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山走马
可此时温述和谢安年都已经刹不住车了,往前冲了两步,发现前面竟然是一辆侧翻的石泪金无人运输车,驾驶舱有火焰在燃烧,眼看就要发生爆炸。
灭火无人机效率极高,红色的阻燃剂在顷刻之间从天而降,铺天盖地地浇了谢安年和温述满头满脸。
火熄灭了,两人惨遭无妄之灾,翻过高架桥站在人行道上,躲过了接下来的阻燃剂倾泻,在行人异样的目光中相对着大眼瞪小眼。
谢安年看了一眼表,惊呼,“不好只剩一分钟了!”
二人齐齐抬头,看了眼高耸的大楼,在颜面和天职之间选择了天职。
谢思语坐在办公桌后,看着面前告了自己儿子一状的金发哨兵。放在以前,她一定甩手让谢思言收拾烂摊子,但这次情况特殊,她不得不出面处理。
“你是说,你怀疑谢安年殴打并胁迫首席向导阮眠?”
话音刚落,两位当事人从砰地推开门闯了进来。
谢思语看了眼计时器,五分钟整,踩点进来的。
她本应该开口训斥谢安年几句,按照惯例给安吉尔一颗定心丸,但她抬眼看到燧人塔首席哨兵和首席向导的“尊容”,终究是把刚抬起的头低了下去。
温述很意外在这里会看见安吉尔,而安吉尔看他这个样子也是一脸诧异,一直故作老成板着的脸终于出现了裂痕,“你……他把你怎么了?”
谢思语终于抬起头,拿出了一个领导人该有的威严,对温述和谢安年教导道:“年轻人,还是要懂得节制。”
谢安年摊了摊手,道:“我知道了,所以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们要借个浴室洗澡。”
谢思语转头对安吉尔说:“你也看见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安吉尔木然地摇摇头,“没,我要先失陪了,结盟的事之后再议 ”
谢思语神色严正地对温述说:“要你实在嫌他烦,访问团出发前,我可以不让他见你。”
第96章
在访问团离开燧人塔之前, 谢思语严禁谢安年再带着温述胡闹。
安吉尔按照温述的原计划,带着手下先一步离开燧人塔,伪装成被走私的“宠物”潜入中央白塔辖区。
谢安年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入主温述的公寓, 本以为可以和温述过上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日子,但没想到两人在这段时间忙到起飞。
高层连同谢思语的智囊团夜以继日地规划出行的每个细节, 不仅要提防在到达中央白塔之前的刺杀,还要提防李昭维的各种手段。温述不确定现在到底有多少人猜出了阮眠的真实身份, 但从这个名字出现在燧人塔开始, 黑暗中窥视的视线就没少过。
“那小鸟走之后, 窗子外清净多了。”谢安年将窗帘拉开拳头大小的一个缝隙,朝外看了一眼。住进温述家的第一天, 他就把房子外监视的暗哨摸了个透,有中央白塔派来的,有其他各塔派来的, 还有一些民间组织,甚至谢安年自己派来的。
安吉尔的离开带走了一部分密探, 但还剩下另一部分。温述十分谨慎,公寓里的窗帘二十四小时紧闭,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戴上拟态面具,8:00准时出门上班, 5:30准时到家,如无必要绝不在外逗留, 休息日也几乎不出门。
谢安年看着楼下遛狗的中年男人,对温述道:“看他们天天蹲着也无聊,不如给他们上点强度?”
温述正穿着睡衣,握着手柄,盘腿坐在床上打游戏, 好不容易有了清闲,他却被塔主耳提面命不能出门,带着怨气幽幽道:“上什么强度,我们打碎窗户跳下去,再来一次高空接吻吗?”
谢安年仔细想了想,歪了歪头道:“也不是不可以。”
只听唰啦一声清脆响声,深灰色的窗帘被谢安年拉开,窗外的灯光猝然直射到室内,温述眯起眼睛用手挡了挡,惊呼,“你干什么?”
