前看了看。

  它的表带已经断裂了,表盘看着也挺旧。

  “你的吗?”他问。

  青年应了一声,接过,在确认没办法修复后,依然揣进了裤兜。

  “多少钱?”王野的声音哑得不行,却还是说,“我转你微信上。”

  “没关系,不值钱,你要实在过意不去下回可以请我吃饭。”

  王野在床上摸了个遍,又回头看了眼床头,段灼立刻了然于心,出去帮他找到了手机和充电线。

  在等待开机的那几秒,王野一直低着头,大家也都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段灼看着他戳进微信,才知道原来那个小青年叫陶执。

  段灼以为王野就是发个两百块的红包意思一下的,却没想到输入的是个令人大吃一惊的数字。

  站在对面的陶执没有掏手机,也没有看到那个数,只是问:“药箱在哪?我去帮你拿退烧药。”

  王野手指指楼下:“客厅,电视旁边的抽屉里,看下日期,有的可能已经过期了。”

  “嗯。”

  此时已经过了吃饭的点,窗帘一拉,阳光照亮整间屋子,蒋随的肚子明目张胆地叫嚣,段灼想帮他叫个外卖的,但蒋随很快阻止说下午还有一门要补考,得先回学校去了。

  “那你肚子怎么办?”大概是目睹了教练吐得昏天暗地的样子,段灼忧心忡忡地说,“好歹先吃点啊,别一会儿胃疼了。”

  “来的路上我看到有面包房,我一会儿过去随便买点垫垫肚子就是了,”蒋随倒退着走,“你留在这边照顾教练,我先走了,晚点再来找你。”

  就在蒋随离开后没几分钟,陶执重新回到了楼上。他把一整个药箱都拎了起来,右手握着杯冒着热气的水。杯子是玻璃材质的,他似乎是被烫到了,步伐越走越快,龇牙咧嘴的,一进门就把水杯放在了柜子上,疯狂地甩了两下手,靠到嘴边吹气。

  “我不知道哪个是发烧吃的,就都给你拿上来了。”

  王野拍了拍床沿,陶执便乖乖坐了过去,他们两个不论是身高、年龄、体型还是肤色差得都不是一星半点,陶执如果再小个五岁,段灼有可能会以为他们是父子俩。

  陶执把箱子放在大腿上,打开说:“里边好多药怎么都没有说明书也没包装盒,我也看不出哪个过期哪个没过期。”

  陶执一直在认真地翻找药箱里的东西,王野静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握着陶执手腕翻转半圈,大拇指轻轻抚过他手掌的纹路。

  陶执低着头,任由他将卷曲着的几根手指一点点推开。

  被热水烫到的地方泛了红,在王野问他烫没烫疼的时候,他摇摇头,笑着说:“有点麻。”

  王野松开了他的手,翻出一板退烧药和胃药,往杯子里倒了的隔了夜的凉水,晃了晃。

  四颗药片就着一口温水一起吞了下去,随后便躺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瞪着天花板。

  “我去帮你买点粥,”段灼说完,又看向陶执,“你想吃点什么吗?”

  “不用不用,我得回去了,我明天还要加班的。”陶执拽过王野手腕看了眼,从床上弹了起来,“坏了,我定的一点的票,快来不及了。”

  “来不及就改签啊,慌什么。”王野说。

  陶执握着他腕骨的手一点点往下,滑到手掌,再到指尖,又在他骨节处捏了两下:“你想我留下来再陪你一天吗?”

  段灼就站在门口,沉默地望着这一幕,或许陶执本人并不知道,当他看着王野时,眼底有光在流淌,还有满溢的倾慕与眷恋。

  “回去吧。”王野说,“我不太舒服,想一个人待会儿。”

  “那好吧。”陶执起身时又在他小腹处轻轻拍了一下,然后帮他盖好被子。

  段灼在小区旁找到了家还未关门的早点店,打包了碗菜粥,给自己要了份小馄饨,再次回到王野家时,刚巧听见王野在跟人通电话。

  他一边讲,一边清了好几下嗓子说:“真没事,就是有点感冒了。”

  段灼还以为打电话过来的是王野的家人,一直到听见那句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的:“恭喜你啊,订婚快乐。”

  电话挂断,段灼提着东西进屋,王野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脸上没什么可疑的痕迹,只是眼眶的红没能及时褪去,漏了馅。

  段灼仿佛刚看完了一部充满了悲剧色彩的电影,有血有肉的主角不停挣扎,可最终还是屈服于现实。

  他把东西放到床头的柜子上,揭开盖子说:“这个已经是温的了,你得尽快喝,要不然就凉了。”

