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魔龙的漂亮小圣子 第16章

作者:未悄 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西幻 萌宠 钓系 救赎 玄幻灵异

迦隐看见手套上一道不明显的血渍,应该是属于那孩子的。他厌恶地皱了皱眉,脱下手套扔在地上。

他不再管那孩子如何,转身走向安岩,检查楚惟的伤势。

除了脚底,手肘和膝盖上也有擦伤,殷红在雪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浅紫色的眼瞳中划过一丝暴虐,又生生将它压了下去。

他抱起沉沉睡着的小圣子,离开忏悔回廊。

*

神恩宫里,楚惟坐在床边,看着迦隐半跪在地上替自己清洁伤口。

旁边放着医师准备好的药箱,但它们已经派不上用场。

迦隐看着那些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消片刻,皮肤重新光滑如初,只留下一点没有擦掉的、干涸的血迹。

“一直都这样。”楚惟对自己的愈合能力见怪不怪,声音轻飘飘的,“先生,我是不是本来就是怪物?”

“您不该这样判定自己。”迦隐用沾了药剂的棉球轻轻擦拭凝固的污渍,即便愈合的伤口已经不会再疼,他的动作还是很轻柔。

小孩子垂着眼睛:“您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迦隐答非所问,连敬称都忽略:“你知道你有多珍贵么?”

男孩眨了眨黑曜石一样的眸子。

他不知道。

因为从来没有人觉得他「珍贵」。

他对养父母和养兄来说很「重要」,但那于他而言是灾祸而非幸事。

很多次他想,若是自己没这么“幸运”,没幸运到和楚南膺基因匹配,是不是就能当个普通人而不是替死鬼。

当然,也有可能像养父母所言,没有楚家收养,他早就冻死在八年前的冰天雪地。

“别乱想,殿下。”迦隐扔掉脏污的棉球,“您是菲亚兰的信仰与荣光,当然是最珍贵的。”

……只是对菲亚兰吗。

小孩有些失落地看着大人替他放下卷起的袖口,抚平白袍的边角,方才时不时擦过自己皮肤的温度渐渐消散。

因为他是魔龙在这十年里选中的祭品,可以短暂平定它的怒火,所以很珍贵,是吗?

想要变得「珍贵」,就一定要有用处吧。

“那对您呢?”

他冷不丁问。

迦隐正在收拾药箱,这样的琐事平日里无论如何轮不到他来亲自处理,有些不得要领,弄得比之前更乱。

他没有听清:“嗯?”

小圣子在床上站起来,即便这样强行拔高身高后仍需仰视大祭司,却已是尽力缩小差距,让两人之间看起来没有那么遥远。

“如果只是对您的话……”他眸光微动,吐字清晰,“——我对您来说,也很珍贵吗?”

第14章 大祭司以前不是护犊子的……

楚惟是第一次问得如此直白,但试探在他心中的位置,并不是头一回。

迦隐感觉得到,这个孩子很没有安全感,长期生活在被打压和冷落的成长环境,形成了冷漠的外壳和自卑的内里,甚至带着些灰败的自毁倾向。

雪夜里他带着择选圣子的目的抵达楚家,大概是小家伙人生中第一次被需要,也因此形成了习惯,每当遇到想要退却之事,总要在他这儿寻求一份肯定和依靠,就像初次学走路的婴儿依赖着张开双臂保护的家长。

这份惯性比想象中还要快地演化成了依赖。

迦隐丝毫不对“利用”幼崽的印随效应感到抱歉。这没什么不好。

他比世间千千万万人都要懂什么是雏鸟情结。

“您无需怀疑,对我来说,您永远是最珍贵的。”迦隐望着男孩亮汪汪的眼睛,没有夸张,不加掩饰,“我的人生是虚妄的,我的过往是混沌而荒诞的;我所做的、所组成我的一切都不具有意义——直到您的到来。”

话语中深藏的意味远远超过一个八岁孩子能够理解的境地,但无论如何听到了想要的回答,这让他心情明亮了些,颧骨上浮出两朵粉扑扑的喜悦。

直白地表达和接受感情是一门需要终生学习的课程,尤其对于长期用疏离当作保护色的小楚惟来说,非常不容易。

小家伙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换了个话题,把忏悔回廊的异动讲给大人听。

讲震颤的大地,讲死而复生的回廊,讲困住的神像与圣骸,讲不自觉掉落的眼泪。

迦隐闻言并不诧异:“他们没有恶意,是想要保护您。”

比起为什么要保护自己,小圣子有更吃惊的问题:“他们都还活着?”

