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羊
金华市整个城区常住人口受他庇佑,一切正常的生活画面里,普通人们都在不紧不慢地出门办事,接送小孩上下学。
一群无忧无虑上学的小学生背着五颜六色的书包,银铃般的笑声同时惊扰电线杆上的鸟,扑棱棱的麻雀飞过去, 路口的一家道馆对外闭门,正殿堂上正是他的官名。
他看到小神婆在当地接受寄养的那位道姑家,给他叠元宝。
可小姑娘家家坐大巴累坏了,叠了一簸箕金纸就在竹编椅子上睡觉, 一开始道姑端了张马扎给他干闺女坐,此刻她闭上眼睛看着很容易着凉。
宣婴勾起旁边衣服盖好在她身上。
小神婆的眼皮还会转,这让宣婴的心情很奇怪,他还分心偷看了一眼叶教授的情况。
人在上海的叶教授也在回程后第一时间补充睡眠。
沈选不知道他在偷偷做什么,问:“我们什么时候去苏州看看?”
沈选说完留心到了宣婴的表情,他在分心。
土地是肯定要去找的,苏州也得去,这是他们的工作。
但宣婴望着刚离开的人间,他有点恐惧再次跟着沈选上人间了。
这心情也太不对劲了。
他明明在离开宁波前的心情还不错,现在他又在阴晴不定地恐惧什么?仔细想想,可能是他怕每次去了,还是得和在意的人再道分别吧。
本来,一个鬼也是不该对上面有留恋忘返想法的。
他死在了那么多年前的岁月深处,不自觉遗忘了很多人和事,除了根本不用吃香火外的五谷,也早就已经不懂如何做梦了。
到死无归处的白发恶鬼徘徊在黑洞洞的地狱,能梦到的,只有前世,而不是今生。
所以他真的不懂,这个黄耀祖到底梦到了什么,才宁愿当活死人,也不要回现实。
大活人能喘气,吃饭,你的财富,家人,爱人,不才是看得见摸得着吗?正常人非要虚假摸不到的梦,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再看不起这个凡人的本性,他做事还是一码归一码的,沈选在他旁边看能不能想办法,也有了一个关于案子的新发现。
在他们将李村带回来的那页族谱,和周庄这次的签文放在一起后,他看出两个被封印画像从纸上散开的邪门很相似,这证明二者竟然很可能是出自同一种藏身雾气的‘官神’。
宣婴一听懂他的意思,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宁波刚经历过一次借寿偷粮。
想起土地还说如果不把人喊醒过来,黄耀祖就会滞留梦境一辈子,那更巧了,人如果不死不活做了植物人,那他的寿数就可以被懂道行的人设法摆阵借走。
苏州难道也要发生活人被借寿的灵异事件了?
这背后还能说明什么?
阴阳两边的世界,有什么东西在算计人间正常的生死安排,还要试图破坏地府的规矩,一个月来躲在幕后的主谋很可能一直都是‘祂’。
也因此,当天的他们立刻前往上海寻找崔判,沈选也就没有点明他觉得宣婴心情不佳的问题。
他们坐上了金华轨道交通工具,沈选和宣婴都是刚回家,身上没带搭地铁必备的城隍路引,但他们出门也从来不带地府流通的金元宝。
地府太子爷眼看要被拦在自动安检口门外,他在人间的干女儿小神婆睡醒后立刻烧下来了一打最顶级的玉皇钱。
一张张都是他家女儿亲手制作烧给他用的。
桀骜不驯的太子爷当场被感动到了。
有这么个孝顺孩子追着他送死人钱,以前就被宠坏的宣大将军只从此以后走路越发横着走了。
他们于是继续前往地府,那辆穿过几次云层青铜门的鬼界地铁像个古代沙场上的沉戈断箭,地底下方只见一道凶煞气息外漏的青色残影,杀气腾腾地开过了地府对案新盖的那座长江二号大桥顶部。
听小鬼们说,这桥的材质是纯钢筋的,抗雷方面很结实,打地基用的都是神力。
俯瞰下去,黄昏时分的河水从人间倾泼丈余,流入直耸云端的冥司地墙,一排排地府的诡异古建筑群貌和银色的现代金属大桥交融在绿油油的鬼火之中。
还有好多新晋鬼魂在桥上走来走去,湿淋淋的他们穿着各行各业的服装。
这些都是江湖湖泊里的江猖和湖溺,也就是人间统称的水鬼。
他们不能上岸坐三号线投胎,一般会从今生人间坐船横渡奈何桥,最终抵达来世的彼岸界,宣婴这么近看对岸,很快也看到了他要去汇报案子进度的第五殿。
宣婴也有快一星期没来兵马司训练他的兵了,今天单位门口站岗的小鬼是个赤面金瞳鬼。
大将军大老远看它挺个肚子坐岗亭旁边打瞌睡。
他毒舌发作,当场吐槽:“哟,你这根消防栓是哪调来的,消防队?”
红马甲看门小鬼看到顶头上司直接呆掉,小脸红温得更厉害了,它当场起立敬礼:“小小小小——的见过大将军!”
这位应该是宣将军的真粉丝,沈选被忽略在旁边,他推推眼镜表示习以为常。
宣婴这种家伙就跟没骨头似的,傲慢地逗逗人家直接挥挥手告别,临了还留下一句挑逗:“消防栓,下次站岗认真点。”
这下变成沈选不是滋味了,敢情这个男鬼骨子里还是行事风流,那之前算怎么回事。
不抓住机会的沈选后悔了,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们是都要的。
他这般克制没换来进展……循序渐进,难道真的不适合他们?
