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羊
于是一抹红从脸上转移到了长发男鬼的全身每一寸骨肉皮肤上。
俗话说得好,阴阳调和,鱼水之欢,二十多岁的男子阳气是能将百岁厉鬼的纯阴之气滋润得很好。
这张男艳鬼的美人纸皮囊幽幽地瞧他,又直白露/骨地喘息了一声。
“我还是觉得疼……不许走,给我,揉一揉,你看,我的……人皮起了好多汗,不保养,就要坏了。”
他说话和抗拒都很不利索,但放下身段挽留别人的效果拔群,两人分不开的唇肉贴住亲到黑灯瞎火发出响亮水声,宣婴热得身体迷迷糊糊又被这个人翻身压住把玩作弄了很久。
第67章
不知不觉, 十二点就悄然过去了,宣婴突然从沈选怀里抬起了头, 沈选随他一起看向窗户外面,视野尽头的天际升起一个个孔明灯,随着一声炮竹升天炸开的动静,庆祝节日的绚烂烟花如自下而上燃烧延伸至整个夜幕。
宣婴记得自己小时候最爱看烟花了,那还是在一百年前,娘每次都会带他去市集上买糖人, 看炮竹,当时的他就是世界上最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母子二人还会带着天灯去河边祈求人间平安,好人有好报。
沈选觉察到了他的情绪看过来, 宣婴血红色的瞳孔在微光中闪烁如星, 但他没有哭,而是靠着坚强的意志力忍住了,那种眼神就像是当初的疯魔少年长大了,现在在跟昔日年少做一场正式告别。
“后天就是天赦日,金华每年都会为此庆祝, 今年,就是我看到天灯的第一百年了。”宣婴沙哑的嗓子道出天灯的来历,沈选这才明白宣婴之所以表情不对劲的原因,他顺直乌黑的发丝松松地散落在宣婴的后背上,冷淡淡的眸子见到没有吭声,先落在了宣婴先前被红绸缎蒙着的眼睛上。
“那这应该是我陪你看的第一年了, 对不对?”
宣婴:“……嗯。”
事实上他在等沈选来找自己之前,一直也在盼望着能实现这个今生白头偕老的愿望。
这可真是上天撮合他们了,天赦日除了是民间著名的宋桂杰,还对应了一个当地风俗, 叫贺祈八喜,浙闽文化中将贺喜的八个重要场合纳入了酬神驱鬼范畴,有时候还会特地在重要节日燃放一些花炮送走不吉利的事情。
在很小的时候,沈家长辈父母们也给沈选讲过这个风俗习惯,所谓八喜,就包括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升官又进爵、财源纷纷至、家合体魄健、共享天伦日,沈选记了很多年,他和宣婴现在的情形更让人无端触景生情。
沈选禁不住偏头说:“以后老了,就在绍兴选一间小小的屋子,能塞下你我的,能被叫做家的地方就可以了。到了晚年,我看书,你养花,我们年年可以看花灯,一辈子就这么过。”
“嗯。”宣婴心里充斥暖流,又觉得更对不起沈选许多,但原来真的有人愿意把铁杵磨成针,妖石点成金,我的世界不是空无一物,它很辽阔,配得上潇洒的人,快意的马,辣喉咙的酒。
床上缠绵过,神情散发缱绻气息的他们偶尔抬头看窗外的树木和月亮,满天繁星下的蝉鸣诉说着初夏时节的心语,散发出阵阵香气的花丛让双方都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又理所当然很眼熟,因为他们有过很多次前世今生的情缘。
只不过宣婴偶尔会分心出去,还会偷看现在的时间。表情陡然间认真起来的沈选垂下了眸,偏淡色的唇贴着宣婴的耳朵轻声问:“你想等我睡着了以后做点什么?”
当然是借机开溜出去,兀自感到紧张的宣婴没敢说出口,两个人稍微沉默了片刻,沈选颇有耐心地等着宣婴说点什么,可他没盼来大将军张嘴,却等到了一个偏头吻。
宣婴沉下肩膀,唇碾磨侵压着沈选冷冰冰的嘴,这种情况,冷淡了万年的老处男帝君很难不变得又兴奋了起来。
他这个反应很鼓舞宣将军,其实宣婴对自己的身体魅力是一向自信的,但偶尔又有点害羞,红着眼眶不敢仔细睁眼找人对视,可他心里面对沈选有牵绊和羞愧,故也在某些行动上热情了几分,把过去的不情愿统统扭转成了另一种卖力过头的挑逗和不正经。
……
如沈选所料,在他们彻底结束,他又假装‘精力’不济睡着后,宣婴最后也没留下来。
浑身散发莫名冷气的沈选在床上睁着眼睛想了很久。
但他连为什么要离开我也没有问。
至于原因,无非就是一字为情吧,谁让他的底线就是这个人,今晚唯一的遗憾或许就是无法抱着宣婴入睡到第二天早上再兴师问罪一番。
第二天,叶教授来找他们,沈选被瞒着,也没发现宣婴不在眼皮子底下的原因。
但与此同时宣婴该去地府的日子已经来了。
叶教授站在金华五猖大将军的神像面前,问穿着凡人衣服的沈选:“阿婴呢?你们还没和好呢?”
