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钗换酒
李师焉眉梢挑起,“任草包恶名传遍九州,也没见你出面辩驳一二。”
“你……”乘白羽抚一抚眉心,“你们这是做什么?也看着人。”
他一出声,贺雪权声势立即一弱,连腰背也伏低两分。
“做什么?当然是在讲道理。”
李师焉居高临下指着贺雪权问,“他是如何打伤你,哪只手,我要他悉数偿还。”
贺雪权咬牙:“我欠阿羽的我会还,不必旁人插手。”
“还?你还得清么——?”
“我要见阿舟。”
乘白羽闭上眼。
出去吵。
不行,出去吵也是丢人。
模模糊糊地,乘白羽有一个认知。老神仙对他是不是……
……先放一放,先看一看阿舟,再看一看……
少顷,乘轻舟进来,同行的还有皋蓼。
“你这孩子,”
皋蓼笑得很亲切,“听闻你不肯请脉?不像话。阿舟你何时不能看,在我神木谷中他还能有什么闪失不成。”
“阿舟,阿舟……”
贺雪权反复呢喃默念。一旁乘轻舟目光避开恍若未闻。
“皋蓼娘娘,”
乘轻舟坐起身,“照拂阿舟,您费心了。”
“你这是哪里话,都是一家人,”
皋蓼行至榻边,“不行,你脸色这样白,果真一副药就能好?”
“能的。”乘白羽讷讷道。
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关怀。
他不熟悉这样的皋蓼娘娘。
乘轻舟上前问阿爹这是怎么了,乘白羽只说没事。
皋蓼拉乘轻舟的手,与乘白羽问两句衣食喜好。
末了问到生辰,
李师焉道:
“衍历两千七百七十二年,戊子月丁未日,辰时三刻生人。”
乘白羽颔首:“是,十一月初七,正值凡间大雪节气。”
“阿羽,”
贺雪权终于忍不住,“你为何?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要躲开我偷偷生下阿舟?”
满屋子的人,乘白羽不言语。
皋蓼:
“我记得那两年说是阿羽失踪?唉,你们两个。”
她已知李师焉身份,“李阁主,这终究是他二人之间的事,不如让他们单独说说?”
李师焉问询的目光投来榻上,乘白羽道:“放心。”
“可以,”李师焉面目犹如冰封,“你须先服药。”
小妖将药汤奉来,贺雪权和李师焉两个眼见又要争夺,乘轻舟不声不响执起药盏端到乘白羽跟前。
自始至终,没看过贺雪权一眼。
“咳咳,阿舟,”
乘白羽饮毕,“李阁主为救你专程从东海赶来,你谢过他没有?”
乘轻舟待说话,乘白羽:“去好好谢他。”
这是,送客。
皋蓼眼睛一闪,率众妖修先一步出去,李师焉领乘轻舟在后。
室内只余两人。
“阿羽,”
贺雪权单膝跪地,双手托奉春行,
“我误会了你,不该疑心你与旁人有龌龊事,更不该疑心阿舟的血脉,最不该不分青红皂白伤你。”
“你拿着,你怎样打我骂我我也不还手。”
乘白羽接过灯,瞟一眼里头荧荧的焰芯。
“你的确不该疑我,即便我与李阁主有私,”
乘白羽话到这里顿一顿,
“阿舟多大了?我和他联结法器才多久,能对得上么,你便动手。”
“……是我对不住你。”
千言万语贺雪权无话可说。
四肢百骸如摧如折,肝肠肺腑,百热俱凉。
悔,之一字。
“等等,”
贺雪权灰败的面目如死灰复燃,
“‘即便’?阿羽你说即便?你与李阁主尚未……?”
乘白羽摇头。
“我真的不曾有过别人,”
他眼睫低低,“只不过你不肯信,正如……”
抬眼:“我也不肯信你。”
“往后我信你,”
贺雪权倾身扑在榻前,又迟疑,手只挨在乘白羽手边不敢握,
“我即刻遣散阎闻雪,往后你我之间再无第三人,好不好?”
别啊!
乘白羽心神大乱,勉强稳住,不动声色:“你竟舍得。”
“你如此说,不如拿夜厌砍了我,”
贺雪权急道,
“母亲已经告诉我,是阎闻雪向你透露贺临渊的封阵在章留山,他在合欢宗授印大典上对你的恶意也是昭然若揭,他的为人和龌龊心思,我如今尽知了。”
大约是见乘白羽神情犹在信与不信之间,贺雪权跪地指天:
“我贺雪权发誓,此生若对阎闻雪有半点越过朋友之义,我永世不得飞升。”
“哦?”
乘白羽唇角微弯,一半嘲讽一半了然,
"你只说你对他没有越过朋友的心思,并未说他对你如何。"
直言相问:“贺雪权,他对你的心思,你是知道的吧。”
遥遥一问,恍如叹息。
这是最致命的一问,不答是隐瞒,否认是欺骗。
并没有隐瞒或者欺骗的余地,因为乘白羽并没有在问,他是在陈述。
沉默半晌,贺雪权承认:
“知道。”
“只是阎氏在北方势力庞大,是个助力,你又……”
“无事,你直说吧。”
贺雪权咬咬牙,坦白道:
“你整日冷冰冰,若近若远难以捉摸,我越是焦急想要近着你,你却好似躲得越远。有他这么一个人肯时常捧着场说些奉承话,我便……没有明言拒绝。”
“李师焉说我放任,没有说错,是我放任了阎闻雪。”
“更何况我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乘白羽问。
“没什么,”贺雪权诚恳道,“你信我,只要你一句话,往后你我之间绝无此人。”
乘白羽垂着脸低声道:“夫妻之间,有些话原不必说。”
贺雪权愣住,
默然半晌,贺雪权表情带上仓惶:
“你是打定主意不肯信我了。”
“不肯信任我,你……你听闻贺临渊的消息,你半句也不来问我,我……”
“我想向你求证的,”
乘白羽截断,“可那时你说阎闻雪是正大的人,无事不可对外人言,我便没什么好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