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迫成为救世主的那些年 第56章

——乌鸦夫人来找他了。

【她】就要来了。

第38章 地陷之城（16） 前提正确，结论错误

危越把操控春华路的异物撕碎了喂给【灾厄之镜】和万千幻象, 他甩干净【爱卡丽小姐的手套】上沾染的污血，抬脚走出了春华路的范围。

异物一死，被操控的活死人立刻委顿不前, 他们迷茫地四处张望，没有发现活人的气息。

于是他们止步于原地，宛如一尊尊血肉做成的雕塑。

危越每走出一步，脚下的阴影就会分出一缕, 它们飞快地窜入更深的黑暗之中，如尘埃, 似沙砾，是这世间一切毫不起眼的东西。

它们静静地潜藏起来, 只待主人一声令下。

该去哪里找那些灵者呢？

一身纯白的男人抬起头望了望逐渐愈发阴沉灰蒙的天空，空气中的湿度增加了不少, 里世界也要下雨了。

又会是一场可怕的酸雨吗？

他微微屈膝, 肩膀放松。

刷！一对洁白的宽大羽翼自他身后展开。

这羽翼比雪山顶上的雪还要白，每一根羽毛表面都流转着低调的虹光, 边缘的弧度优美而锋利，好似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亦是杀人利器。

白翼轻振, 一道飓风平地掀起, 脚下布满灰尘和枯叶的街道立刻变得纤尘不染。

不过一眨眼，背生双翼的男人已经飞到了所有建筑之上。

一道白光从地上飞驰而来，环绕在他脚下，是同万千幻象一起分食完那只异物的【灾厄之镜】。

危越俯瞰脚下的城市，片刻后，他犹嫌高度不够，又往上飞了飞。

最后，他距离里世界的“穹顶”只剩下一只手的距离。

这个高度就可以了。

危越满意地点点头, 净世破魔眼张开半隙，顷刻间，他的视线就被黑红二色的因果线填满了。

此间最恶的恶因与那些深深扎进活死人身体里的黑线一样，蜿蜒扭曲着没入了探不到底的虚无之中。

那即是导致这两万多无辜者被困、挣扎于生死一线间的诡异。

而令危越没有想到的是，这里竟然还存着一条隐现金光的善因，只是这善因并不稳固，似乎受了旁的什么影响，在时不时地震颤。

红线的尽头……

危越顺着红线看过去，那是如今的南鼎区最边缘的地界，入眼是一片漆黑寂静，半点生气也无。

那里可是善因现世的源头。

要知道，就算是这些活死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也会有那么几分微弱的生气。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危越俯身，笔直地朝那边掠了过去。

……

筒子楼里，缓过劲儿来的喻客歆扶着围栏站起来，他踉跄着，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三栋筒子楼是里世界中最后的净土。

危越曾疑惑的那两万多人中的女性和孩子都在这里了，只不过，他们俱是沉睡状态，一切生理需求都被降到了最低限度。

只有这样，独自支撑着这里、保护着这些人的人才能撑到现在。

这个人就在这间房间里。

三栋筒子楼，一层有十户，一栋楼有十五层，每间房间至少有六到八人。他们不需要吃喝拉撒，只需要一张能够躺得下的床就可以，甚至于连床都不需要，一张被褥就好。

在这个里世界中，吃食被诡力污染，唯有这些用品无人问津，遍地都是。

将近四千人，唯这一人苦苦支撑着，这一撑竟是一年之久。

喻客歆跟着卜算找过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置信，他难以想象究竟是怎样的意志和力量才能让这个人支撑到现在。

而当他来到十五楼，推开这扇门，看到里面盘坐着如同坐化一般的人后，他呼吸一窒，心脏像是被猛的抓紧一下，酸涩得要命。

这个人……是娄道若。

当年负责南鼎区撤离事项的小组长之一，也是九号部门后勤七组的组长，更是一个……普通人，同样在那份名单上的遇难者。

她哪里来的力量在诡域里支撑起一片净土，护卫了将近四千人？

喻客歆想要靠近一些，却在离娄道若只有五步的距离被一面看不见的空气墙挡住了，这道空气墙是一个球体，从上到下、毫无死角地笼罩住了里面的人。

他不敢轻易探查，生怕动了这道不知是何物的空气墙，里面那个呼吸微弱得叫人心惊的人下一秒就会终止仅有的呼吸，彻底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喻客歆试图卜算出娄道若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异常的是，他居然什么都算不出来，娄道若在他的灵识里变成了一片空白，分明她就在他眼前，可他偏偏无法感知到她的存在。

即便他是世上最强大的占卜师，他也无法从一片空白里占卜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来。

可这不对，娄道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来处、有经历、过往一切皆有记录，她怎么可能变成一片空白？