谢安年两步走到床边,一把将温述拉了起来,温述惊呼一声,双手抵着谢安年结实的胸肌,手柄骨碌碌滚落在地上。
温述被直接按在了窗边,身前是冰凉的玻璃,身后是滚烫的躯体,楼下的霓虹和街道清晰无阻地倒映在眼底。他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手肘向后推,但脚不沾地使不上力,下一秒就被谢安年扳过头,吻了上去。
温述此时人已经麻了,却也只能顺从谢安的动作回吻,房间里马上响起令人脸红的水声。
他要怎么提醒谢安年,监视他房子的不只有各方势力的密探,还有尽职尽责蹲守的狗仔。
不过话说回来,谢安年似乎从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镜头下的他好不好看。
温述也不在意这些,轻轻闭上了眼睛,胳膊搭上谢安年的脖子,让自己被抱得更稳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湿热的吻接近尾声,但两人唇瓣厮磨,蹭着彼此的鼻尖,温述轻声道:“完蛋了,你妈要是在花边新闻头条看到我俩,一定气炸了。”
“喔……那你到时候一定要帮我说说情,”谢安年双手不老实地向下游移,拖住了温述的屁股,不动声色地掐了一把。
啪——
一道清脆的响声响起,两人俱是一愣。
温述脸上挂着不动声色的微笑,从谢安年的屁股上收回自己的手,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刚才实在没忍住,感觉冥冥之中有股力量牵引着他。
谢安年唰地拉上窗帘,将温述直接抛在床上,一边脱衣服一边向他逼近,在昏暗的房间里,流畅隆起肌肉线条的压迫感十足,“小温同学,你今天完蛋了。”
温述在床上调整了个姿势,无辜眨眼。
今天谁完蛋了还未可知,不是吗?
温述抬手解开了自己的领巾,让信息素的味道释放出来。谢安年眼底浮现出一抹猩红,却又被很好地压制住,他抢过温述的领巾,团成团塞到自己裤兜里。
温述阻止他,“别啊,你都顺走多少条了,我都没得换了!”
谢安年对温述的颈侧又咬又啃,“我给你买呗,多大点事。”
“你不觉得你这个行为很变态吗?”
“习惯就好。”
折腾了一会,谢安年皱着眉退开了些,提出了自己的小要求,“不行,你锁着我点,我怕我忍不住……”
温述没问他忍不住什么,而是光着身子翻找半天找到了一个合金手铐,给他铐了起来。
谢安年说这玩意太脆了,甚至都不是专业的。
温述扬起湿润的唇角,眯眼道:“所以你不能把它弄坏,弄坏了我要罚你。”
谢安年倒吸一口凉气,痛心疾首地看着温述,“你让我死了算了,谁教你的?”
温述摊手,“天赋。”
谢思言一个电话打过来时,温述和谢安年还处在混乱中,连几点了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再不出门就要被谢思言手撕了。
刚起床又是一通兵荒马乱,温述穿错了谢安年的裤子,谢安年打上了温述的领带,直到最后两人出门,脚上的袜子都各有一只是对方的。
幸好两人都是体力怪物,出现在访问团和媒体镜头面前时,赫然又变成了两只西装革履、容光焕发的衣冠禽兽。
燧人塔的记者胆子格外大,一名穿着白色职业套装的女记者挤到最前方,举着话筒张口就问:“请问二位昨晚是一起过夜的吗?二位同居的消息是否属实。”
黎影立即上前阻止了女记者咄咄逼人的提问:“本次采访只能提问与访问中央白塔相关的内容,不允许提问无关问题。”
但女记者显然无视了黎影的话,继续高声追问“二位的沉默是否表示默认。”
黎影已经准备让保镖将这名女记者带离会场,然而身后的温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后马上得到了谢安年的无碍手势。
面对无数镜头,温述扬起一个公式化的笑容,自若道:“无须沉默,如果你们想知道,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
“昨晚我们在一起,前晚也是。”
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太大,绞尽脑汁思考话术提问的记者懵了,就连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和官员们都懵了。
昨晚在一起可能是荷尔蒙支配下的一时糊涂,带着点娱记最喜欢的香艳偷情色彩,无数人架着长枪短炮,不是就为了捕捉到这点高位者的龌龊不堪!?
但加上一个“前晚”,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黑暗哨兵和S级向导,首席和首席,强强对撞碰出的火花,天知道有多少可供遐想的空间!
