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山走马
温述还是一眼确定了发信人的身份。
除了李弥,再无他人。
照这么说,大副收到的很可能是李弥抢先发出的假消息。
大副也挺奇怪的,刚才谢安年明明说这名向导是逃犯,可现在怎么身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大副开始还将信将疑,但看见温述之后,对温述是中央白塔的特派向导这一身份信了八成——如果温述真的是逃犯,谢安年怎么可以放心地让他自由活动?
但既然大副已经替他做出了解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就欣然接受了。
反正现在谢安年昏迷开不了口,他只要承认了这个身份,整个“绿洲号”都不再对他设防。
他承认了自己的新身份,但下一秒,看着大副望向自己惊喜又庆幸的眼神,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真是太好了!我们的巡逻队刚刚发现了一个紧急情况,正愁如何解决。”
“什么情况?”
“我们发现船底出现了一个大洞!”
“……什么?!”
“极有可能是异种在攻击船体时凿空的,现在已经派人去修补了。但更棘手的是,我们在蓄水池里发现了一具宿主的尸体。”
温述皱起眉头,“你说有宿主死在了蓄水池里?!”
“没错,为了防止污染扩散,我们立即排空水池,做了消杀。但糟糕的是,被污染的是饮用水池,而且我们发现储存食品的冷库同样也被污染了。”
温述倒吸一口凉气,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的意思是,我们的食品和水源都不够用了?”
大副点了点头,“船上食物还能坚持两天,加上营养膏能坚持七天。问题是水源……只能坚持三天。”
“按照原航线,我们还有几天能到达南部联合塔。”
大副面露难色,“原定计划是七天,但我们刚刚发现‘绿洲号’的左舷发动机有损坏,而且我们需要避开一些危险禁区。”
“告诉我结果,现在需要几天能到。”
“乐观估计,需要十二天。不过放心,海德拉已经被我们甩开了一大段距离,应该追不上。”
“但现在最严峻的威胁可不是海德拉。”
“如果严格控制分配,我们能坚持得更久,但问题是……”
“事情永远不可能按照理想进行。”
刚刚获得了新身份,问题就接踵而来。
“向灯塔发求救信号了吗?”
“我们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并有人做出了回应”,大副调出了一张地图,指给温述看,“但救援队鞭长莫及,让我们先采取自救措施,我们需要前往南部联合塔最近的要塞‘圣德里安’要塞,那里的武装力量足以威慑海德拉。”
“十二天……”
人不进食可以坚持七天,但没有水只能坚持三天,重点还是水源不够……
“沿线是否有绿洲?”
“沿线的绿洲,都是禁区。”
场面陷入沉默。
大副立即回答:“我们决定从明天开始,关闭大部分自助餐厅和娱乐场所,保证整艘船的食物和电力供给。在这十二天里,我们会给每名乘客发送一定量的食品券,最大化保证食物的合理分配。”
第二天一早,温述就收到了21张用餐券和9张饮水券。
如果按一日三餐来算,无论是用餐券还是饮水券都明显不足。谢安年那里应该显然也有用餐券和饮水券,不过温述无法解锁他的终端。然而安吉尔没有收到哪怕一张用餐券,饮水券更是没有,只因他并非合法公民,而是奴隶。
温述顿时意识到,货舱中的所有奴隶,只能通过不吃不喝减少代谢熬过这十二天。
每层的食堂只开放了一个,所有人都要凭券排队取餐,但毕竟是特殊时期,一时的不满很快过去。
由于温述无法离开谢安年十步远,由安吉尔排队领了自己的食物和水,第一天的早餐是面包和牛奶,面包里夹着某种蛋类和蔬菜冻干粉做的果酱。
温述和安吉尔分食了早餐。
临近中午的时候,安吉尔去食堂领午餐,可他刚一迈进食堂,就敏锐地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两名哨兵正拖着一具尸体向外走,机器人在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跟着,将被拖得长长的血迹擦得一干二净,地板善良如新。
安吉尔走进食堂,惊奇地发现所有人都还在有序排队,按部就班地领着自己的那一份午餐。
他随便抓住一个路人,询问情况。
路人指了指食堂里面的座位,只见里边坐着一个长卷发的男人,而男人对面坐着一个头顶猫耳的年轻少女。少女的脖子上戴着黑色皮革项圈,项圈另一头连着银质锁链,锁链就牵在长卷发男人手里。
少女低下头时,毛茸茸的耳朵也会随着她的动作扇动,可见这并非只是一个装饰品。
这个少女和他一样,是个奴隶。
“那男的说有人冒犯了他的奴隶,就把那人杀了……就刚才被拖出去的那个。”
少女面前有一个餐盘,她正低头小口啃食着盆子里的营养棒,猫耳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安吉尔敏锐地发现,这少女是一个哨兵,但长出猫耳并不是因为她正处于解放状态,而是因为这猫耳是人体改造的产物。
安吉尔看着那个方向,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现在的人都喜欢这种类型的奴隶吗?白九喜不喜欢呢?
