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钗换酒
口口声声要把自己变成死人呢!
怕不至于怕,烦是真的烦。
譬如蛇鼠蝇虫, 谁的家里沾上保准烦上天。
应孚灵好比一只蝇虫, 贺雪权就好比一只大耗子。
贺雪权想必施展改换形貌之术,须发也乔装回墨色,但是周身气度没改。
举手投足间那股四海八荒唯吾独尊的劲头, 擦肩而过时险些把乘白羽熏出个好歹。
真想不通应孚灵怎会认不出来。
而且贺雪权身上披一件氅子, 灰绒织的, 眼熟。
眼熟到令人厌烦。
“大人!大人!”
应孚灵亦步亦趋, “大人若真心求花,何不留下订钱?小店再寻着曼荼花定然款留与大人。”
“不必,”
乘白羽不欲多言,“既是这位客人先来,贩与他便了。”
看得出应孚灵十分舍不得这位出手阔绰的主顾, 又不便强留, 留在原地长吁短叹。
少时, 乘白羽逛至鬼市北。
一路未再见过第二株曼荼花。
也是, 正如寻常人族不往幽冥渊边上去, 寻常鬼修想来也不会去界碑处溜达。
这可如何是好……
哎,贺盟主。
要不然,反正红尘殿里多的是,你也不少这一朵你说是吧。
而且还是为着救你贺家人。
走吧, 去耗子窝里做一回梁上君子。
乘白羽脚下一错, 循夜厌气息而去。
追到城中,乘白羽发现这厮和自己一样,在人烟稀少处契一间院子, 内里想来设有芥子法宝,必定诸多符箓阵法加持,轻易不很好进。
乘白羽检视一刻,算了。费老鼻子力气到贺雪权的芥子偷东西,干什么?
叩叩叩,乘白羽直接上前叩门。
无人应答。
叩叩——木扉吱呀一声打开。
噫……贺雪权这张新脸,真是欠奉。
眉眼细窄,口鼻宽大,看起来一副呆傻之相。
“是你。”
“咳咳,是我,”
乘白羽压低嗓子,“我有一笔买卖,你一定感兴趣。”
“若是曼荼花,免谈。”
言语间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不知为何贺雪权并没有立时闭门送客。
“还真是一定要谈,”
乘白羽道,“如此,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贺雪权:
“不去。君子不夺人所爱,这道理你想必听过。”
乘白羽平铺直叙:“这个人,她姓贺。”
此言一出,贺雪权身上杀意爆涨,巷子口两名鬼修吓得匆匆跑走。
“她姓贺,你把这话说到我面前,”
贺雪权威压释出,“怎么,你知道我也姓贺?”
“原本不知道,如今知道了。”
乘白羽道,
“请吧,贺盟主。”
贺雪权未动:“你又姓甚名谁。”
“我乃神木谷弟子,随仙鼎盟众驻扎在大荒山,”
乘白羽答得非常顺溜,
“我瞧出你并非鬼修而是人族修士,而此时冒险潜入幽都的人族修士,只有贺盟主。”
“是谁告诉你,”贺雪权审视,“我会来幽都。”
“蓝护法。”
乘白羽在赌。
贺雪权孤身来此不会大肆宣扬,但若说他会将这件事交待给什么人,那么这些人里一定有蓝当吕。
“蓝当吕?”
贺雪权似杀气敛去若有所思,“你认得蓝当吕。”
“自然,”
乘白羽继续顺,“有一回蓝护法随你来访,雪母娘娘命我安置,因此相识。”
“未请教,”
贺雪权慢慢道,“使者高姓?”
乘白羽眼睛眨也不眨:“我名霜阙,乃甘棠花族。”
“原来是召公使者,失敬。”
“不敢。”
“冒昧再请问,”
贺雪权堵在门口,“使者购曼荼花意欲何为?”
“……我需要炼制一件法器,”
乘白羽耐心,
“贺仙子说她的同辈族人多被掳来此地,我先前并不确认能一定寻着你,便想着自己炼一件法器好护送他们出去。”
“使者博闻强识义薄云天,”
贺雪权话锋一转,
“只是当时在花卉行为何不相认?”
乘白羽:“……外人在场,不便多言。”
“有理,”
贺雪权半边嘴角挑起,“再请问,到此刻我离开花卉行已过小半时辰……”
乘白羽抢道:“鬼市人多眼杂,因此没有现身搭话。”
“唔,”
贺雪权玩味道,
“实在有理,只是我原本想问,当时我确信无人尾随,时隔小半时辰,你又是如何追踪至此的?”
“……贺盟主,”
乘白羽没什么感情,“我冒险相助,盟主问话何故活像审犯人?”
贺雪权:
“既然意欲相助,又随仙鼎盟效力,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贺盟主还是以自家宗门为先吧。”乘白羽抬脚就走。
比及见着贺吟惜,乘白羽更不苟言笑。
怎么说,给你们牵完线,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扯谎,只要一个扯出去,常常要用一百个来圆故事。
不巧了,蓝当吕又不会帮乘白羽圆故事。
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谎言能持续到幽冥渊外。
不能让莲姨两人在贺雪权面前露脸。
万一这只鼻子尖的耗子事后真的想着追查怎么办?
寻着莲姨和云叔,自行离去,这是最好的选择。
贺雪权来幽都不知多久,地方很熟,很快依据贺吟惜的描述摸着拘役活人的窠子。
三人隐去身形窥探一晌,
贺吟惜问:
“霜前辈,您要寻的恩人可见着了?”
乘白羽说没有。
实际在院子一角已经看见莲姨,默默记下并未声张。
可惜的是剑阁弟子并未关在这里。
回到乘白羽住所,贺吟惜细细重讲一遍被掳前后,矛头直指阎闻雪。
出乎乘白羽所料,贺雪权脸上殊无一丝异色,接受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