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渡渡
通过奇点隧道,洛迦很轻易就将卡尔·加文及受伤的陆庭深带回了同盟会接受治疗,他们的时间不多,还有很多事排着队等他们去做。
卡尔·加文的手术进行到一半就被洛迦带了回来,现在不确定那帮人对他进行到了那种程度的改造,具体的需要交给白鹤处理。
但现在,情况不妙。
洛迦原本安顿好了陆庭深,要去救一个人,这个人会是同盟又一有力的帮手。但临走前被白鹤叫住了,洛迦预感不太好,倒回来,他本来以为是卡尔·加文出了什么事,但是没有,他好好的坐在床头,身上的开创伤都被处理好了。刚要松一口气,发现了不对劲。
卡尔·加文呆呆地,看到洛迦来了,忽然激动起来,不顾白鹤的阻拦,扑倒他脚边跪下,用脸蹭他的小腿:“洛迦——小曼陀罗……”
洛迦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制止住他,扶住他的肩:“老师——您怎么了?”
卡尔·加文瑟瑟发抖,环视着全然陌生的地方,紧紧攥住洛迦的手,喃喃道:“我想回家……送我回家,好不好?”
洛迦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一跳:“老师在说什么胡话?这里就是你的家。老师,我们已经回家了。再也不用受苦了。”
卡尔·加文弱弱地摇头,哀求地看着他:“我要回去,洛迦,没有我在Hiter身边为你们传达情报,你们、你们怎么进行下一步行动部署呢?”
“洛迦,送我回去,送我回去……我在Hiter身边能为你们……”
话音未落便被洛迦打断:“不需要您忍辱负重了!同盟会已经今非昔比,如今我们可以和切尔·希特正面应对了,老师。”
卡尔·加文有些不可思议:“不、不,还是需要我的,送我回去吧……我保证!我绝对不会爱上他!”
至此,洛迦有些生气了:“我说了不需要!我费了多少力气才把你从切尔·希特魔爪下救出来,你回去干什么!”
白鹤一把抓住了洛迦,示意他别说重话,洛迦有些明白了:“他脑子被改造了?”
白鹤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那些人根本没碰他的脑子。你去得很及时,他根本哪都还没来得及被改造。”
“那怎么会——”
白鹤叹了口气,道:“我只能说,切尔·希特的精神控制很成功。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表现。”
如今,当然是不可能把卡尔·加文带回去的,心理疾病能治,就算痛苦,也决不能再把他往火坑里推。
洛迦扶起哀哀求饶的老师,把他搀扶着坐在床边,极尽温言软语劝慰,却不管用,知道没办法再回到切尔·希特身边,卡尔·加文忽然变得很暴躁,像个得不到糖果而无理取闹的小孩,紧紧抓住洛迦的手,咬牙切齿地说:“我说了——我要回家!放我回家……放我回家!我不要在这里呆着!!!”
情急之下,洛迦的手背被他尖尖长长的指甲化出了五道血痕。这才注意到他的指甲都被修成尖尖的猫爪形状。
气愤于切尔·希特歹毒的精神控制手段,洛迦强按住老师的双手:“赫德!拿指甲剪过来!”
“不要——!”卡尔·加文尖利大吼,“别碰我的指甲!滚!”
“别动!”洛迦凶狠斥责。
白鹤见状一针镇定剂下去,卡尔·加文只能倒在床上,眼睁睁看着洛迦剪去了Hiter亲手为他修的小猫爪。眼泪哗哗地流。
“我想回家……洛迦……送我回去好不好,求求你了……”
“不行。”洛迦语气很硬,“同盟会才是您的家,现在外面危险,您乖乖呆在这里,哪儿都不能去。”
“那……那让我给Hiter打个电话好不好?”卡尔·加文说,“我想听听他的声音,我……”
洛迦无法忍受了,甩开他的手大声道:“你疯了是不是!他是我们的仇人!他杀了你的父亲爸爸,夺走了你的全部,给了你118枪!清醒一点!”
卡尔·加文被吓到了,瑟缩在床头不敢动弹。
洛迦站起来寒声道:“把他看好了,病没治好之前别把他放出来——我还有的是事情要做,没空在这里陪你无理取闹!”
