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悄
那么高大的体型把自己蜷起来,也够为难的。
楚惟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推推他的胳膊:“还生气呢?”
凯厄斯闭着眼睛不看他:“……没生气。”
“这还不叫生气呀?”楚惟半趴在他身上,“原谅我吧,好不好?”
凯厄斯因为他相贴的体温颤了颤,克制自己把人类拥入怀中的冲动,声音闷闷的:“你又没有做错什么,谈不上原谅。”
哪怕如今的凯厄斯化形的年龄比楚惟还要年长几岁,楚惟总是把他当小孩:“我有错,没有告诉你我很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呀,你不相信吗?”
凯厄斯的耳朵像猫咪那样在捕捉到“喜欢”这个关键词后动了动,但短暂的受用后,又气馁起来:“可是我们两个的‘喜欢’根本不是同一种。”
再过几个月楚惟就要十九岁了,既然已经成年,总不能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还是很有耐心:“那你告诉我,怎么才是同一种?”
原本还躺着装木偶的龙忽然坐起来,双手握住楚惟的肩膀凑上去,离得极近,几乎能触碰到彼此唇齿间的呼吸,金瞳亮得惊人,好似要把眼前人拆吃入腹。
楚惟身体里的血液瞬间翻涌着颠簸起心跳这艘小船,但他有片刻的迟疑。
他们不是没有接吻过,只不过放在冷战中途算是什么,求和吗?测试吗?考验吗?。
而这份迟疑让他下意识侧过脸,避开了那个有可能发生的吻。
然后,钳在他肩上的力道骤然放松。
那让他的心脏从高空回落,不可自抑地感到失重。
凯厄斯松开他垂下头,挫败到了极点:“这就是我说的不是同一种。你不喜欢我亲你。你会躲我。你的喜欢和我的喜欢不一样。你对我只是‘责任’。”
类似于踹了一脚小狗的负罪感涌了上来。楚惟愣愣地:“我、不是……”
他不是在抗拒或者逃避,他只是……
只是什么呢。
凯厄斯说得没错。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这一点楚惟也明白。
只是现在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对凯厄斯的喜欢,又是哪一种。
他对他有责任。责任之外呢?
凯厄斯想要的那种独一无二的爱,他也同样可以给予他吗?
凯厄斯无法再忍受这样压抑的气氛,急需新鲜空气。
但龙的思考回路和常人不同,不是光打开窗户就行,干脆跳了下去。
楚惟心里一紧,探头去看。
倒不是怕凯厄斯会受伤——这点儿高度对于龙来说如履平地——主要怕他吓着邻居。
果然,凯厄斯灵巧而平稳地落地,看都没看楼上一眼就走了,背影颇为落寞,好像打定主意要让楚惟明白自己有多难过。
小龙闹脾气了,这是饲养员的失职。可是怎样做才够称职呢?
楚惟站在窗边叹了口气,冥思苦想,不得其解。
第76章 分支结局-西幻线
小龙很委屈, 小龙很生气,小龙决定离家出走。
但小龙也不知道能去哪儿,于是溜溜达达去了饲养员的花店。
花店上周挂了新招牌,名叫“春赫”。
春赫是一种琴的名字, 是楚惟——上辈子的那个——家乡的乐器, 他把春赫琴带到了实验室, 虽然琴艺不精,也足够成为小龙崽的专属摇篮曲。
这么细枝末节的记忆现在的少年楚惟还没想起来, 不过不妨碍他同意了凯厄斯用“春赫”来命名花店。
花店的生意太好, 要是只有楚惟一个人, 从早到晚都离不开。他不想因为忙生意冷落了凯厄斯,减少和依米、小粢的家人时光,于是招了两三个帮工。
其中之一, 就是楼下矮人一家的长女, 贝莉的姐姐贝琪·铜锤。
和总是艳羡他族长相的小贝莉相反, 十六岁的贝琪是个相当自信的女孩儿,而自信总是叫人有魅力。
和妹妹贝莉沉迷楚惟的清冷美貌相反,姐姐贝琪对张扬帅气的凯厄斯一见钟情,每每看向后者的眼神大胆又直白, 也就凯厄斯这个眼里除了楚惟谁都看不着的家伙意识不到了。
楚惟此前也有所察觉, 但贝琪才十六岁,矮人的成年界限比人类要晚上好几年, 贝琪在他眼里是和贝莉没什么区别的小孩子,此前他没有在意过贝琪对凯厄斯的迷恋, 就像不会介意贝莉对自己的崇拜。
然而今天等他跟在后面来到花店、看见交谈中的贝琪和凯厄斯,之前的一番争吵又为此情此景带来不同的感触。
矮人族的身高有限,贝琪年纪又小还是女孩子, 再加上凯厄斯的个头太高,她只比凯厄斯的腰高不了多少。
凯厄斯听她讲话时不得不弯下腰,这是楚惟往常也知晓的事儿;
可今天凯厄斯背对着自己,那个错位的场景……仿佛他们在拥抱一样。
凯厄斯每次抱他的时候也这样,弯下腰,紧紧地、又不至于太用力地把他拥入怀中,好像他是个无与伦比的珍宝,他在他怀中,就拥有了全世界。
楚惟很喜欢被拥抱。
他生命的前八年没有得到过任何爱,成为圣子后又总要和他人保持距离,哪怕需要行动时总要依赖他人的臂弯,那终究不是带着爱意的拥抱。
而凯厄斯的怀中让他感觉被爱,和被需要。
魔龙那样无所不能、弹指间摧枯拉朽的存在,居然这样热切地盼望着他,这般热烈地深爱着他。
每每想到这儿,楚惟都会从脚底盘旋起晕乎乎的感觉,也许叫做满足,也许叫做幸福。
魔龙从来只对他一人展现柔软的一面,像是警惕的小猫小狗只对主人露出肚皮。
因此楚惟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凯厄斯的拥抱只会给予他,属于他。
直到今天。直到此刻。
楚惟终于开始问自己,他对凯厄斯真的只有愧疚和责任吗?
