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凶极恶+斯民食餮(四凶列传系列) 第2章

作者:live 标签: 强攻强受 玄幻灵异

然而他只是淡淡看了那两人的背影一眼,而後转身,往他们奔出来的房子走去。

旨上令十二恶兽驱鬼疫不错,但却没有说需要救人。

而他眼下要做的,是去传旨。

推开柴门,扑鼻而来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青年稳步直入,屋内一片漆黑,弹指一道光芒自起指间耀亮。

这屋里顿时如同白昼,而里面的状况却如地狱一般。

那头浑身硬甲脊生棘毛的野兽正趴在地上,嘴里咬嚼一根人腿,那腿看来光滑细嫩,似女人肢体,再看它身下,残缺的尸块四处散落,显然并不只有一具尸体!

鲜血浸入青砖之中,碎肉断骨更是随处可见。

巨大的嘴巴“嘎吱嘎吱”地啃著鲜血淋漓的肉骨头,像是享受极上的美味般乐此不疲。

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显然打扰了它。

恶兽吐出那根人腿,青森森的眼睛瞪住来人,凶相毕露。

它慢慢从血泊中站起身,强壮的四肢撑起牛犊一样硕壮的躯体,鬃毛硬如钢针根根竖起,钩爪拉过地面带出五道极深的爪痕。

几个沈重的响鼻,足以说明它的蓄势待发。

被它看中的食物,一直是逃不掉的。

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连屋顶都被震得几乎掀翻,硕大的野兽猛向那青年扑去,钢爪锐利,森齿噬人,眼见就要将那青年撕作碎片,跟那地上的尸块作堆。

然那青年不动声色,非但不躲,反而向前倾身,脚下一点凌空跃起,半空中,右臂前伸,拍在兽首额前,电光火石间,手腕一沈,顿如千斤巨石当空坠下,直把那磨盘大小的巨兽脑袋一下砸落在地,力度之重,甚至连地面都给砸开一个坑来,兽首几乎半埋入泥中!

青年半弯腰,并不抬手,将那恶兽仍旧压在地上。

而後,淡然无波地说道:“天君有令,命穷奇灭鬼疫。”

地上恶兽嘴巴没能尝到血肉的美味,反而吃了一嘴的泥巴,更说不出话来,实在大为狼狈。

青年打量著在他臂下挣扎的硕大兽身。

他脸庞英俊,一笑犹如春风拂面。

“吾名腾戈。日後相处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第二章 凶兽恶,不服天威狷且狂

乱世之中,最不缺的不是英雄,而是死人。

汉自桓帝、灵帝以来,旱涝、瘟疫、暴动、胡乱不断。

後诸侯之乱,军阀征战,诸军并起,无终岁之计,饥如寇搜掠,饱则抛弃余粮,时有瓦解流离之杂军,无敌自破者更是不可胜数。

中原大地,乃至鸡犬无余,人相啖食,积尸盈路,州里萧条。

疫病随乱滋长。

蛊乃虫物而病害人者,乃致病之疾,若化做疫,民皆疾,尽有药石亦难抑之。而蛊疫之精,若化为鬼疫,则能害人於无形,且中疫者死後,蛊毒又可流注传染他人,若不遏制,轻则村破,重则郡灭。

时近黄昏,正是鬼疫横生之际。

一身青钢盔甲的青年独自站在方才结束了一场大战的山谷中,埋骨於此的将士兵卒恐怕连入坟立碑的机会都没有,乱世之中,就算是打著贤明旗号的君主,也不见得有那个闲心安排人手清点死亡的士卒,为之一一竖碑立志。

不过总是会有人去做这种事。

青年冷冷看著夜幕的阴影中,凡人不可能看到的鬼影,黑白无常带著大量鬼卒,捧著生死策正清点亡魂,朱笔轻勾,便又有一缕亡魂被拘魂枷套住。不多时,便见黑白无常领了一大队神色茫然的魂魄往虚空暗影穿入,消失於无形。

没了那些冤魂不甘的嘶鸣,总算是得了片刻的清静。

他非常有耐性地站在原地,收敛了身上的气息,就这麽看上去,他便与一个凡人的将官无异。地上的尸体下,鬼疫正蠢蠢欲动,化作缕缕黑烟之状。

然而青年并不著急,依然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鬼疫互相蚕食。

蛊鬼疫在虚空中互相吞噬,强者吃弱,毒多吃少,眼见一开始似有无数的黑影渐渐减少,并渐渐化形,到最後两抹最强大的鬼疫纠缠争斗,终於以其一得胜吞噬对手,这剩下的一只吸收了战场上所有的鬼疫之力,自是强大无比,却不是先前在村庄见到的那只可比。

但见其於空中不断扭曲变形,或成禽畜之形,或成野兽之状,然而最後竟变出龙的模样!

