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 第11章

作者:楚寒衣青 标签: 灵异神怪 玄幻灵异

李大师得意说:“既然如此,你还不干脆自己了结,省得本大师亲自动手?”

韩业面色如土,抖如筛糠。

岳轻不慌不忙:“既然说到从结果反推过程,那么李大师你说此地生气旺盛,全转化为煞气能立刻将我杀死,我现在为什么还好端端地活在这里?”

……虽然前面说得有道理,但这说得也很有道理啊!韩业暂停了哆嗦。

这话不止点醒了韩业,也正是李大师的心病所在。

按说岳轻已经出现了这么久,阴球也转化了这么多阴煞,不管怎么样,岳轻也应该立刻暴毙,就算是他身旁的胖子,也免不了被阴煞波及,口吐白沫。

但现在,两人为什么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模样?

李大师心中拿不准情况,面上却不肯露怯,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样子,摆出一脸“我不屑与尔等凡夫俗子说话”的表情来。

黔驴技穷总是这样。

时机不到,岳轻不急着处理李大师,只是一边看着周围一边对韩业说话:“我白天和你说过,那些白鹤,劲风,都是李大师搞出来的玄虚,而不是这个风水本身的神异。”

“没错,这个江湖骗子!”韩业义愤填膺。

李大师这回倒是真懒得说话,只噙着一抹冷笑。风水异象,说得容易。国内被大范围开采,天地生气日夕减少,世上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能见到异象的地方了。

岳轻此时沉声说:“他虽然制造了一些东西,地方却未必是假。虎变龙蒸之局非同凡响,确实是一块宝地,也与五峰山格局吻合。所以这一处宝穴是真的。”

韩业听到这里,已经彻底迷糊了,一开始说这里不是宝穴的是岳轻,现在说这里是宝穴的也是岳轻,那到底这里是不是宝穴呢?

李大师同样听到这里,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看向周围涌动的气,目光中闪过一阵惊恐。

“你再看周围的山势。”岳轻继续说,对常人而言,周围昏惑幽暗,根本什么都不能看清;岳轻却目如鹰隼,一下就将山势树木,流水峰形再次看入眼中。

他此时暗想:夜晚看得明显多了。原来如此,居然是这样。难怪从早上开始就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这里山势虽然雄浑奇伟,环护有情,可是却给人一种艰涩之意,尤其晚上,一晃眼过去,周围环绕的山似乎僵卧大地,垂垂老矣。这在白天还不明显,因为虽然周围的山上植被不丰,但中间茂密如春。之前我只以为这是因为中间乃宝穴所在,山中精华全部凝结于此的缘故,但现在想来,这个观点大错特错,青龙白虎上没有树木,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这两座山上的气已经不多了,仅剩的一些,全都汇聚在我们脚下这里!”

“这确实是虎变龙蒸之局,当年也是真的宝穴,但时移世易,不知为何,龙虎争斗,两败俱伤,现在虎成了病虎,龙成了伪龙,宝穴也就成为了假穴,这里的生气乍看上去确实如同沸水滚珠,但这只是表面,一旦表面的生气全被抽光,那么——”

不等岳轻说完,只听李大师惊恐地大叫一声,扭头就跑!

但此时假穴的生气业已抽完,周围如同龙卷风一样的气流烟消云散,失去了最后的生气,青龙白虎两座山同时发出如同龙吟虎呼的“隆——隆——呼——呼——”闷响。

韩业本来反应敏捷,快速窜出去要抓住李大师。

但这个时候,向前跑动的他突然感觉脚下剧震,抬头向四周一看,刹那就被吓得下巴脱臼。

适逢一道闪电划破黑夜。

只见深黑色的天空之下,两座巨大的山一同发生了崩塌,大块大块的石头从山体上滑落,向下砸来——

天啦……

韩业脑海中刚刚滑过一句“我命休矣”,就听前方“啪叽”一声,逃跑的李大师被一块巨石当头砸下,什么都不及反应,直接被压成了一滩血泥!

