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瓜兮
最后离开这个展馆并关上门的，是马尔道夫将军。
·
看了眼面前播完停住的画面，以及呆呆的顾北，许景严沉默了一会，提了个建议说“要不要去看看雪娜？”
顾北没说话。
许景严便伸手拉他，见对方没有反抗，便带着他往雪娜的方向走。
许景严手掌干燥，宽厚而有力度。
顾北被他带回了第一展馆，雪娜还静静地躺在那个地方。
看过视频之后，就更加明白，它的遍体鳞伤和胸腔处的洞是怎么来的了。虽然已经被恢复了一部分，也洗净了上面的血渍，但还是能隐隐看见那场恶战弥留下的气息，在视线内久久挥散不去。
许景严沉默了许久，说“雪娜被摧毁得太严重，落地之前便失去了一切机能，基本等于坠机。当时塔姆星喷洒的毒气将整个维纳笼罩，居民已经被撤出了，军队也是。所以在发现雪娜这件事上，花费了很长时间，而之后又费了一段时间进行解密和信息处理，在这段时间里，雪娜是不允许被军队以外的人接触的。”
直到它被搬入纪念馆。
这是在向顾北解释之前为什么没有带他来。
许景严想了想，说，“老师在里面留下的是塔姆星更细致版的资料，接收人是我和马尔道夫将军，里面所有信息我都全部过目过。”
说到这，他又停住了，没有说下去。
所有信息他都看了，一寸一寸地找，翻来覆去看了这么多年，结论还是一样的。
秦谨给联邦留下了巨额的资料信息，却没有给顾北留下只言片语。
许景严没将话说完，但顾北却明白他的意思。
隔了许久，顾北低声说“我知道。”
过了半晌，他冲许景严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妈妈她……不太擅长说这些。”
“而且。”他看向雪娜，漂亮的眉眼微微垂下，轻声说“想说的话，走之前，他们已经和我说过很多了。”
说了十二年呢。
“我能去碰碰它吗？”顾北问许景严。
正常士兵肯定是不行的，但顾北的话，如今无论如何都是行的。
许景严冲他点头，然后走过去，刷下权限将雪娜周围的玻璃墙壁放下，让顾北进去。
小的时候，顾北其实是见过雪娜的。
当年雪娜被造出来时，顾北已经出生了。
那时古驰将军让秦谨选择雪娜内人工智能的性格，当时所有人都以为秦谨会选择比较接近她，清清冷冷的风格，但出乎意料，秦谨选择的是较为活泼的雪娜，甚至活泼到有些吵闹。
秦谨抱着顾北进去玩过，当时雪娜噼里啪啦地变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偶，轮流给顾北播各种各样的动画片，局促的样子让顾北咯咯地笑起来。
他扑进秦谨怀中，小声说“雪娜像爸爸呢。”
秦谨摸他的脑袋。
后来，有时候妈妈带许景严练习，爸爸给武馆孩子上课，顾北就会跑去找雪娜玩。
叱咤战场的初代机甲，在主人的后院里，为了让小顾北高兴，是什么逗比造型都能搞出来的。
顾北轻轻摸了摸雪娜的手指，然后摸了摸它的臂膀，最后摸了摸它身上被炸到只剩下一半的驾驶舱。
他就这样一寸寸地摸过去，最后，松开雪娜，在那站了许久，终于没忍住，回头看许景严，用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说“严哥，你抱我一下吧。”
他话音未落，人就已经被圈入了许景严的怀中。
对方将他牢牢圈紧了，然后低头将一个又一个的吻落在他头顶。
顾北手用力地落在许景严的腰际处，过了许久许久，才轻声道“我小的时候，是怨恨过他们的，为什么不陪我，为什么不来救我。”
许景严将他抱得很紧很紧。
“但刚刚看完视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是不是我太自私了？”
许景严哑着声音道“没有的事。”
“八万九千多个人，多少个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啊。”顾北却继续，那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我竟然只想着他们为什么选择战场而不选择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没有。”许景严再次说道。
四下的暖光保养灯还在照耀，他将顾北抱得很紧很紧，然后又松开去亲吻他的脸颊。
看着他低垂下的睫毛，和孤零零站在雪娜前，却在询问自己是否自私的身影，许景严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仿佛被人割裂开了一般。
他不希望有一天，顾北会这么一直一直孤单地站着，然后开导自己应该更大度一些。
……他想选他。
那是许景严第一次疯狂到想要推翻自己长达三十年为军效力的信念，成为一名他过去最不耻的逃兵。
然后选择他。
第61章
在雪娜前, 许景严将人抱得很紧很紧, 然后一下又一下地亲吻他的脸颊，带着疼惜。
与此同时, 节目组一行人已经站进了下一个场馆。
·
在这个场馆里, 他们能看见那八万九千名战士的名字悉数被刻在墙壁上, 同时, 还有铺满整个房间的光屏轮流战士着他们的照片和资料。
大约是因为人数众多的缘故, 导致这个场景看上去非常的……壮观。
明星队看着那些照片上士兵们英姿飒爽的样子, 再回想一下方才的影片，心情都挺不是滋味。
他们忍不住想到, 如果联邦十五年前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去攻击塔姆人, 那为什么塔姆人如今还能出现在巴斯境内呢？
这个问题, 是姜添问的。