张牙舞爪,翻腾起伏,四下张望,大约是寻找有大量活物的村庄,欲以蛊疫之毒祸害生灵,继而吸食精元以增功力。

然而未等它寻得目标,忽然只觉锐风扑面而至,一下将它身体完全凿穿!

鬼疫化形为龙,亦不过邪鬼之精,这一下险些将它完全打散,所幸它吸收了大量同类,不至马上散灭,但也不复先前张狂。

这一看,地上已有一道雪白的灵光乍亮,而似见灵兽之形的亮光中,但见那矫健的青甲神将巍然而立,盔下一张脸容清隽斯文,全然不似方才那般话也不多说一句突然施袭的狠辣出手。

青年此时方缓缓抬头,被头盔遮挡的眼睛锐光如电,刹那间墨燧颜色的瞳孔仿佛变幻出琉璃清透,然即如常。

蛊鬼疫虽未开灵,但亦知对手绝非凡人。当即张开疫精,如龙张口往青年扑去。

鬼疫猖狂,青年却依旧沈静,但见他右手从腰间抽抬,一卷金光在掌中飞旋而出,但见他五指合抓,便将那神兵握在手中,此物有四角隅,各画二柄三股杵,十字交叉,正是降魔法宝羯磨杵!

看黑雾扑来,羯磨杵骤然出手,化作飞旋,所绽金光竟如圆桌之大,蛊鬼疫逃之不及被当场斩开,非止如此,那金光似有驱邪之力,眨眼间彻底撕碎鬼疫,那黑雾在刺耳尖嘶中化作点点虫灰,飞散一空。

末了一尾尚算完整的虫子自半空坠落地上,半是焦黑半是红肉,竟原来是条足有尺长的赤皮蜈蚣!

青年收了法宝,冷冷一笑:“谷壳螯足,莫非还想翻天不成?”言罢毫不留情一脚踩下,一股黑气自他靴底泄出,待他迈步离开,地上便只余下内浆迸射的扁席虫尸。

腾戈依旧回到幽州城外的荒废村落。

许是有感凶兽蛰伏於此,这附近连只野兔山鼠也不敢靠近,便是食腐的老鸦也飞离此地。过於安静的村落在日落後的漆黑中仿如鬼域,但事实上这里却要比别处“干净”,不见魑魅魍魉,也无鬼疫精怪。

然而在死寂的村庄里,不断响起困兽咆哮,震耳欲聋,其兽之凶,怕是能将人吓至胆裂。

他走到那日的屋子前,推门而入,不意外地听到更响亮的怒吼。

青年点起油灯照亮屋内。

却见那屋内的地板上凭空竖起了五根巨硕无比的石柱,石柱狮口镶有铜环,这铜环上各自连了一条碗口粗大的镔铁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是一口钢箍,牢牢锁紧那头浑身铜皮铁鬃的野兽四肢以及颈部。

本说寻常之物无法将恶兽囚禁,但无论那兽如何咆哮挣扎,偏那锁链非但不会被扯断,反而越是用力箍得越紧,特别是颈项上的铁箍,若非它皮甲之韧堪比麒麟兽,只怕早就给生生勒断。

然这兽也确实凶悍无匹,若是换了旁物,只怕此时早已屈服,至少不会胡乱挣扎自找苦吃,但这兽非但不曾屈服,被囚十天,日日咆哮,不断以爪抓打锁链,每每被勒个半死,等缓过气来,又复击打。

尽管石柱不倒,锁链未断,但这地表却生生给它刨出无数坑痕。

这头恶兽自就是那日在村里噬人食肉的凶兽──穷奇!

《神异经.西北荒经》载,西北有兽焉,状似虎,有翼能飞,便剿食人,知人语言。极恶之形,乃列居上古四凶之一。

然穷奇虽恶,终为舜帝所伏,尽驱幽州,借其凶恶以镇边裔。

只是时日长久,舜帝归天,凶族不受压制,复又时常出没。

滕戈站在穷奇面前,抖出黄金之轴,天威森森,便不见天颜,仍感九霄帝君至尊无上。

“穷奇,仍不接旨麽?”

