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渡渡
洛迦垂眉沉思了片刻,忽然福至心灵般,看向众人:“我希望,那是一片自由的土地。”
“如果自由有画面,我想,那一定是一片开满了鲜花的草野,在蓝天白云之下,一望无际。”
那是洛迦挣扎在荆棘之中那么多年,魂牵梦萦无数次的场景,温暖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自由的风拂面而来,极乐鸟在天空盘旋,彼此紧紧牵着爱人的手,在笑声中奔跑到天尽头。
“不如,就在旧同盟会的废墟之上吧。”在下属们殷切的目光注视下,洛迦说,“我们的过去从哪里结束,就在哪里,开启我们的新篇章。”
洛迦对旧同盟会的地址一直有一种别样的情愫,那是他漂泊无依的许多年里,唯一一个可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容身之处。除了这里,他想不到哪里会比这里更具有纪念意义。刚好,这个季节γ009区也不会太热。
卡尔·加文将眉一蹙,若有所思道:“可是那里没有一望无际的草地哦。”
陆庭深会了洛迦的意,展颜一笑:“草坪而已,找人铺就好了。想种什么花就种什么花,这并不难。”
三日后,负责旧同盟会拆除监督工作的纪澜发来通讯,旧同盟会一应建筑设施将于明日拆除完毕,武器库内所有武器已安全转移并完成对接。并且计划中的草坪也已经铺设完毕。
纪澜返过来了一段视频,视频中春光和煦,满地绿草鲜花随风轻摆,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纪澜很满意特工团大家的杰作,兴奋地举着录像设备从东窜到西又从西窜到东:“天气真好呀!空气中到处是鲜花的香气!”
低头一看时间,大家一瞬间有些微微发愣,明天,3月26日。
这并不是巧合,这是定数。
这是赫德早在很久之前就亲眼见证的幸福结局。
逝去的人不会再回来,生者自当向前看。生离死别是人生常态,放下和释怀是每个人都必须学习的人生课题。
收到消息后,卡尔·加文立马去订做大大的蛋糕与其他糕点,菲尔与白鹤去订酒,纪澜在现场盯着场景布置,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忙着。
洛迦与陆庭深忙着邀约人来,到了一个人时,两人愁眉不展。
打电话不合适,亲自出马邀请好像也不合适,甚至要不要邀都不知道合不合适。
洛迦与陆庭深两个头四个大。
“你怎么想呢?”陆庭深问。
洛迦抱着脑袋:“我也不知道……”
在这条犹如故事般长长的荆棘之路上,他们所有人都苦尽甘来,唯有段声寒一个人还在失去挚爱的永夜中踽踽独行。
赫德的离开,似乎永远都无法为这个故事画上完美的句号了。总有缺憾。
直到了如今,他们依旧无颜面对段声寒。
若邀请了他,试问届时他们怎么面对段声寒,该怎么开口?就算他来了,又让他怎么面对所有有情人都终成眷属,而自己孤身一人的场面呢?
不邀请他的话,似乎更不合适了。他为同盟会贡献良多,赫德也在最后关头拯救了世界。
洛迦与陆庭深在万分纠结之中,还是来到了段声寒的家门口。
谁也没敢鼓足勇气敲开段声寒的门。
洛迦在门前的台阶上抱膝而坐,呆呆地看着不远处花墙上洁白的蔷薇花:“庭深,你说人死就真的真的不能复生吗?”
“我不喜欢这样的结局……”
没有赫德与段声寒的同盟会,就像白玉上的一颗瑕,让人抱憾终身。
“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让赫德回来,让段哥不再心如死灰地活着,我们真真正正迎来完美的大结局呢?”
洛迦埋进陆庭深怀里痛哭:“怎么……怎么我们救下了那么多人,偏偏就弄丢了小蔷薇呢?”
