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缘君
他闭着眼睛, 努力放松紧绷的身体,贴着傅隐年,强迫自己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天光熹微, 窗外黑沉的夜褪去,光线刺破云层, 他才隐隐松了一口气,神经松懈些许,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面,缩起来,不敢探出头去呼吸。
这一夜过得极其煎熬。
在身旁的傅隐年微微动了下身体时, 他浑身一激灵,猛地睁开眼,双眼清明。
傅隐年乍然和他对视,心漏了一拍,随后惊讶:“你醒了?”又看他的模样,蹙眉,“你没睡?”
谢春酌不想多说,又闭上了眼睛。
白天给了他些许安全感,足以让他休息片刻。
傅隐年待在他身边,将人搂进,抚摸后背安抚,之后手机有人打来通话,接通后,谢春酌听见了熟悉的男声,是方助理,汇报的是工作事宜。
没过多久,傅隐年以为他睡着了,轻手轻脚下床,离开了房间。
谢春酌把所有被子都拉过来,把自己卷成一个蝉蛹,密不透风,才勉强睡着。
约莫一点半左右,傅隐年把他叫醒,带着他刷牙吃了午饭,询问他:“你要继续睡还是跟我去老屋?”
虽是询问,但傅隐年并不赞同谢春酌跟着自己去灵堂,因着谢春酌的精神状态实在不好。
他隐隐有几分后悔把谢春酌带过来了,可是……
傅隐年眸色微深,轻轻叹口气,道:“不然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谁料谢春酌却摇头:“我跟着你一起去。”
没睡好也有没睡好的好处,精神和思绪的迟钝让他没有感到极度的害怕,反而让他想要去探究和克服。
什么鬼东西也敢来吓他?
到底是他疑神疑鬼还是确实有鬼?
要是真有鬼,他立刻就找高僧来超度它!
怀着这种豪情壮志,谢春酌跟着傅隐年和大舅等人去了老屋。
上午的时候,傅隐年去过一趟,筹备丧事事宜。
上了半山腰,谢春酌刚站定脚步,抬头就看见殡葬乐队也到了,站在院门口正说着话。
大舅看见他们,走过去寒暄几句,给了领头的负责人递了根烟,几人边抽烟边说话,谢春酌不喜欢那个味儿,退后几步,在一旁的石块边透气。
傅隐年陪在他身边,二人都没说话。
不多时,乐队开始吹锣打鼓,乐声凄凉又刺耳,哀乐随着风声传播,吹起落叶。
呼呼——
谢春酌不由缩了缩脖子,感到一阵冷意。
一滴雨砸落在额头,谢春酌诧异,仰起头,突然的重量“啪”一下,又落在了眼皮上方,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接下来接二连三的雨滴让他迟钝地意识到一件事:下雨了。
“进屋吧。”傅隐年拉着他的手快步进了老屋。
踏进屋门的刹那,噼里啪啦的雨声阵阵落下,打在地面像是在执行一场鞭刑。
回头看去,雨珠练成线,成了雨帘,最后是雨幕。
整个天地仿佛都被这场暴雨侵袭。
泥土打湿弹起,土腥味和雨的气味混合,漂浮进屋内,谢春酌收回目光,转身看向灵堂。
灵堂摆在屋内客厅,因为阿公是昨天去世的缘故,所以今天殡葬乐队以及车子会来把人拉走去火葬,之后守灵守的是衣冠,以免尸体腐烂,形成臭味。
客厅开了灯,圆形灯泡昏黄不清,白炽灯光线较亮,于是开了两盏,此时光线汇聚,显得有几分奇怪,灵堂上桌子摆了贡品,果盆、花生、糖果,以及一整只杀好煮熟的鸡鸭。
阿公的黑白照片就摆在上面。
与谢春酌的想象不同,阿公出乎意料长得慈眉善目,头发花白,五官和蔼,笑着时眼角的褶皱尤为明显,可一点也不丑。微胖,就像是平日里在路边会遇见的散步老人。
谢春酌以为会做出掐死婴儿事情的老人会长得凶神恶煞。
不过也是,皮囊总是迷惑人心的。
照片背后摆放着的就是棺材,谢春酌不想凑近去看,他怕闻到味道。
殡葬乐队在进屋后征求了大舅的意见,继续吹打着乐器,声音太吵,谢春酌捂住耳朵坐到了一边,拿出耳机戴上,傅隐年则是跟大舅走到后厨说话。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谢春酌心中腹诽,手机播放纯音乐。
他刚摁好,就发现自己的身边坐了个人,侧头一看,竟然是小金。
小姑娘今天穿了件灰色卫衣,仰头盯着他,眼珠子晶亮。
由于昨天的鸡腿事件,谢春酌不想搭理她,于是睨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摆弄手机。
段驰也发了很多消息过来,装可怜的表情包一大堆,谢春酌怕他追过来坏事,毕竟这可是真小三,于是严令禁止他来,随后又敷衍地安慰了两句,让对方安分守己。
段驰:[小狗装可怜][小狗摇尾巴]
段驰:那等第七天的时候,我可以过去接你吗?