宣婴催沈选,他不懂这人怎么老是磨蹭,沈选突然就走过来伸手拉了一下宣大将军的手腕,两个人十指交握到一起。
宣婴:“……?”
喂,这是闹哪出?姓沈的身上也有脏东西?
沈选问他:“走不走?”
“哦……”宣将军如梦初醒地眨了眨眼睛,又面带好奇地眯眼打量沈判官这张规矩,冷静,完美,就是唯独差一点冲动的脸。
好像,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的情绪变化了,这可真稀奇。
宣婴跟他走了几步,想了想开口说:“待会儿见了老崔,我就跟他说一下我们去苏州接着查案子的事情,对了,去苏州还可以找春申君黄歇,他是姑苏区代理城隍,庙里供品多多,香火旺盛,我跟他也是老交情,他那里有种叫喜神的米酿,比人间任何美酒都香甜。”
沈选一听到他提酒,就必须联想到他的酒品有多烂了,可一般人还是得佩服宣将军走哪儿全是老哥老弟的人脉。
宣婴拿手指戳一下额角,假装疑惑地拿那次的‘乱性’开玩笑。
“咦,你怎么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我不就是提了一句酒……哦,话说回来,我上次喝多了还多亏了你,但你到底有没有趁着我喝醉干出什么……嗯?”
沈选心中的气立刻不顺了,宣婴说话总不顾周围,他低声为自己解释:“你是觉得我属于那种乘人之危的人吗?”
嗯,你当然不是,你多用心险恶,多懂折磨我啊。
宣婴微微地仰起下巴,他黑中透紫的长指甲盖点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沈选眼睁睁见他把那挠人心肝的指尖滑到锁骨那处,才用摩挲他像玩一件小玩具的态度“扑哧”笑了出来。
“……哦,哦……原来你不是啊,可我……能允许你是。”
“……”
“要不今晚就给你再制造一次机会,趁着彼此清醒,想要吗?”
“……”
“哈,你这人真是……嗯,算了,先不说了。”
宣婴上次是喝了酒不清醒才丢人,但论引人下地狱的实力还得是这次,沈选应该是不知道分不清真假干脆不说话,宣婴装作意兴阑珊地扭头就走,一路上也不继续和他对话了。
徒留那双情绪急增直上的眼睛对着他那头拖在背部的过长发丝想入非非。
崔判见到二人后,他问起了一个星期以来的地府案情调查。
他们已经替地府查清了大甲村的轮回之谜。
沈选现在把新发现告诉他。
怎么还多出一个周庄?崔判官又惊了。
“所以我们要去想办法找那个杨四将军。”沈选的声音果断得让人佩服。
老崔脸色很凝重地说:“事不宜迟,这次最好早些动身,因为既然出现了一次诅咒,那下一个受害者想必……”
对,这就是他们最担心的,在不知道的地方也许有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又发生了。
再往深处说,世人都向往官禄亨通,明知道是假的,是转瞬即逝泡影,可千百年来又有哪个凡人不会被一场黄粱美梦所吸引呢。
如果人心完全无欲望,那他们与行尸走肉也根本无区别了,也正因为人是有心跳有体温的,他们求财求事业求学业求健康,神才会和他们形成信仰关系。
所以别说凡人不该那么贪心不足,在被邪魔引入歧路前,一般都管这叫人之常情才对,错的本就不是人本身。
但因为对城隍体系存在自信,宣婴这次持跟上回相差不大的意见开口说:“三官在上,我赌在事情发生后会有纸烧下地府,就算不是陆地,水仙道院土地龙神也会统统护着人间不出纰漏的。”
说罢,他叫上沈选就走,崔判临走把新的审讯记录拿给了他们看看。
这说明二人没得回家,高低要加个班。
但金华府班子的领导鬼宣大将军在走出来后,“诶”一声勾住沈判官脖子俯身轻语道:“你走错方向了,不都说好了,不回单位,你,今晚就负责我了。”
沈选:“……”
宣婴的腰又抬抬,侧着顶他一下,可爱到不可思议地说:“我不喝酒,我很乖的,求你,好心带我回家吧,求求你了,啊。”
“……”
沈选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心,就在这瞬间乱了。
第48章
沈选被长发男鬼又一次给盯上了, 宣婴看上了什么东西总是表现得很外放,将翘起的手指作孽般放在他的肩部, 又拿他俩寻开心一般戳了戳。
这个拨动心弦的举止如他们之间情动的催化剂,沈选彻底忘记了什么是本来的原则。
可是他们是有个问题还没说清楚,那就是,以目前的状态,二人到底算什么。
沈选的为人处世再成熟稳重,他本质上还是一个六根不净的年轻男子, 在对他来说占据一切的宣婴身上,他的内心几乎没太大自控力。
“沈判官,哟, 你怎么了?”宣婴的手摸回自己的脸颊, 佩服地啧啧了沈选两声,又拉开一点二人相近的距离。
这个刚才靠近过来的身子转眼之间离开。
沈选受到影响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空了一下,着了魔一样侧着头追逐这点香味,他还皱起眉面带挣扎地看宣婴。
宣婴想将手指点向他的眉,沈选这一次赶快躲开了, 垂着的右手紧紧反攥住了这个男鬼。
宣婴低头笑了一声,像亲眼看见谁终于自愿下地狱了,他这满头白发也尽是超越某人整整一百年的心机深重。
这个相当会唱戏表演的嗓子,还对他学起了以前在人间看见过的做派神韵。
“哟,你弄疼我了,少爷, 小的刚才不就是给您唱了一支《牡丹亭》,您怎么就动手动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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