说也奇怪,李大师一死,刚才剧烈的地动又突然平复下来,只有巨石时不时从山上滚落入深涧,远远传来一声闷响。

韩业呆呆地看着。

此时岳轻方才从后面慢慢踱步而来,神情自若地看了李大师的血水一眼,说:“虽然龙虎都快要死了,但对于推波助澜的那个推手,还是虎怒龙怨,必杀之而后快。换句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韩业看着岳轻,目光中充满对再世神仙的崇拜。

第十三章

山林之中,见到这一幕的除了已经对岳轻顶礼膜拜的韩业之外,还有两个站在山峰之上的人。

这两个人就是白天时候曾经出现的孙老和青田大师。

孙老和青田大师本来只是半夜睡不着觉,再一次出来散步聊天,没想到适逢其会,见到了这十年难得一见的天降异象奇景。

不同于韩业的半懂不懂,两人正因为懂,此时纷纷不顾危险,全都目眩神迷。

青田大师喃喃自语:“气机倾巢而出,龙崩虎裂,证穴真假,仙家手段,仙家手段,不知下面是哪位地师当面,又是以什么法器化解龙虎怨恨!……”

孙老也是心情激荡,但他更为沉稳,听见青田大师这样说,立刻问:“那下面的人与飞星派相比——”

青田大师知道孙老家中情况,并不怪孙老着急失态。他捻着胡须,说:“飞星派是一个大派,下面是一个地师,两者不一样,不能放在一起相比。”

这话说得婉转,但话中之意孙老立刻心领神会。

九宫飞星派是一个大派,门中当然有非同凡响之辈,但孙老与他们没有直接关系,来这里替孙老解决事情的还不知道究竟会是谁;而下面地师的神仙手段,大家已经眼见为实,又恰好在此处碰见,不抓紧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还准备舍近求远,舍本逐末吗?

他重重一点头,内心已经有了打算!

山体的震动已经结束,外头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人声,应该是住在山上的人被地震吸引过来了。

韩业不待岳轻吩咐,循着声音过去,先去应付那些赶来的人。

岳轻从宝穴处捡起了阴球,连同之前拿到的阳球放在一起。

李大师虽然死了,但这对阴阳球吸收了假穴所有剩余的生气,分开拿着重若铅球,一起拿着又轻如鸿毛,品级似乎较之先前又更上了一个层次。

他凝神细听,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在阳球之中除了铁索之声外,又听见了有人断喝,喝的是:“呔,面前那人,黑白无常在此,还不速速束手就缚,跟我去十八层地狱受审,断你身前功过恩怨——”

岳轻哭笑不得,心想也不知道李大师拿到这对阴阳球之后究竟是怎么蕴养的,之前还只是牛头马面,现在变成黑白无常了,如果再变下去,不知道会不会真连十殿阎罗都给变出来,真是铁了心一路地狱系走到底啊!

念头刚刚转到这里,岳轻串在手上的珠子突然滴溜溜自主旋转一周。阴阳球及周围天地间的任何一缕生气,全在这一转之间被它吸个干干净净,涓滴不剩!

阴阳球中的声音立刻消失了,就和当初被吸了气的印章一样,萎靡不振,黯淡无光。

岳轻立刻瞪向手上的珠子,但手上珠子已经停止旋转,再次一动不动如同尸体一样挂在他的手腕上。

岳轻看看刚到手的阴阳球,又看看手上的珠子,一个头有两个大,训道:“吸了这么多生气结果什么变化也没有,你说我要你有什么卵用!”

珠子安静如鸡,一声不吭。

岳轻无可奈何,长叹一声,从地上站起来,在黑暗里不时的闷响声中离开了这处假穴,回房洗澡休息去。

蓬头的水声哗啦啦地响。

白色的热气氤氲成团,岳轻正用沐浴露在自己身上搓出大大小小的泡沫,一边和张峥远距离通话,说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

就在他从头打泡沫打到了脚底,打算将沐浴乳放回架子上的时候,一管带着疑惑的声音突然刺破浴室中浓郁的白雾,其声若空谷之灵,美若大珠小珠,渐落玉盘:“……你是谁?我在哪里?你为何赤身裸体,与我一起?”