沈选说没有,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详细解释,叶教授对此没有追问,先拿出自己找来的一些绍兴资料递给了儿子一起商量救沈夫的对策。
“沈选,你知道沈樵是谁吗?”
沈选接了过来 ,看到民国时期那对先祖夫妻的相片说:“嗯,知道。”
那既然如此,叶教授也就单刀直入了,因为沈选这段日子一直在地府工作做阴判,那么他想必能理解母亲接下来道出的一部分真相。
“沈选,昨天那个瘟神来找我时,我虽然没办法问出祂的目的,但却有了一个意外发现,那就是当年的事情发生后,为什么马氏和宣婴都没有直接去复活无辜的沈樵呢?”
这个原因,宣婴之前对土地爷提到过一次,因为沈樵和他母亲白氏一样魂飞魄散了,他当年根本没到地府,所以就连马氏都救不了丈夫。
叶教授摇了摇头:“不,我觉得不对,这不合理,鬼魂不是一定要去地府的,迷路的也有很多。”
沈选一顿,莫名想到什么,他的确是见过不少迷路还不知道自己在迷路的鬼魂。
地铁上的聂先生,广州起义死亡的革命者夫妻,还有一百年前没有实体也存活在世间的宣婴,都是迷路的鬼。
“您是说……?”沈选的脸上涌现出活人的情绪,他捏起一张纸,眼睛落在上面轻轻道,:“沈家是造纸世家,能用纸扎保存魂魄,如果一个扎纸匠‘死’了,他的魂魄也许也是以这种方式‘迷路’的?”
“对,我的意思能被你明白太好了,沈选,你是沈家的后人,你有没有办法用‘纸’去寻找当年的真相?”
母亲深吸一口气,身为成熟女性的脸上不是苍白无助,双眼反而散发出一种温柔包容的力量。
此时此刻,他们要去找一个人,当年的宣婴和马氏或许找不到他,但或许沈选能,只要那个人的魂魄还像之前他们在地府帮过的那些游魂一样存在的话。
因为……
“我们一起带你爸爸回家,也还给阿婴一个百年前的是非公道吧,他等这天,真的太久了。”
门外,听到三官殿的銮铃声,宣婴已经顾不上看时间,驾起青骢马,戴上紫金冠,就下了游魂厉鬼的老家。
他是代罪之身,远处很快飘来阴司众审判官传唤的声音:“宣婴,过桥吧,过桥吧。”
宣婴的最大心理阴影差点当场回来了,还立刻想起了他上次下地府受死的时候,他当时一定狼狈到让人觉得可悲可怜像一条落水狗吧。
好在有一个人愿意教会他一切是非对错的本质。
最重要的是,在因果轮回面前,那个人其实从没有偏心任何人,他只是忠于地府司法的公平,忠于人间正道的良心,忠于所有不该枉死的灵魂们。
如此洁白的魂,宣婴不忍给他的身躯再染上一丝不干净的颜色,只希望能为二人扛下所有。
——“宣婴!过桥了!”
——“别过去!”
——“可是,娘在叫我,她也在桥上呢!”