  王野应了一声,却只喝了两口便皱着眉头放下了。

  “不好喝吗?”段灼问。

  “嘴里太苦了,现在吃什么都是苦的。”说完,又低下头,盯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

  上边的所有人都是全名,唯独刚才那一通,备注的是个昵称。

  段灼连续吃了三个小馄饨,还是没吃出什么味道来,转过头问:“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王野却在瞬间听懂了,一直蓄在眼眶的水迹又汹涌地往外冒,堪堪没落下,他仰头,将手机攥得更紧,几近哽咽地说了句:“因为我很害怕,怕了十九年。”

  段灼的心脏猛地往下沉,浑身尽是寒意,这种痛苦前所未有,也难以言说,好像走在一片荆棘地,又像坠入了无底深渊。

  明明身处在阳光下,他却感觉不到一点暖意。

  他看着王野,就好像看见了平行时空里另一个怯懦的自己,也看见了十多年后,他同样无能为力地挂断电话,望着蒋随走进另一个人的世界。

第52章 我想去你从小生活的小岛上看看

  段灼曾与蒋随一起看过很多部经典电影,在看的时候,他总以很理性客观的态度去分析某个角色的设定,然后在蒋随义愤填膺地痛骂某个角色时,告诉他,这都是编剧的小伎俩,主角当初不那样选,就没有故事可看了,只要我们在生活中避免做出和主角一样的错误选择就可以了。

  而眼下,他却无法用同样理性的态度去分析王野的现状,无法告诉他,你的选择是好是坏,对未来有怎样的影响,也无法告诉他,你应该怎样做,结局才能朝着你所希望的那样改变。

  就像他没办法告诉自己,你应该怎样走,那个人才能永远属于你。

  现实不会有电影那般缜密的逻辑,没有编剧埋下的种种伏笔,没有精妙绝伦的反转,有的只是角色的自我矛盾。

  谁能想到呢,一贯桀骜嚣张的王野,能把一句喜欢藏在心里整整十九年。

  如此疯狂,又如此平静。

  坐在床上的人忽然低下头,把脸颊埋进臂弯,段灼识趣地起身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上,房间顿时陷入回一片昏暗。

  无法克制的悲伤终于还是转化成了声声抽泣,一开始很低弱,再之后又是让人揪心的咳嗽和干呕,像是要把心肝都要吐出来了。

  段灼赶忙走过去扶住他,也不顾上把人弄进卫生间,挪了个垃圾桶过去说:“别起来了,就吐这里。”

  黑暗之中,看不见王野的表情,只是抓着段灼手臂的那只手徒然收紧,再收紧,以这种无声的方式,宣泄着这长达十九年的委屈和绝望。

  没由来的,段灼想起去年夏天,王野在向自己介绍贺恂这个名字时,脸上泛滥的笑意。

  他说:“他是我的对手,也是我最好的搭档。”

  如果那个时候,王野能够早一点告诉贺恂自己的心意,这个故事会不会以另外一种结局作为收尾?

  再后来,药物起了作用,在一点多的时候,王野终于睡着了,安安静静的,只是身体以一个很没安全感的姿势蜷着,段灼替他将被子掖好,手机调至静音。

  赶在太阳落山前,段灼把楼上楼下收拾干净,顺便研究了一下厨房燃气灶的使用方法,勉强捣鼓出了一顿晚餐。

  还是稀粥,不过里边添了点带味儿的香菇和肉丝,王野家的那只猫好像把他当成了朋友,绕着他的脚脖子转圈,毛绒的尾巴扫过段灼的小腿,仰头叫唤。

  之前来到这个家里的人,大概对它太好了,以至于它对所有外人都没有戒备。

  段灼把熬好的粥倒入电饭煲保温,写了张便签条,留在王野的床头。

  不过在他临走前,王野还是醒了,拉着他的衣摆,沙哑地说了声:“今天麻烦你了。”

  “这说的什么话。”

  王野按亮了床头的灯,干涩的嘴唇动了动:“这件事情帮我保密,别告诉他,也别告诉任何人,我自己消化得了。”

  段灼的心脏一抽,王野说出这句话,便是做出了最后的抉择,放弃了那万分之一的,可以改变这个故事结尾的可能性。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如果今天他没有碰巧听到那些流言,没有拨出那一通电话,那这个秘密是不是将会被王野永远地埋藏起来。

  那这段感情,真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段灼点了个头说:“我明白的。”

  充满电的手机突然亮了亮,段灼不由地往那瞧了一眼,是陶执发来的新消息。

  【我平安到家啦,你好点了吗?】

  王野没什么表情地戳了个表情包过去,然后把手机放下了,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