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悄
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都摆成这样了,洛格托还能反对不成?
他讪讪道:“那是自然。”
有侍从来报,圣侍嬷嬷求见大祭司。
迦隐瞥了眼金果脸上的焦灼,对她轻轻一点头。
接着,法杖点了点地面:“主教大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洛格托被他明褒暗贬阴阳怪气惯了,听他说什么都条件反射提防:“阁下此言何意?”
“您从拜月城选中的那个孩子。”迦隐若有所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伯爵家的小公子是么?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洛格托闻言一僵:“……您怎么突然提到他?”
“啊,没有没有,就是突然想到了。”迦隐此刻展露的笑容可谓是如沐春风,“有些特殊的人并不适用于普世的规律,您说是不是?”
他不等洛格托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潜台词,叠袖行礼:“主教大人还有判心者要处理,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黑袍上的暗淡金纹在某个角度流转过比权杖顶端晶钻还要惊人的光华。
人类太好懂了。
在想什么,在计划什么,一眼就能看透。
这些愚蠢的人类能有什么底牌?总不会又是他们提到就颤栗的“恶魔之眼”吧?
……破壳之前枕过的破石头到底有什么可怕的啊?
人类对魔龙恐惧,连带着对和它有关的一切都被赋予邪恶和不祥,真以为能对小圣子起到怎样的伤害。
可是。
连他的生命都是楚惟创造的。
他的眼,当然只会永远温柔地注视着他的神明。
*
圣物库。
楚惟听不懂奶团子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小家伙很喜欢自己。
菲亚兰的魔法生物不算常见,也不是没有,石本卓从最初的惊骇中回过神,见此前万分提防的怪物居然就是这么人畜无害的小小一团,差点笑出声:“害,我当是什么呢,自己吓自己~”
“好了,别挡路,今天可没空陪你玩儿,大人还有事呢。”
他再度抬脚楚惟,正欲挥开挡在面前的小东西,又被狠狠咬了一口。
“叽——!!”
小奶团子恶龙咆哮!
剧痛麻痹了石本卓的思考,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血流如注的手掌,一时想不出一秒钟前还好好呆在手上的食指哪儿去了。
他僵硬地扭头看着气势汹汹的奶团子和它毛发上沾到的微红,竟然不敢往下想。
他的……手指呢?
难道是被……
奶团子降下高度,飞到楚惟面前,黑豆豆眼满是关切:“叽,叽?”
妈咪,要不要走呀?
楚惟像是明白了它的疑问,低头看向自己整个被血纹覆盖的右臂,落寞地摇摇头。
他现在不能出去。
教廷这样信仰之力最为浓郁的圣地,一个被魔息缠绕的祸殃会遭受什么,难以想象。
“叽……”
以前妈咪好像很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变得小小一只,但这是最喜欢的妈咪,崽绝对不会认错。
奶团子绕着他飞来飞去,忽然福至心灵,降落到他胸前位置,单边洁白耳羽包裹住椋鸟,扇着另一边带它飞了起来。
“哎、那个……”
小圣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看见奶团子用另一边耳羽捡起地上的恶魔之眼,在楚惟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把鸟儿和石头重新交还回他手里。
他低头,看见魔石的眼中依然含着自己的泪。
被奶团子的出现所打断的、对椋鸟离去的疼惜与不舍,对死亡的恐惧和抗拒,那些罕有的强烈情感,再度涌回他心中。
“叽。”
奶团子凑过来贴了贴他的鼻尖,耳羽合拢,像一个小小的拥抱。
额链上的月辉石像是受到召唤莹莹亮了起来,魔石和奶团子在小圣子的心口霎时间绽放出璀璨金光。
楚惟被如此盛大的光芒完全淹没,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格外轻盈,像是浸在早春初次融化的高山雪水中漂流,骨血和意识被拆分成无数旋着光的碎片,过去与未来碾压成不分彼此的齑粉。
另一处,圣域穹殿背后,悬浮的至高祭坛之下,原本还在沐浴阳光缓慢生长的艾缇瑟尔花幼苗,陡然疯狂地向上抽长,在同一时刻尽数开放,刹那间连成夺目的蔚蓝海洋。