“看您如何定义‘活着’。”大祭司道,“我更愿意说他们是在等待。”

“……等待?”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至高祭坛等待了千年,才等到了它真正的主人。”迦隐摸摸他的头顶,语气和动作同样珍重,“他们和它一样,一直在等待你的到来。”

男孩沉默了很久。

就在迦隐以为他会问“祭坛和圣骸有什么关联”、“如何选中自己”、“他们曾经属于谁”这样更符合逻辑的问题,却听见小楚惟说,他们等待的时候,会不会很寂寞呢?

一千年。

那可是一千年啊。

自己没有出生,没有被交换……不,选中成为圣子之前,他们都只能在迷雾中等待吗?

有人陪吗?

有人知道他们心中的痛苦吗?

有人听得到那些困在时光迷宫里的呼唤吗?

男人浅紫色的眼瞳深处有什么动了动。

“……也有过。”他看着他,眼中盛着或许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情与笑意,“但都是值得的。”

有过漫长的孤寂,有过无边的绝望,有过暴怒、狂喜、失落、悲恸、疯狂……

但只要结局是好的,过程中的艰辛都无关紧要。

对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说更多,忍不住暴露。

还不是现在。

还不到时候。

再等上十年……

迦隐扶着楚惟躺下,熄灭房间的主灯:“睡吧,我的殿下。”

小孩大半张脸埋在毯子下,只露出好看的眼睛,微暗的光线下依旧明亮得像星星。

他不用说话,他的眼睛会代替他说话。

迦隐失笑:“是的,我会等您睡着了再离开。”

楚惟放下心来,乖乖闭上眼。

迦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望着孩子安恬的睡颜,想到一些位置对调的过去,带着百转千回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北方雪原。

“深渊”洞底距离地面千万米,难以估量,不见天日。

盘踞于垒垒白骨之上的巨大龙尾忽然甩了甩,像是做了什么梦。

随着它轻微的动弹,玄黑的鳞片惊起一滩金灿灿的、萤火似的光晕,四散开来,又在瞬息后熄灭。

唯有其中一缕汇聚成巴掌大的小小一团,向上飘去。

然后向南。

*

安岩脚步匆匆穿过冥想之道,跟在后面的石本卓更匆匆。

没办法,个高腿长的安岩迈一步够他小跑三步,而腿短只是石本卓的硬伤之一。

“不见。”灰衣神官头也不回,“大祭司大人说了,关于这件事谢绝讨论。您还是回去告诉主教大人死了这条心吧。”

“你小子怎么能这样对主教大人说话?”灰衣执事急了,“哎,您,不,我的意思是,什么事儿都好商量的嘛!”

此前欺负圣子的三个候选者,除了经楚惟指认没有参与的毡帽男孩,另外两个都被关进了禁闭室;不仅如此,所有未尽到监管义务的侍从、神官和执事全都受到严惩。

敢对圣子殿下如此大不敬,怎么惩罚都不为过。

迦隐还下令,悔过期满之后,那三个——至少是两个孩子要送回拜月城。

在将圣子视为无价之宝的拜月城,很难想象因为欺侮圣子而被退还的候选人日后会遭受什么。

迦隐的这一举让洛格托很不满,往小了说,这三个孩子是他亲自挑选的,是他的裙带关系;往大了说,这些孩子和他们背后的家庭都是主教派的势力,迦隐的举动无疑在挑衅和打压主教派。

石本卓带着洛格托的旨意三番五次前来交涉,都被铁面无私的安岩拒绝了,这才不死心地跟了一路。

灰衣执事不仅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还絮絮叨叨:“他们还小,孩子小时候犯浑也是正常的,有大人教育就好了嘛。你就是太年轻,等你到我这个年纪……”

灰衣神官只想把耳朵堵起来。

石本卓还要继续说什么,前面的安岩突然停了下来。

要不是他刹得及时,就要撞上去了。

“哎你怎么……”

他的话没说完,明白了为何神官要停下。

——道路尽头,两人上级恰巧自两端现身。

冥想之道,顾名思义,是教廷人员平心静气、进行深度冥想之地,中央神庙里,除了信徒参拜的圣域穹殿,这儿可谓是最常被造访之所,大祭司和红衣主教出现并不算新奇。

不过,无论是祭司塔还是摘星阁,两派首领皆有私人地盘,他们并没有去公共场合做冥想的必要。

能在这儿狭路相逢,倒也不易。

洛格托看了眼灰溜溜跑到自己身后的石本卓,就知道这个废物又失败了。

他从石本卓身上收起嫌弃的眼神,落回迦隐那儿时变得客套而虚伪:“大祭司大人,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