“私人恩怨,合情合理,安保队也没法管。”
安吉尔看着那个方向,露出了一抹讥讽的微笑。原来蛾摩拉之外的地方,也是如此的野蛮不堪。看来他们的行事准则,和自己认知中的没有多大差别。
文明,更像是合理行使野蛮的借口。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冒犯到了猫耳少女,但男人是实打实地为自己的奴隶换来了一顿饭。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但安吉尔并不在意今天的食物有没有自己的份额,他只要办好主人让他做的事就好。
这时,温述发来了消息。
“想吃什么随便拿就好,不用替我省券。”
安吉尔看到这个消息,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意。
有路过取餐的人被这如冰川融化的笑容晃花了眼,盯着金发碧眼的小美人移不开眼,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吃屎。
安吉尔走到窗口前,十分阔绰地用掉了两张用餐券和两张饮水券。最后他捧着两根营养棒,两块小麦面包,两块黄油,两个腌肉罐头,两袋腌黄瓜,两袋饮用水回去。甚至他还中途折返,在窗口领了一大桶爆米花。
周围的人看着他满载而归,无不吃惊。
有人忍不住提醒他,“我们的用餐券和饮水券都是不够用的,你应该精打细算,不应该这么挥霍。”
安吉尔微笑着无视对方的提醒,捧着一大堆食物回去找主人。
回到房间,主人正站在窗前。
阳光为温述镀上了一层金粉,剔透的异色眸子如同被光带分割的银河和夤夜,白皙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绒缎。比起之前的那张脸,主人现在的那张脸简直好看得过分。
但无论主人使用哪张脸,安吉尔都无所谓。主人就是主人,如果眼睛认不出,他的天堂鸟也会认出主人。
安吉尔身为一个还在发育阶段的哨兵,长得眉清目秀,食量却大得惊人,温述干脆将自己的那份罐头给他吃了。两人迅速消灭掉了所有食物,之后心满意足地躺在沙发上消化食物。
谢安年的医疗舱被放在客厅,由于占据了太大的空间,已经成了杂物收纳架。
令安吉尔感到高兴的是,这个杂物收纳架上堆满了他手写的试卷。
试卷白花花像雪花一样,遮住了谢安年沉睡的脸。
吃过午饭不久,下午两点半,“绿洲号”外的太阳能把人晒成人干。
安吉尔迅速写完了温述布置的作业,黏着温述撒娇。
温述让安吉尔去探望重伤的上官敏,看看她有没有苏醒。
安吉尔独身走在走廊上,透过走廊的舷窗欣赏甲板上的景象。
主人带他登上“绿洲号”的第一天,甲板上有俊男美女在甲板上玩沙滩排球,也有摇滚乐队在现场演奏,主人递给他一杯柠檬水,柠檬水放了蜂蜜很甜。
但现在甲板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唯独绵延的沙丘看不到尽头。
就在此时,舷窗之外,一个人突然从正前方直挺挺地冲了出来,砰一声撞在了甲板之上,力道大到五官都被拍平在舷窗上。
安吉尔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又因为这人的滑稽发笑。
下一秒,这人陡然露出极度惊恐的神情,在安吉尔眼前爆开,炸成一团血雾。
舷窗蒙上了一层泛着血光的滤镜,正午金黄的巨日都被染得鲜艳如残阳。
安吉尔看着舷窗外的袭击者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血泥挡住了视线,让安吉尔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他意识到,自己就是对方的下一个攻击对象。
第40章
温述正坐在书桌前批改安吉尔的试卷。
安吉尔很有天赋, 理解能力也很强,在几天的时间里如一块海绵一样快速汲取着一切可获得的知识,到现在已经掌握了正常世界的大部分规则, 各个学科的内容也一点即通。
只可惜温述是个向导,对于如何培养一名哨兵是个外行。
他幽幽地转过视线, 看向银白色的医疗舱。
虽然谢安年现在是个黑暗哨兵,但在当黑暗哨兵之前, 他可是个正儿八经的S级哨兵, 并且在圣所接受了十年的正规哨兵教育。如果他能做安吉尔的老师……
想了一秒, 温述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吧,他怕谢安年误人子弟, 也怕安吉尔欺师犯上。
咚咚咚——
规律的敲门声传来,是安吉尔回来了。
温述微笑着打开门,果然看见安吉尔站在门口, 与往常无异。
但温述却敏感地皱了皱眉,尽管他没有看出任何异常, 但他的过于优秀的感知告诉他一定有事发生。
更何况,他和安吉尔的浅度契约还没有消失,若是连这点不同都发现不了,那他这个向导真是当得太失败了。
“你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