喻客歆想不明白，在这一刻，他三十多年的经验竟没有一个有用的。

作了个大死的男人慢腾腾地挪动着脚步，等他走到能够靠近的极限距离，他才白着脸像风烛残年的老人似的坐在地上。

喻客歆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坐化石佛一般的女人，从前合作的画面历历在目:“……我还以为你死了。”

他轻声说:“你总是喜欢冲在最前面，明明是普通人，该是我们保护你才对……现在也是，若姐，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他曾尝试想象，抵达这里，见到她的其他灵者都曾尝试想象。

祭献自己的灵魂？

不行。以灵魂做燃料，固然可以达到升起保护结界的效果，但是持续时间太短，且还要因人、因实力而异。灵魂重量不够的人，连祭献都做不到。

危机面前突然觉醒？

不太可能，他们并没有在娄道若身上感受到一星半点儿的灵力波动，也不能排除是因为她的灵力全部用来庇护这些普通民众了的原因。

喻客歆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他还没有搞清楚这三栋筒子楼因何成为诡域中的净土，沉睡于楼中的近四千人又是因何毫无被诡力侵蚀痕迹地存活到了现在。

过程不清楚，但答案已经很明白了。

是娄道若。

她救了他们。

喻客歆苦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简直吓死个人。三千多将近四千人啊，我的若姐……你可千万别是用了我们都不知道的禁术，不然……我们该怎么向你的家人交代？”

娄道若的遇难失踪牵连甚广，她明面上还是一个市的市委副书记，因此，关于她的真正消息不得不被暂时掩盖。这一年多以来，出现在大众眼前的“娄道若”其实是擅长易容模仿的灵者假扮的。

她的家人也只以为她是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回家和他们团聚，每每接到娄家人的电话，挂断电话后，假扮她的那个人都会沉默很久。

他们知道娄道若很有可能已经……哪怕她是普通人，并非灵者，她也一样会冲在最前面，舍生忘死地保护其他民众。

因为他们也会这样做。

喻客歆定定地看着娄道若，半晌，他长叹一口气，眼神坚定地道:“若姐，你放心，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会想方设法地将被困者救出去。只是，他们如今这个状态，总部也可能束手无策，但……不会一直束手无策的。”

他絮絮叨叨地讲起了这一年里的变化，讲起了灵网破碎后，上面火速送达的各种代替性设备。效力虽然远远比不上庇护了人类和世界几百年的灵网，却也是人类奋勇抗争砥砺向前的证明。

华国从未止步不前，他们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

现在没有办法，那就先维持现状，只要时间足够，他们一定会找到解决的办法，一定会让这些无辜民众恢复正常。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道:“你也一样，我们不会丢下任何人，我们会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所有人，他会和同伴们一起，带所有人回家。

为此，他可以赌上性命，去“算计”一位超乎寻常般恐怖的存在。

乌鸦夫人是否就是神谕中的维序者，这一点尚且存疑，连聆听神谕的荣老前辈也不能完全确定，所以她告诉总负责人——等待、观察。

但是……

喻客歆觉得【她】是。

他把那段记忆的投影看了好几遍，他可以确定那段记忆中的乌鸦夫人在面对宁柯柯时，眼中毫无贪婪食欲，【她】的看宁柯柯的眼神甚至是温和，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个眼神像极了老一辈在看不省心的小一辈。

诡异是不可能用这种眼神看灵者的。

灵者之于诡异，是最顶级的食物，一个灵者可以抵过成百上千的普通人。它们不会放过送到嘴边的灵者，只会想方设法地立刻将这个鲜美得令诡把持不住的食物吞吃入腹。

而宁柯柯的特殊天赋更是使她在诡异眼中的鲜美程度远超同级灵者。

举个例子，把一个六级灵者和宁柯柯一起摆在诡异面前，诡异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宁柯柯。

乌鸦夫人却不同，【她】的眼睛里没有诡异的暴虐和残忍，更没有诡异视人为血食的冰冷和贪婪，【她】是截然不同的。

喻客歆认为，即便【她】有进食这方面的需求，人类也不会躺进她的食谱里。

于是他做出判断:乌鸦夫人，极有可能就是神谕中的维序者。

也只有这样强大到无法用人类认知理解的存在，才有可能成为天平两端制衡的砝码。

血月之下，污染暴涨，诡异滋生，失去了灵网庇护的人类陷入弱势，而可以对抗诡异的灵者万中无一，长此以往，人类恐将败退。

失败的结果，可想而知。

神谕在这个时候降下，那神谕中提到的维序者定然是足够强大的，强大到能够扭转世界当下的危局。

乌鸦夫人完美符合这个要求。

当然，喻客歆心中也有存疑。

长发男人摸着食指上的戒指，目光幽深，似要穿过厚厚的水泥墙，看到更远处的风景。那枚刻满细密符纹的戒指黯淡无光，仿佛一件从漫长时光里取出来的老物件。

灵器自晦，诡器反之。

这是他师父赠给他的出师礼。

喻客歆静静地等待着，他还有一件事要确认。

而这件事……需要与乌鸦夫人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