就没有超过那之上的,更私人……更自私的情感?
尽管他知道凯厄斯和贝琪只是在说话,保持着正常的距离,没有做任何暧昧之事,那个错位仍然叫他的心脏发酸。
他忍不住想,如果不是贝琪,是别人呢?
如果不是现在,是以后呢?
其实从来没有哪条道理,哪条规定,写着凯厄斯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只能爱他一人。
他也可以爱别人的。
这个想法让楚惟的胃顿时揪成一团,钻心的疼痛横穿他的身体,竟然撑不住蹲了下去。
他已经尽力忍住了,还是泄露一丝闷哼;此时他站的位置离春赫花店还有一截距离,若是换别人在,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声音。
但那是凯厄斯。他因楚惟诞生,为楚惟而生,所有感官无时无刻不在接收楚惟的讯息,当然不会错过。
凯厄斯早就知道楚惟跟着自己了,楚惟于他而言就像黑白世界中的唯一一点色彩,想忽略都难;只不过保持着冷战中的自觉硬是让自己别回头,直到楚惟难受,他像是身后长眼睛似的立刻回头,速度快到仿佛有残影,在楚惟倒下之前撑住他。
楚惟迷迷糊糊看见一盏过于明亮的灯炙烤着自己,下意识伸手想去追逐那束光,就被人握住了手,略带颤抖的声音自耳畔传来:“楚惟,你怎么样?很难受吗?我送你去找医生——”
“我没事。”楚惟布满雪花点的视野重新清晰,那不是灯,而是小龙的金色眼睛;他还有点儿虚弱,“可能没吃饱。”
他讲话轻轻的,语调如常,却又若有似无带着一丝委屈:“我中午等你一起吃饭呢……”
凯厄斯立刻瞪大眼睛:“然后呢?楚惟,你就没吃饭吗?”
楚惟不说话,偏过头,一缕青丝自脸颊滑落,如同雪地上惊心的泼墨。
凯厄斯再也没了跟他赌气的心思,焦急道:“我可以十年不吃饭,一百年也没问题。楚惟,你不可以,你是人类,你又不是龙——”
讲到一半楚惟抬头捂住他的嘴,用眼神示意他贝琪还在,那句“你又不是龙”也不知有没有被小姑娘听见。
凯厄斯唔唔了几声,待楚惟松开手后,根本没心思想什么贝琪不贝琪的:“楚惟,我们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现在就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楚惟眨了眨眼:“真不生气啦?”
凯厄斯捉住他纤细的手腕,亲了亲他的手背:“不生气了。楚惟,我哪里舍得生你的气?”
人类轻轻挣了下,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中解救出来,然后戳了戳他的脸颊:“还说不生气,都鼓成河豚了。”
凯厄斯睁圆眼睛:“河豚是什么?”
“河豚是……”楚惟卡了壳。
菲亚兰根本没有这种生气起来把自己膨胀成带刺圆球的物种。
有这种鱼的,只有他们原来的世界。
那个时候,难得有休息日的他和朋友去餐厅见到了厨师演示河豚捞上来之后变形的河豚,朋友还感叹这简直跟自家小猫生气炸毛一模一样。
楚惟想,他也有小猫。黑漆漆,金闪闪,生气的时候也这样。
再后来他想办法托人搞到几条河豚,放进凯厄斯的培养皿;龙崽对毒素的抗性极高,河豚的死亡威胁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反而小猫追蝴蝶似的在培养皿里追着河豚到处扑腾,玩得不亦乐乎。
凯厄斯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但楚惟帮他记了起来。
凯厄斯比他更先反应过来,此前还有些闷闷不乐的脸庞焕发欣喜的光彩:“楚惟,你又多想起来了一点,是不是?”
楚惟发现自己很难不因他的笑容而微笑:“……嗯。”
这下什么争执、冷战顷刻间烟消云散,凯厄斯用力地抱住他,嗓音既有笑意也有哭腔:“楚惟,你多想起来一点我了。楚惟,总有一天你会全部想起来的,对不对?”
“我会的。”楚惟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一个很年幼的孩子,“总有一天,我会把所有关于你的事全部记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在那儿拥抱,谁都知道来往的路人在看,但谁也不想松手。
贝琪·铜锤站在店里,手里还拿着一束正在修剪的明槐叶,呆呆地看着自己爱慕的凯先生和楚老板如此——如此亲密——忽然想起来妹妹以前悄悄和她说过的八卦:依米的两个哥哥,可不只是兄弟那么简单哦!
好吧。小姑娘手中的叶子蔫哒哒垂下脑袋。看来贝莉说得没错。
兄弟就是兄弟,兄弟也可以变成妻子啊。
*
重新获得自己房间支配权的依米拿上图画书,开开心心下楼找矮人朋友玩儿去了,而小粢趴在香粢糕的准备材料盒子旁睡得正香,梦里都在飘香粢糕的甜味儿。
于是家里只剩下大人。
楚惟在阳台上侍弄那几盆艾缇瑟尔花,尽管他和凯厄斯都有能力让圣灵之花开得像“深渊”一样到处都是,为了不引起居民的恐慌,还是只保留了几盆,过个眼瘾就行。
天上的夜空星辰银亮,地上的圣灵之花湛蓝,中间拥着高洁绮丽的圣子——虽然现在已经不再是了——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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