“对不起,帝君大人,我又骗了你……但万事,原本都有命。”
一百年后,宣婴身形早已经变为成年男子的袍上落满彼岸花瓣,又站在了他们相遇的奈何桥一边。
他肆意散发出邪气的脸上只有对一个人浓烈难以自己的情谊和忏悔。
可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他逼自己必须面对的表情看起来前所未有的平静,他明白自己真的应该走出来了。
根本没有鬼差敢来套锁链拉着他过桥,他等待最后一次审判的眼睛也不再空洞无神,他强势冰冷地摘了冠,手指勾起长发递到嘴唇边咬住了,又低下来解开衣服。
一个鬼的魂魄下地狱不需要在乎穿什么,这是每个人前世投胎成婴儿前的最后一步,他也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孤魂野鬼放逐在了地狱深处。
白发鬼面傩戏大将军的红袍像蝴蝶散开在空气中,他身体四周弥漫着戾气太重的鬼身上的阴气,却也近不了真神半步。
宣婴光着身子,披头散发,一只如血滴子一样的红色耳坠晃来晃去,他双臂撑地,三跪九叩,如当年赤足征战的九黎蚩尤一样上了业火桥,这种真神武君讨伐邪魔的架势让世间小鬼见了反而都要恐惧绕路。
“三官殿在,罪将宣婴在此。”
看着这样的宣婴,地府曾经仇恨恐惧着他的冤魂一股脑扑了过来。
曾经的五路开道神此刻也驱逐黄泉路上的恶鬼们了。
被各种鬼神攻击,他闭眼忍痛,全是血痕的手微微摊开,那只老是停在他身上保护的蝴蝶的真相呼之欲出了,因为,他掌心正躺了一只化为碎屑的幽冥纸蝶。
扶桑花簇拥的一只只蝴蝶飞着渡河来找他来了,宣婴一下子听出来是谁,然后他就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但它们是与一个黑衣服,长发男子的脚步声一起出现,追着前世今生的忘川河风光浅吻宣婴雪白色的长发。
宣婴站在那个不断勾走他进行地府拷问的业火桥头。
无法相信的他回眸了一下,一下子就惊恐不安地张开灰白色的瞳孔。
沈选在那头,气喘吁吁带着母亲给的救人办法说:“沈宣氏,一个人的你,要往哪里去。”
宣婴闻言,如重锤敲心,可要不是情况不对,他还真被这个称呼气笑,再还嘴一句:“宣沈氏,你好大胆,大爷一个人惯了,你别想管我。”
可宣婴现在不完全想拖累这位孑然一身的东岳帝君,也只有他落在身旁疯狂颤抖的双手才知道宣婴下地府的时候,有多怕失去再见沈选的机会。
他还知道叶教授,小神婆今天必定是和沈选一起下地府来了,因为远处已经传来了另外的脚步声,沈选也示意他往后看,那个伸过来的手像在说,跟我们回家,回绍兴好不好,阿婴,我们的家就在人间。
宣婴无比挣扎看着沈选清俊的脸庞,好像听见纸扎心脏破了一个大洞的声音,静悄悄的风声,在沈选身上旋转出来世再见的冰冷风雪。
这时地府的扶桑也好像知道他会来了,一百年来无数次开放的血红色冥之花,又开在他们的头顶上。
身穿那件邪肆的黑色大氅,沈选看着就脸色苍白很不好看,他的双腿没有停顿一下,一路走来都是大步流星地往前跑,又心急如焚地迈过了忘川。
他的黑色长发飞了出去,从肩头几次掉落的长披风一路拖白骨而行,勾起鬼火阵阵,阴魂不散。
及殿内抬臂转身,帝君大人走路不带声音的身子完全没有落在了高处不胜寒的司主座椅上,他黑魆魆的冷漠鬼眼只看清楚了宣婴一人准备爬破钱山的样子。
他一把过来托起了宣婴的胳膊肘,说出了第一句话。
“起来。”
他扶着宣婴起来的时候眼神里全是寒冬腊月里的积雪,抱着爱人的时候手却没有卖弄虚虚实实,而是全无保留托着,感觉全世界都只有一个人最重要。
“为什么要为没做过的事情认罪?”
“为什么要把一切的错误怪自己?”
“为什么不可以告诉自己,你应该配得上一切?”
“你一直活的那么顶天立地,到今出死入生修成正果,苦忆廿年不该这样被埋没,我说过的,除了天地君亲师,我也只敬你,所以,你不许跪,你给我起来,宣将军,我命令你起来看着你自己。”
牝山帝君单膝跪地,给来的目光让白发厉鬼仿佛重回初遇。
这种眼神,何曾不是代表一句相识恨晚,因为这不是蔑视,不是轻视,不是高高在上的俯视,是盈盈一笑的平视和爱护。
他不起来,沈选也不起来,两个人就这么蹲着,沈选嘘寒问暖着他的小厉鬼,即便宣婴的白骨形态是可怖丑陋的,他也要护着这个不人不鬼的恶人鬼魂。
虽然这个人嘴上还要借题发挥个没完。
沈选:“是不是因为昨晚……让你又开始讨厌我,我愿意承认这是我的一厢情愿,是我转世而来的私心,也许这就是连累你成神的难关,你恨我也好。”
“你……给我住口!”
宣婴立刻吼了沈选一句,他起伏幅度很大的胸膛再也藏不住话:“是!我恨!我恨不得天天守着你这么个讨厌鬼哪里也不去!我恨你总让我过分担心,恨你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恨你总把手放在我的心上,我好恨我自己……”
但他最终还是说不下去了。
因为宣婴早已经欲哭无泪,千言万语汇聚在眼睛里掉落的一滴滴苦泪。
他更不懂,这个人何苦把一切耗在自己身上呢?
他有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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