白鹤应是早就预料到他会走到如今的境地了。
看向眼前床上悲伤哭泣的挚友,心中五味杂陈。命赫德准备一间宽敞舒适的房间,把所有能够伤人的物品统统收起来。
半个小时后,收到赫德准备完毕的消息,白鹤叹气,哄道:“带你回家,好不好?去见Hiter。”
“真的……?”
“嗯。”
迎接卡尔·加文的,不是切尔·希特温暖的怀抱,是冰冷的束缚带。
“白鹤!!!”卡尔·加文动弹不得,“为什么关着我!骗子……你骗我!把Hiter还给我,还给我!”
“Gavin,”白鹤道,“你生病了。我会治好你的。”
如此,当初那张画终于如子弹正中眉心。
锁住卡尔·加文的不是切尔·希特为他打造的囚笼,是早在心中破土而出的,名为爱的毒藤。
床上有很多玩具,可以抚慰卡尔·加文的身体,但心灵上的缺口,却非切尔·希特不能填补了。
玩具太冷,没有温度,弄得卡尔·加文很痛,没有半点快感,他痛苦地挣扎着,现在他后悔了,后悔为什么要在被改造的前一刻让洛迦来救他。
他本以为离开了切尔·希特,自己这一生的痛苦都将结束,万万没想到这只是痛苦的开端。
人总是会无限幻想自己没有选择的那条路,并无止境地加以美化,而后后悔、憎恨自己的选择。人甚至无法共情一天前的自己。
现在他想,他愿意被改造成独属于切尔·希特的小猫,忘记一切,受他温柔爱抚,枕着他的体温入眠,时时刻刻被他填满,让罂粟的气息将自己包裹在幸福的幻想里。能在他身边就好。
可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也许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赫德被指派照顾卡尔·加文。他别的不行,哄人还是很有一套的,他有很多很多的耐心,很好的脾气。几种精神类的控制药物按时哄着卡尔·加文吃下,即便卡尔·加文百般抗拒,甚至动手伤他,赫德都完全不会生气,每一次都把药全哄他吃下去才罢休。
被关了几天,受药物的戒断治疗,卡尔·加文的神智稍稍恢复了一些,不再如之前那样嚷嚷着要回家,白鹤来检查过,允许放他出房间四处走走,赫德寸步不离地陪着他,给他介绍同盟会的设施和布局,带他认识同盟会的新朋友,比如纪澜他们,大家都很默契地不敢提到与切尔·希特有关的一切。
但是不说,不代表就会忘记。想忘掉一个爱人或者仇人都是非常难的一件事。
卡尔·加文不说,不代表不想。
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谁,是理智压抑着他,他不想让同盟会的大家再为他操心。他也知道切尔·希特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他的结局必死无疑。
他必须理性对待,最初的最初,是他非逼着一个孩子走上这条路的。
卡尔·加文时常一个人呆在角落里,理智上来了,就开始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一边厌恶被切尔·希特控制的自己,一边不受控制地去想切尔·希特真的死后,他该怎么办。
爱与恨可以共存吗?卡尔·加文从前不觉得可以,但是现在,他真的不知道了。
赫德看着老师的样子,真心替他难过,但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在上面没有给他布置新的任务之前,他只能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
人的情绪是会被传染的,无所事事的人的思绪总是会无意识发散,赫德又想起了自己那晦暗不明的未来。还有他那不知道何时才能醒过来的爱人。
一日早晨,洛迦在脑电波公域发了条信息,大致内容是说,成功了,要白鹤即刻赶到他身边。
成功了?什么成功了?白鹤没有说,向陆庭深要了准确的地址,马不停蹄地出发了。再回来时已是深夜,他好累啊,迫切地需要睡一觉。
赫德依旧陪在卡尔·加文身边,两人静静凝望模拟窗外皎白的月亮和繁星。
四周很静很静,忽然,一缕长短不一的波频同时涌入脑海。
P.U.DO:
@未知:「小蔷薇,我回来了。」
@未知:「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忽然被未知联系人提到名字,赫德有些错愕,不知此人是谁。
@赫德:「你是谁?」
@未知:「段声寒」
第102章
段声寒三个字出现的那一刻,赫德呆立在原地,许久不懂得动弹。
眼前涌上泪花,一瞬间模糊不清,鼻头发酸如溺了水,嘴巴也无意识张开,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直奔白鹤的起居室。
砰地一声,把白鹤吵醒了,白鹤不得不拧开床头台灯,看见自己的学生满脸泪花,扑通一声坐在床边的地上,忍不住放声大哭。
“赫德?”白鹤知道他为何而来,叹了口气,抽过几张纸巾递给他,“地上凉,你先起来。”
赫德接过纸巾抹泪,哽咽道:“上午洛……会长说的成功就是成功救醒了段哥对吗?他让你去给段哥开启脑电波权限,他才能在刚刚用脑电波联系我的……对吗?”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赫德哭道,“他是我的丈夫!他醒来了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您去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上我!”