记者们疯狂按动快门,将温述和谢安年站在一起的画面拍摄下来,新闻纪实就讲究时效性,比其他报社晚发一秒都是巨大的损失。
但温述只用一句话,就平息了这股陡然狂热的浪潮,“关于我的私人问题已经回答完了,大家可以将注意力放在公事上了。”
谢思言示意出发时间要到了,缩短了整场采访的时间,先将温述和谢安年送上车,自己留下来和塔外交部长应付记者问答。因为燧人塔至少要留下一个最高战力,所以他并不在出访名单里。
离开会场之后,六辆一模一样的悬浮车从不同干道驶向机场,谢安年和温述分别乘坐其中两辆,一切都按照最高等级的安保措施安排,唯恐发生一点意外。
温述与谢安年开着视频通话,忍不住吐槽,“大张旗鼓保护燧人塔的最高战力,还真是把资源用到了刀刃上。”
谢安年笑道:“我就说让我偷偷潜入进去更安全。”
两人相视一笑,但他们都知道,路上的威胁无关紧要,但等到了中央白塔,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挂断视频,温述闭上眼睛。
睽违三年,即将重归故土,他的心情并没有表现出来那样平静。此时此刻,一个人的面孔不断在他眼前浮现,几乎成了挥之不去的白日梦魇——那个第一次让他感到温情的人,第一次让他学会信任的人,也是第一次让他尝到背叛滋味的人。他的过去,他的现在,相当大的一部分,都由那个人一手塑造,然后又被那个人一手摧毁。
那鲜血淋漓的一刀,将他的人生分割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
他将以阮眠的身份回到中央白塔,去见许许多多的——
老朋友。
几天前,他与谢思语有过一场交谈,就连谢安东都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
谢思语一直知道这些年温述的小动作,数次提醒他,“现在的你不只是你温述一个人,安年又和你那样亲近,你的立场代表着燧人塔的立场,每一道你吸引来的视线,都会变成挥向燧人塔的刀。”
温述面色平静,他听得出来,站在一个领袖的角度,谢思语让他得过且过,放弃复仇,作为燧人塔的首席向导,他生活在世界上最安全富庶的区域,有最强大最温柔的爱人,有一份令人艳羡的高薪工作,只要按部就班走下去,他完全可以得到童话里才会幸福结局。
而这唾手可得的一切,只需要付出最微小的代价——遗忘。
“我给你阮眠的身份,就是希望你可以拥有新的人生。在这里,没有人会在意你是人类还是所谓的怪物,更没人在意你背后的阴谋。”谢思语凝视温述,尽管多年的身居高位养尊处优,但她骨子里哨兵的锐气依然没有被磨灭,这让她的每一个眼神,都如刀锋般切割着人心,“如果安年对你的爱仍不能让你放下,我不知道……”
温述打断了她的话,“他爱我,从不为了让我放下。”
“但你放下对他而言是件好事,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件好事。”
温述摇了摇头,对谢思语道:“谢塔主,或许您误会了,我的目的从不在复仇。我不恨杨明弦,他是捅了我一刀,但他也救过我,算是扯平了。”
“那你还……”
“他是中央白塔科学部的首席生物研究员,经他手解剖人体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个,难道您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连一名向导的心脏都刺不准。”
谢思语脸色凝重,“你是说他不但对你手下留情,甚至知道你还活着,你要去斩草除根以防后患?”
温述摇头,“不,以他的性格,做了就不会后悔,他不会说出去的。”
谢思语松了一口气,杨明弦故意放温述一条生路,只要温述乖乖承情,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但温述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其实,我也就是想要个公道罢了。”
温述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含蓄而略显羞涩的笑,谢思语也算是摸清了温述的性格,心知他一旦露出这种笑容,必定要作妖。
“公道?说得轻巧,你知道你要讨多大的公道?”
温述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塔主,您可能从未听过我母亲的名字,她叫温寻,她是中央白塔的一名科学家,她极具天赋,又勤奋刻苦,她的前半生幸运又顺遂,取得了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取得的成就,她的爱情、事业、梦想都在那座塔里。我不敢想象她最初接下造神任务时,会是多么欣喜若狂,这是她的信仰,她人生价值的实现,然而在最后,她却不得不背叛了她的信仰,她挚爱的故土,乌尔班明明给了她选择,她却选择用死亡为信仰殉道,这是她的结局。”
“您可能没听过一个叫白繇的向导的名字,他原本应该是一名优秀的哨兵,可是他从出生开始就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他跨越整片沙漠,带着阴谋接近我,行使着作为工具的使命。而他一生唯一能自己做主的,是自己的死亡。他埋葬在春晖大桥的废墟里,没有见到黎明前熹光。”
“您可能难以想象,一个优秀的向导,一个善良赤诚原本的人,一个创造无限价值的科学家,最后会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他握着我的手,朝自己开枪,在临死前他诅咒我,诅咒这个世界,他对我说,神会跟着这个肮脏的世界一起腐烂。”
“你更不会知道一个叫茜拉的女孩,她等级不高,运气不好,做每件事都差最后一点点,只要不受伤就能逃离贫瘠的家乡,只要不感染就能逃离糟糕的命运,她被您的儿子,谢安年亲手杀死,那一天沙漠下了大雨,那是整片沙漠送给她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