理论上来说，军部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 在来之前, 柏导也警告过节目组的人, 不要再谈及山林里的塔姆人，尤其是镜头下。
但看了刚刚的视频, 再看了这满房间的光屏, 姜添这个问题却还是忍不住，发自内心地询问出来。
知道了那么残忍的战争之后, 人们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希望, 这种牺牲不会白白浪费。
孙爷对上姜添希冀的目光, 默了半晌, 看向马尔道夫将军。五名老人中还有一名微微皱眉，也和孙爷做了一样的动作。
在他们来的时候，巴斯基地就已经在草拟与节目组所有知情者预备签订的保密协议了，所以这样的问题，理论上军部是不会予以回应的，尤其眼下镜头还开在那。
但马尔道夫将军看着满房间牺牲的战士图片，最终，冰蓝色的眼睛望向孙爷。
孙爷于是为明星队讲述起了940年那场战争的后续。
·
因为那是联邦第一次反冲入未知的塔姆星发起战争，所以去之前，他们尽可能做全了准备。包括武器，包括设施，也包括一些必要的探测仪。
但是，要求士兵一边奋战一边进行数据收集实在强人所难，科研院的人便连夜改造了一批武器。
由于枪支是空气弹的形式，所以他们主要改造了匕首。但又由于数量有限，所以他们最终只能将这批改造匕首分发给了一小批士兵，然后以组为单位，每小组一把特殊匕首，刺入他们觉得需要被探测的地方，数据最终会被传导给雪娜，经过他们带到塔姆星的信号塔，传回联邦。
这种连夜改造出来探测仪数据肯定没有太稳定，传输信号也比较弱，不能保证每一把都充分发挥，但聊胜于无。
而当时秦谨最终掏出的那把匕首，就是改良版的，而且是改良中质量最优的那一批。
所以当她将匕首深深刺入，雪娜还没有飞得太远时，塔姆星繁育处的情况是有被反馈到雪娜体内的。
但，当时929军团全军覆灭，带过去的信号塔也被毁坏，雪娜身受重伤，只能维持基本性能，所以这个数据并没有被及时传回联邦，而是存在了雪娜的身体里面。
而这份资料，就是秦谨最希望雪娜带回的那部分。
坏消息是那时的联邦受毒气影响，已经带人撤离了这块版图的城市，发现坠机的雪娜是许久之后的事情，而好消息则是，那把匕首充分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波长数据也被雪娜保存得非常完整，它对之后联邦科研院研究塔姆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数据显示，科研院之前对塔姆人进行研究，发现它们体内有两种联邦不存在的特殊成分，可能造成了它们无限再生能力的猜想是正确的。
因为在塔姆星的繁育处，这种成分的浓郁程度简直可怕。
非但多，还会不断再生。
且当塔姆星开始疯狂繁育的时候，这种成分更是会像激素一样，含量向上飙升。
而除此之外，他们还通过那匕首传达来的数据，确定了另外一件事。
–––秦谨那枚经过科研院精心设计的炮弹，对塔姆星的威力毋庸置疑，她几乎炸烂了塔姆星大半个繁育处，反馈到雪娜那里的数据显示，整个塔姆星繁育处在秦谨那一炮之后，拥有的再生成分光速下降，一度趋近于零，换算成人类，基本等于心脏停跳。
这也是塔姆人为什么在山林事件中那么仇视许景严的原因。
但以上这些，都是联邦在一年后发现雪娜得知的，在当时，他们并没有获得这么多的情报，甚至因为雪娜的断联，连929军团有没有发射那一枚炮弹都不清楚。
直到他们发现，塔姆星伸进联邦的爪牙，90在顷刻之间齐齐断联死亡。
那时的马尔道夫将军当机立断地下令派出精锐兵去塔姆星接应929军团。
“去了吗？”回想起他们来基地的一路荒芜，姜添有种不祥的预感。
孙爷摇摇头“没有。”
因为那时候，塔姆星在秦谨的炮轰下，身体里喷射出了一大堆粘液，大概就是塔姆人身上粘液的放大版。
它们四射开，化为一颗颗石块，向外飞出，且有那么几颗落向了联邦维纳城。科研院及时报警，整个军队果断疏散民众。
所幸当时塔姆星距离联邦星还是有距离的，所以真正落在联邦星上的石块，也就那么两三颗，并没有伤到多少人。然而就在马尔道夫正要继续派人前去接应的时候，科研院再次报警，落在维纳城的石块成分不对。
“成分不对？”姜添愣愣道。
“石块受两星环境差异影响气化，造成了维纳城现状。”而因为军部对这方面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让这种气化从维纳波及了图斯格尔，甚至一度到过巴斯。
那时候的联邦军在各种慌乱之下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到马尔道夫将军最后亲自率领精锐兵去找的时候，塔姆星已经不在他们之前监测到的那个位置了。
在姜添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孙爷也有点惋惜道“929军团没有彻底歼灭塔姆星。”
那时的马尔道夫将军不死心在外面转了很久，确实再也找不到塔姆星的踪影才回归。
处理毒气，清扫塔姆余党。
而在他们努力控制毒气，净化毒气，想办法回到毒气区域进行排查，这么一系列漫长过程之后，过了一年，才终于在图斯格尔基地现在所处的这个偏僻地点，找到了坠机的雪娜，得到了929军团在塔姆星所留下最完整的资料。
而资料上显示，在秦谨一炮过后，塔姆星接近接近十秒的“停跳”之后，又复活了。
“它把星球上的塔姆人都吸收进去了。”孙爷叹气说。
成分回升，塔姆星的繁育处没有完全停止运作，非但没有停止运作，还在缓过神后，第一时间运用其自己仅剩不多力量保下的潜伏塔姆人，疯狂搜刮联邦拥有的5s级潜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