“您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他!这些年我没日没夜无时无刻不在想他,”赫德几乎哭得背过气去,将白鹤的双臂抓得紧紧的,犹如癫痫般要把自己拆了,“我离开他已经快十年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带我去啊!!!”
白鹤坐在床沿边,弯腰抹去了学生脸上的泪水,平静道:“没有带上你,是因为声寒现在暂不稳定,待的地方也很危险,老师和洛迦过去救他已经是虎口拔牙,没有办法再带上你。”
赫德并不接受这个说辞:“你们可以把他带回来啊!不是有奇点隧道吗?外面危险,同盟会总是安全的啊!”
白鹤不为所动盯着赫德看,声音冷冽了些许:“你以为我们在这个危险时刻冒死救活他,是为了来与你团聚的吗?”
“赫德,同盟会如今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庭深身份暴露,目前躲在同盟会养伤是逼不得已,他为我们做的已经很多了,等伤好得差不多了,他还是要离开这里的。”
“庭深倒下了,有很多事情需要声寒去帮我们完成。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一日不收拾了切尔·希特,世界上所有Omega就都是他刀下鱼肉,他一句话就得死很多很多人,你知不知道?”
“洛迦为了救他自杀了三次才成功,你知道吗?付出这么多代价难道就是为了把他带回来和你团圆?”
“……”赫德一惊,手一颤,愣愣地缩了回来。
可他还是不甘心,不甘心明明已经醒了,他们还是无法相见。
白鹤倾身扶起他,道:“等荆棘之路成功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到了那时候,你天天和声寒腻在一起大家也会祝福你们的,为何非要执着这一时片刻呢?十年都等过来了,就这最后几个月就等不了了吗?”
等……
脑海中那张黑白遗像又不合时宜地钻进脑海,赫德像是瞬间触了电般一个激灵,对啊,自己会死的,自己要死的!
他等不到荆棘之路成功的那一天就会死,他怎么可能等得起呢?
所有人都会苦尽甘来,都会团圆,唯独他不会啊!他等不起!
想到这里,赫德几乎是面目狰狞,嘶吼道:“我等不了!我等不了——我没有时间了!!!”
“我现在就要见他——”赫德红着眼眶向老师跪下,攥着他的裤脚抬起水色的眸哀哀恳求,“告诉我他在哪里好不好?求求您了老师……我想见他,我现在就要见他!”
“赫德!”白鹤生气了,拽开他的手:“你在无理取闹什么!”
“我说的已经够明确,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赫德猛地站起来:“我要见他!现在!您不告诉我,我自己问他!”
白鹤忍无可忍,站起身扳住他的肩膀将他猛地一下转过来,赫德只见眼前一道白影猛然闪过,下一瞬就挨了一个狠狠的巴掌!
“啪——”
剧烈的力道将赫德扇得眼前一黑,赫德捂着脸摔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白鹤:“老师……”
白鹤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难藏失望:“赫德,从小到大你都是最幸运的那个孩子,你吃过一点苦吗?你父亲爸爸把你捧在手上像珍珠一样供着,你比所有人都幸运了不知道多少倍!”
“谁不是拼了命疼你,爱你,保护着你,就是现在你也在同盟会里安安全全地呆着,谁强迫你做什么事了吗?洛迦与纪澜现在还在外面与联邦火拼,你知道洛迦死过多少次了吗?你知道纪澜受了多重的伤吗?你都不知道——没有人要求你做什么,只是让你安安静静呆在同盟会做些简单的小事你都不知足,什么时候了依旧满脑子情情爱爱!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为同盟会做了些什么!”
赫德委屈地为自己辩解:“我做了!只是你们都忘记了!你们被时茧困在时间熵里是我去平行时空扭转这一切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