目睹此景的侍从当场跪下,颤颤巍巍伏地,不知是天启还是神罚。
圣物库的密室里,奇迹发生了——
恶魔之眼那些菟丝花般死死缠绕在男孩右臂上的血色花纹,原本至少要七日才能从表面隐匿,并且灵魂上的咒印永不能洗净。
然而小圣子忽然觉醒了洁净之力,将魔石的污秽祓除殆尽。
血纹悄然褪去,肌肤恢复了原本的细腻干净,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又或者,小圣子本身就是一场奇迹。
楚惟却没有空留意自己。
他站起来,步履踉跄地追逐着发光的椋鸟,它被一团小小的光托举着,好像再度振翅,又像是正在上升前往安宁之地。
小圣子的净化力量不仅能够荡涤自己沾染的邪念与秽物,同样可以安抚、乃至超度惨死的灵魂。
它被拢在柔和的光晕中,在他眼前一点点融化、消散。
楚惟知道,这就是最后的告别了。
他发觉那些金色并不是凭空出现,而是奶团子隐去自身形态后留下的光芒,它正在帮助它完全最后的飞翔。
它们上升到顶点后,忽然停滞一瞬,接着盛开般四散出明净的光亮,再如星如雨落向人间。
小圣子连忙高高举起双手去接。
但他接不到鸟儿了。
合拢的手掌里钻出毛茸茸的奶团子,豆豆眼上也挂了泪珠,为了小妈咪的悲伤而悲伤。
在得到椋鸟的死讯之前,楚惟原本正设下陷阱捕捉香粢糕小偷。
这一次,他终于能说出那句——
“抓住你了。”
只是伴着眼泪,雪一样无声坠落。
小孩子把奇妙的小生物搂在胸口,搂得紧紧的,无声地啜泣。
他的大脑深处感到一阵刺痛,眼前发黑,向后倒去。
——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此刻他最想见、最需要的人将他抱起,臂弯足以驱离所有的寒冰、胆怯与不安。片刻后,羽毛一样轻柔的触感落在发顶。
他眨掉一滴泪,希望那是一个吻。
第22章 “怕冷的话抱着我就不冷……
“今天就到这里吗?”
“……嗯。”
小圣子伸出手,顺从地等待大祭司把自己抱起。
两人离开前又瞥了眼那块比食指高不了多少的墓碑,迦隐道:“如果您想每天都来看它,其实也可以把它葬在近点儿的地方。”
楚惟轻轻摇头:“没关系,这里就很好。”
丝光椋鸟最终被葬在恩典花园的梧桐树下,虽然那小小的坟冢里只有一根暗淡如陨星的蓝色羽毛。
楚惟期望它来世可以化作神禽,不要再被人类摆布。
埃德蒙被处以更久的禁闭,结束之后也会被遣返拜月城。不仅如此,在通知了王室之后,他和他父亲的爵位被剥夺,没收财产、田地和仆役,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既然想通过把孩子送进教廷来一步登天,就要有担得起从云端摔个狗啃泥的觉悟。
埃德蒙还小,又是被教唆,惩处也就这么多了;
但石本卓不同,他的罪名不仅有亵渎圣子,还有私自动用禁忌之石、盗窃圣物库宝物等等一大堆,数罪并罚,哪怕被洛格托勉强保住了命,酷刑也够令他生不如死。
这一切楚惟都没有过问。他不在乎。
恩典花园处在中央神庙的建筑群最边缘处,他们慢慢往回走,路上的侍从离得很远,他们沉默行礼,而他们无须回应,世界寂静。
楚惟在监护人的臂弯里发呆,遥远天际淌过一丝流云。
回神恩宫之前,先去了趟圣泉庇护所。
之前来这儿都是为了看椋鸟,但它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楚惟的视线回避休息室那扇紧闭的门,垂着眼睛,很乖地任医生摆弄。
他病了一场。因为椋鸟的死,也因为突兀觉醒的能力。
说严重也不算太严重,症状主要表现在持续低烧,浑身乏力,食欲下降,蔫得像暴雨侵袭过后的艾缇瑟尔花。
但说不严重,可把金果心疼坏了,男孩原本就比同龄孩子要苍白瘦弱,现在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她想着办法煲汤做点心,盼着楚惟能多吃几口。
忙得脚不沾地的大祭司干脆推了一整周的所有工作安排,每天陪着他的小殿下。
已经开春了,按理说衣服都该换轻薄的,但小病号怕冷,家长找了大氅把他从头裹到脚,免得出门再受凉。
大氅是没有丁点花纹的黑,本该和楚惟的头发相同,但自从能力觉醒,他的发色有了微妙的改变——或者头发本身的颜色是没有变的,只不过浣出一层泛着蓝的浅淡光泽,质感像银色月亮。
小孩子被裹在厚厚的大氅里,露出脸,眸子里汪着湿润的亮光。却是因为难受的。
“今天好多了,明天应该就会完全退烧。”医生轻声细语,“殿下还是要按时吃药,多多休息,尽量不要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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