陆庭深怀抱着洛迦的肩,欲言又止。
不知道他们在段声寒家门口坐了多久,依旧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直到身后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两人这才如梦初醒,急忙回头,灯光之下,段声寒的脸色一如既往地憔悴,但这一次,他身上倒是没有酒气了。身后的屋内依旧放着赫德轻轻唱的摇篮曲。
“你们还要在我家门口坐多久?”段声寒开口,嗓音喑哑。
“段哥——”陆庭深连忙站起来,洛迦回过神来,忙将那份邀请函背到身后去,犹如做贼似的心虚。
段声寒一眼不落尽收眼底,朝洛迦伸出手。
洛迦像被老师发现干坏事的学生,心虚地上交“赃物”。
段声寒平静地打开了那封函,几眼看完,没有生气,也没有任何表情。他失意悲伤如此,也依旧和当年一样处变不惊,只是淡淡地合上,交还给洛迦:“挺好的,小蔷薇喜欢热闹。”
他说:“你们带上他去吧,玩得开心。”
他说:“我希望,明天的甜品岛台上会有草莓纸杯蛋糕,赫德喜欢。”
段声寒进房捧出了赫德的遗照,还有一袋他手写了不知道多少封的回信。
陆庭深紧张得满手是汗:“那你呢?段哥……”
段声寒摇摇头:“我就不去了。”
没有再说多余的话,段声寒进了屋,把门合上了。
一墙内外,笑得最灿烂的就只有照片上褪去了颜色的赫德了。
月光将影子拉得长长的,洛迦单手抱着赫德的遗像,陆庭深单手拎着段声寒的回信,两人手挽手走在早春还有些寒凉的夜里。
洛迦终于忍不住蹲地痛哭:“我不想这样,庭深,我不想这样……”
“我想要小蔷薇活着啊!”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陆庭深不说话,静默许久抬头看了看天,带着洛迦往回头的方向走。
第125章
帝国历2734年,3月26日上午11点。
γ009区,旧同盟会全面拆除完毕,一份印着自由金翼徽章的文件交由同盟政府主席洛迦签完名字,洛迦合上笔,回头,身后是一望无际碧草如茵的草野。
蓝天白云之下,极乐鸟振翅自由飞翔,春风吹来迷人的花香,身边的爱人牵起他的手,在众人热切的呼唤声中靠近。
菲尔与白鹤叠起了高高的香槟塔,卡尔·加文与纪澜摆着甜品岛台上的甜点与水果、鲜花,连Robin先生也被陆庭深从新家里捞了出来,正有条不紊且专业地指导现场物料摆放。
罗兰硬要来凑热闹,拉着秦让早早就在这里等候了,杜城在一旁什么也不干,找了个空档的地方抽烟摸鱼。
洛迦小心翼翼地从纸袋里拿出了赫德的遗像,用袖子擦了擦,放在一片插满白蔷薇的花台之上,摸了摸相框的边角,就像当初摸摸他的头,告诉他我会永远保护你那样。
陆庭深拿了几只缀满草莓的纸杯蛋糕放在遗像面前,把段声寒写给他的信一封封摆好,带走了依依不舍的洛迦:“今天是个好日子,开心一点。”
洛迦露出个笑容,点了点头,听到身后传来纪澜开心的呼唤:“卡尔教授!菠萝烤鸡来咯——”
众人一时有些慌,不约而同朝卡尔·加文看去,只见他没什么太大反应,躺在摇椅上悠闲地晃,闻声抬了抬头,应声道:“帮我掰只腿,多撒罗勒碎,谢谢。”
“我来我来!”洛迦笑着应了一声,掰下一只最大的腿,撒上多多的罗勒碎来到卡尔·加文身边,把卡尔·加文馋得坐起来。
卡尔·加文将宝宝塞给陆庭深:“麻烦帮我抱一下。”
忽然被塞了一个嫩生生的小娃娃,大眼瞪小眼,陆庭深都僵住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疼了嫩豆腐似的卡尔·肖恩,直到小肖恩嘿嘿笑起来,陆庭深才放松下来,掂了掂,哄了几句。
洛迦塞给卡尔·加文一叠面巾纸,有些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还是问道:“老师的新家……真的决定要建在自由公园旁边么?”
卡尔·加文大快朵颐地啃着鸡腿,好不容易空出嘴来,撇撇嘴:“怎么一个两个都来劝我,白鹤昨天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我住在那里怎么啦?”
洛迦笑了笑,道:“也没有什么,就是怕公园附近蚊子多,住在那里怕夏天闹人嘛。而且……”洛迦顿了顿,又道,“而且背后又是纪念碑,是荆棘之路死去同胞的埋骨之地,总觉得不太合适。老师考虑换一个地方?”