那穷奇恶相狰狞,铜铃般硕大的眼睛死死瞪住面前的青年,完全不掩饰眼中恨意,只怕稍有放松,便要扑上前去将他撕作碎片。

剑眉轻皱,染上几分不耐。

抬脚不由分说便往那巨兽下颚踢去。

此脚力度极重,便连那重达数百斤的兽躯也被整个踢翻,穷奇痛嗷一声试图挣扎,却不料那青年抢上一步,一脚踩踏在它额顶,眉间额骨处正是脆弱之位,管是铜头铁骨,这一著下去,就像铁杵捣下,把那穷奇也砸得头昏眼花,满眼飞星。

只是那穷奇亦属倔强,管是如此,居然仍自於其足下张牙舞爪挣扎怒吼。

腾戈闻言神色一凝,反而松开了脚,半眯的眼帘亦难掩化作琉璃瑰色的眼珠里愠怒之意,这几日他算是费了不少唇舌,但这穷奇竟就是不肯接下法旨。

此刻只觉得耐性耗尽。

退後半步,从身後抽出羯磨杵,金光自杵顶之处延伸开来,看上去就像一柄交叉成十字的四刃长刀!锋利的刀刃闪著非金非银非铜非铁的异光,这光映在眼中,竟见如珠华璀璨。

“看来是我辞不达意,让你觉得此事还有相商余地。”

语气森森,风吹火动……

荒镇之上,再度响起野兽痛极之嗥鸣。

第三章 且上路,锁链钢辔纹镌身。

“此地蛊疫鬼已被我杀尽,不必再留了。荆州战火未平,疫鬼横行,那其余的十二兽已先後去了,眼下只余你我未至。”

晨光已露,万物如获新生,青年一夜未眠却依旧精神奕奕。

却见他收了法器,那卷黄金天旨也不见踪影。

屋内的恶兽依然以重锁捆绑,没了声息般侧卧在地上。看它双目紧闭,若非鼻孔喷出的呼吸微微吹扬碎灰,当真像一具尸体。

赤色的厚甲皮上,横七竖八的痕迹触目惊心,不知为何物所伤,看上去就像被火烙鞭笞,然不知那施刑之人手法何等巧妙,尽管伤痕累累,却始终未曾见血。

伤痕下金光点点,若隐若现,若是细看,仿是以金线织绣其上,成字成行,再看仔细,赫然是那不知踪影的天旨内容!原竟是将那卷天旨每字勾出,在那穷奇背部一笔一划,镌纹留身!

便是穷奇这般的凶兽,纵有铜皮铁骨,这一夜下来,亦只有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份儿。

腾戈对於此刻完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乖顺地伏在他脚边的巨兽看来非常满意,腾出手来,顺了顺穷奇扎手的背鬃,与它说:“不过你这副模样上路可是会把凡人吓到的,还是化作人形比较稳妥。”

通往荆州的官道上,难民的车队三三两两地往各自的目的地前行。

这里面有曾富甲一方的富户,便是逃难也带了小婢仆役伺候左右,也有孑然一身的流民,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块粗饼只待吃完要挖树根充饥,更多的是衣衫褴褛拖儿带女,一辆残破的小木头车便已是全部身家的贫民。

在队伍中间走著两个奇怪的男子。

一名腰杆挺得像标枪一样笔直的青年。

青盔的青年背上并没有背著沈重的行装,看上去就像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士。

在他身後跟著另一个男人,身材高大堪称过异,在逃难的人群里更显得鹤立鸡群,可是头发乱蓬蓬跟个野人似的,上身赤裸一丝不挂,强壮的身躯黝黑犹如古铜塑像般粗壮,皮肉上全是横七竖八的鞭痕,显然之前受了不少酷刑虐打。

大概是个极凶的囚徒,手腕脚踝均被铁链钢箍所连,面部更被上了一个如同锁於骡子头部的辔具,嘴巴被迫咬住黑铁的辔口,被结结实实地封住,出不得声音。

但是乱世之中,谁又有那份闲心去管他人的闲事,更何况青年一身戎甲,大约是那位诸侯麾下的将军,手里抓著锁链,後面那人兴许就是他抓到的俘虏。大概是在太过凶悍,故此不但受了酷刑,还像畜生般押解。

这二人,当然就是准备到荆州与其余十二兽会合的腾戈,以及仍拒不接旨被迫上路的凶兽穷奇。

穷奇自然是不愿被他所控,一开始死活不肯化形,可腾戈把它往死里揍了一顿,末了蹲在它身边,拳头上还嘀嘀嗒嗒地往下滴血:“你若是不愿走著去,那也可以,只需打断四肢,卸下颚骨,雇人抬去荆州便是。”

凶兽纵然倔强,也不愿吃眼前亏,最後只得在腾戈面前化出人相。

这一路上腾戈以施下法咒的锁链将他锁了个结实,更用羯磨杵变化成辔具,叫他连张口说话都不成。神兵法器本就无真形,随主之意多有变化,或剑或刀,或枪或棒,腾戈手上羯磨杵,更是佛界法宝,任得那恶兽凶极,却也无从挣扎。

那穷奇喜食人肉,适逢乱世,更加是肆无忌惮四出杀戮,往日里绝对没饿过自己的肚皮,然而自从被腾戈所拘,便一直没舔过一口人血,此时被腾戈牵著在官道上人群间走过,虽然那些逃难的难民大多是面黄肌瘦,但那人肉的滋味却不住地往鼻子里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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