顿了顿,又说:

“就算你与我赤身裸体一起,我也不会屈从。我要去找一个人。他才是我想要的人。”

岳轻一步跨出,差点扯到了蛋。

电话那一头的张峥听见,吓得裤子都掉了:“卧槽,你就去了一趟广城,都学会金屋藏娇了?!那我怎么办!糟糠之妻不可弃!!”

岳轻这下连菊花都扯到了……

一分钟后,他冷静地地把珠子和手机都丢出浴室。

五分钟后,他冷静地冲完了身上的泡沫,用浴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走出浴室,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炯炯有神盯着珠子问:“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珠子沉默了一下:“……我从不装神弄鬼。不过我现在身周一片漆黑,是被封印在了什么法器里吗?”

岳轻一愣,这是他第一次从风水师之外的“人”口中准确听到“法器”二字,他想了想,试探性问;“你是?既然你身边一片漆黑,为什么能够看见我有没有穿衣服?”

“看世界一定需要眼睛吗?”珠子反问岳轻,它说,“人先天有一点真灵,它不逊于天地生气,只要运用得当,自然能够看见很多东西。至于我……”

说到了“我”,刚才侃侃而谈的珠子忽然又沉默了片刻。

它自言自语:“我是谁呢?”

“我就记得……我叫谢开颜……”

“我还记得我要找一个人……可是,他又是谁?”

岳轻看着一串珠子在桌子上叨逼叨逼,喃喃自语,徘徊犹豫,迷茫失措,沉默了很久。

虽然这把声音很好听,很有感觉,能徐徐引人入情入景,感同身受……

但说话的还是一串珠子。

一串珠子居然会!说!话!

他妈又没有嘴,它究竟从哪个地方说话啊?!

岳轻内心一阵崩溃。

他坐在沙发上以手支额,好好的冷静了一会,直到内心恢复平静,才拿着手珠,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墙角走去。

手珠或许正在思考“我究竟是谁”这一人生真谛,一路都没有出声。直到岳轻停下脚步,将手平举的时候,它才突然感觉不对劲,漂亮的声音中立刻带上了一丝惊慌失措,如同美女碰见恶霸,正在想方设法尽力周旋:“你想要干什么?!”

“想要将你丢掉。”岳轻回答。

“为什么?”珠子不可思议,如听天方夜谭。

“我为什么要留着一个随时随地窥探我私生活的东西?”岳轻反问,继而不等珠子回答,果断继续,“不,我们不约!”

“……我威力强大,可以镇压天下邪祟!我是……我是一串佛珠!”珠子又想起了一点东西。

岳轻呵呵一笑。

“我还特别漂亮,他说我见之忘俗!”珠子搜索枯脑。

岳轻继续呵呵。

“我……我的声音也很好听,我能唱歌!”珠子一股脑儿把所有都说了出来。

岳轻郎心如铁,把手一松,珠子就掉进了垃圾桶了。

一直在房间里围观一切的罗盘此时发出一阵欣喜之意,与自己虎口抢食的东西终于被主人丢掉了,以后所有的生气就全是自己的了!

多!多!多!

“多什么多,你也并没有什么卵用,吃的时候冲在最前,打架的时候跑在最后。”岳轻感觉到罗盘的感情,没好气说,随手拿起罗盘向后一掷,罗盘也步手珠后尘,待在垃圾桶里与手珠相亲相爱去了。

做完了这一切,岳轻顿时念头通达,上床整整被子,熄灯睡觉了!

一夜安宁,就是一个声音一直在脑海里唠叨,挺烦人的。他说的是:“那罗盘并没有什么用处,好吃懒做,你丢了也就丢了;手珠我有些看不透,又有灵智,会说话,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你昨天晚上做个势也就算了,明天还是要把它捡起来戴着,记住了没有?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你能别说了吗……一个晚上就听见你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岳轻睡眼朦胧,一边嘟囔一边摆手挡住射向眼睛的太阳光。

太阳光?

岳轻清醒了一点。

他把手拿开,睁开眼睛看向床边的窗户。

窗外是中庭,中庭栽种了许多树,其中一个枝桠斜斜探过窗户来,如小孩子好奇的手;上面绿意崭新,白花丛簇,又似少年蓬勃的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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