切尔·希特死了,占地巨大的总统府毁掉了,在废墟之上建立了自由公园,一切旧事已经随风散去,开启了新生活的卡尔·加文得有一个新家,洛迦让他自己选地,选好了就盖上大大的别墅,谁也没想到,卡尔·加文选了个让大家都汗毛直立的地方。
那是总统府的旧遗址,如今的自由公园。
大家不放心,也在之后的几天多方试探,试探证明,卡尔·加文确实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只是为什么一定坚定选择在那里,这让大家都有些不寒而栗。
卡尔·加文看向大家仿佛噎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无奈笑道:“怎么了?你们的表情好像那里在闹鬼。”
白鹤想要严词拒绝,被洛迦不动声色拦住,怕他们太过反常的举止会让卡尔·加文有所怀疑,便无谓地笑:“没闹鬼,老师想住哪里就住哪里,自由公园就自由公园嘛,这有什么的。”
今日,洛迦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提到新房选址,卡尔·加文歪了歪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感觉那里仿佛似曾相识,让我安心。之前我有去看过,那里很漂亮,阳光很好,有喷泉池,草坪上开满了鲜花,那时候我就很喜欢那里。”
“所以你们问我,我就希望是那附近啦。”卡尔·加文道,“等肖恩稍稍长大了一点,我就可以时常带他去公园里散散步,这难道不是很好吗?”
洛迦笑了笑,道:“您满意就好。那就住那附近,反正大家离得近,怎样都有个照应。”
卡尔·加文喜笑颜开:“小曼陀罗,你比白鹤通情达理多了。”
“等新家建好了,大家要时常来看看我,不然我一个人带肖恩,会很无聊的。”
“会的。”洛迦说。
甜蜜的眷侣牵着手离开。
纪澜看向身边腻歪亲昵的几对眷侣们,走过来旁敲侧击问卡尔·加文,有没有找一个Alpha伴侣的打算?
纪澜的话,让卡尔·加文愣神了许久,久得让纪澜心如擂鼓。
而后他听卡尔·加文说:“也许吧。如果我能找到一个像……”
像什么呢?
“……”纪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像什么?”
对啊,像什么呢?卡尔·加文困惑地揉揉脑袋,片刻后笑出了声:“哈哈,我为什么要说像谁呢?搞得好像我有一个参照人选似的。”
“唔,”卡尔·加文看了看不远处手牵手的陆庭深与洛迦,那边正在甜品台后搂搂抱抱的菲尔与白鹤,在现场的一堆堆恩爱眷侣,想了片刻道,“如果我未来要结婚,我觉得我喜欢的Alpha应该特别高大俊美,对我和肖恩很温柔,按照我的审美来看的话……嗯……应该跟我一样是个白种人!厨艺要很好,会给我做我最爱吃的菠萝烤鸡和菠萝蛋糕。哈哈,不瞒你说,我喜欢看起来很严厉的那种Alpha。”
说了一串对未来伴侣的期望,卡尔·加文拍拍脑袋:“哎呀——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完美的人!你看我,又在做白日梦啦。”
“不过……纪澜,我不愿意将就。”卡尔·加文耸耸肩,“如果找不到就算了,没有Alpha的Omega也可以自由潇洒地活着,你说对吗?”
纪澜笑弯了眉眼:“嗯!”
他们在这里聊完了天,忽听闻清脆的一声“砰——”
空中飘来葡萄香槟的香气,清澈细腻的粉色酒液从香槟塔最顶端如跳珠溅玉般落下,那是头发斑白却依旧专业优雅的Robin先生,一手挽着洁白的棉巾,在往香槟塔上倒入香醇的葡萄香槟,这象征着聚会正式开始了。
“可以切蛋糕了是不是?”卡尔·加文忙坐起来,他很期待这个环节,蛋糕是他亲自去订的,里头花了不少小巧思,他很期待看见大家打开蛋糕包装后惊叹的表情。
“走了走了,切蛋糕去!”
大家不约而同地围过来,在洛迦点头示意之后,Robin先生优雅地拉开巨大蛋糕上的丝带,不透明包装盒被揭去的那一刻,果不其然,大家此起彼伏发出了一阵惊叹。
巧克力做成的荆棘藤蔓纵横交错地缠绕在三层蛋糕主体上,第一眼看起来有些狰狞,然而荆棘缝隙中缀着许多各式各样的小白花,带露的白曼陀罗、白玫瑰、白风铃、白蔷薇、白玉兰等等,荆棘有多狰狞,便衬得它们有多明艳,这些巧克力荆棘藤不再是刺得人遍体鳞伤的东西,蛋糕刀一切,它们就碎掉了。
洛迦理所应当是这个第一个切蛋糕的人。这一次他举起刀微微一用力,荆棘就应声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