谢春酌没拒绝也没同意,他发消息:到时候再说,要你来的话我会通知你。
段驰:[小狗点头]
段驰:好的宝宝,我会一直等你消息的[亲亲]。
消息不断弹出,小金探头想过来看,没看见什么,就被谢春酌一个手肘顶开,抬头又见谢春酌眼皮微垂,一副不苟言笑的冷淡模样,坐不住般,屁股在椅子上挪来挪去,最后小声地喊:“哥哥。”
谢春酌没听见。
她鼓起勇气,抓住谢春酌的手臂,再次喊:“哥哥。”
谢春酌低头看了手一眼,然后看她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屈尊降贵地摘下耳机,凑过去问:“怎么了?”
小金估计是真坐不住了,见谢春酌回应自己,就跳下椅子,拉着他的手臂往屋里头走。
谢春酌奇怪,但青天白日的,也不觉害怕,就跟着小金的步伐走去。
出了客厅,是一条短走廊,走廊左右两侧分别有房间,没关门,谢春酌看见陈旧的家具,杂物堆放在地上,床上乱糟糟的,有一个房间还有被子,生活气息浓重,估计之前还有人睡着。
小金把他拉到了最靠里面的一间房间,左右探头,见没人发现自己,才对谢春酌说:“哥哥,我见过你。”
哀乐还是太吵了,谢春酌只依稀听见她喊哥哥。
“可以再说一次吗?”谢春酌蹲下来,指着自己耳朵,“靠过来说。”
有句话叫灯下看美人,但实际上,在昏暗处看人,美有过之而无不及,小金直面与谢春酌近距离面对面,小脸一下就红了。
她结结巴巴:“……哥哥你好漂亮。”
“……”
谢春酌忍俊不禁,还以为小金会说出什么话来呢,原来只是这种夸人的口水话。
即使听过很多,谢春酌还是摸摸她的头,笑眯眯道:“谢谢。”
小金咧开嘴笑,然后又握着他的手指往前走了两步,指了指房间。
“进去吗?”
谢春酌倒是没什么不能随便进人房间的自觉,不过一般他也没心思去探究他人的房间,此时小金拉着他要进房间,他不免有几分诧异,觉得奇怪。
他不动,小金却固执地拽着他要进屋,用足了力气都没拉动谢春酌。
谢春酌从不惯着小孩,想靠墙又怕墙脏,就站在那懒洋洋地说:“不想进去,太黑了。”
而且一看就知道估计是阿公的房间,本来这两天就瘆得慌,再进去他怕晚上做噩梦,昨晚的事情还没弄明白呢。
小金见真的拉不动他,装可怜也没用,鼓起脸颊像是要生气。
谢春酌挑眉,想着她会不会哭,结果对方一松手,竟然直接自己迈过门槛,吭哧吭哧地往里面跑。
小小一个人,窜进没开灯的房间里面,只有一个隐隐绰绰的轮廓,看不真切。
那轮廓跑来跑去,像是在找东西,谢春酌起了好奇心。
他站在门口问:“你要给我看什么?”
这一问,仿佛给小金助力般,小金很快就从一个半人高的木柜抽屉里面找到了东西。
蹭蹭蹭跑出来后,谢春酌看见是一副合起来的卷轴,像是画像。
“哥哥!”小金高兴地蹦起来,把卷轴递给他。
卷轴是纸质的,应该是为了能保存得更久,前后都涂了一层油蜡,触手有些许光滑感。
谢春酌不知道小金把这个拿给自己是为什么,他垂眸,见小金期待地看着他,便不由自主地解开系绳,要将其打开。
卷轴缓缓打开,画面首先露出来的是束了冠的发,画工细腻,颜色清晰,发丝细细画出,恍若真物。
还没看全,他就知道卷轴里面画的人是个男子。
不知道画上的人长得怎么样,应当是个美人吧?
马上就能揭晓了。
谢春酌打算松开拿着下卷轴木骨的手,结果就这一瞬,卷轴猛然被人抢夺拿走。
他下意识侧头,猝然对上了一张贴过来,阴沉到几乎狰狞的脸。
“你们怎么能偷拿阿公的画?!”
第72章
大舅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谢春酌吓得心漏了一拍,僵立在原地。
看一幅画而已,至于吗?况且这也不是他想要看的,而是小金硬给他的。
谢春酌反应过来后冷了脸。
大舅把卷轴卷起来, 还想训斥, 但看见谢春酌往下撇的嘴角, 还是没说什么, 只是说:“阿公的遗物我们还没来得及收拾, 你们最好别靠近, 阿公说过, 这些东西都是要烧给他的。”
谢春酌讥讽:“那你们也不能打开看吗?”还是说单纯地针对他?
大舅脸色不大好看, “我们也不会打开看!”说完,像是发了脾气, 不管谢春酌, 转头就走了。
谢春酌简直要气笑了。
他恼火不已,低头看惴惴不安的小金, 那股火气对着她又发不出来。
上一篇:温柔人夫AI是阴湿控制系
下一篇:荆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