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缘君
万春惊喜:“对!用粉末捏成圆球,再把它们变成孩子,指不定可以骗过骷髅妖!毕竟粉末也是骷髅妖分身化成的,一时半会它说不定还要以为这些孩子是它的孩子呢!”
说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笑。
“没想到你竟然能想到这一点。”储良也挺惊讶,“你不如别回老家了,跟我们重新上山,或者去别的宗门继续修炼吧,你有天赋才能,以后必定会成为一方修士。”
雾一也邀请道:“我可以推荐你入我所在的宗门。”
叶叩芳却摇头:“我要回去。”
“为什么?”
叶叩芳不语,众人也没逼问,开始热火朝天地用神龛中的白色粉末揉搓成药丸大小,企图撒豆成兵,将它们变成小孩,来骗过四喜娃娃和骷髅妖。
雾一看了会儿,听到外面有动静,便跟众人说了声,离开了殿内。
而被万春几人排除在外的叶叩芳静静地靠在殿内的红柱边,跪坐着蒲团,俊秀的脸浮现出很浅很浅的笑。
他目视前方,在飘渺的香火烟雾中,与坐在供台上的“菩萨”对视。
即使对方身边盘踞着他厌恶的、恨不得以身相替的东西。
他也还是在心中回答:我要回去。
回到……我与我妻的故乡。
第26章
太监前来传唤时, 恰是酉时。
天昏暗下来,雾蒙蒙一片,云成絮状散开,压在宫殿瓦角与红墙之上, 仰头观望时, 总给人种伸手就能触碰到的错觉。
谢春酌听到细细低低的说话声, 隔着门窃窃私语, 挠人耳膜, 他睁开半阖起的眼, 看见殿内亮起烛光, 金铜烛台上立着红彤彤的长烛, 火光就在最顶端摇曳着散发光亮。
淡淡的烛火气息飘荡,燃烧的火焰在殿内跳动, 殿内的人分开两排站着, 一排是低着头的孩童,一排是站立着的少年人。
门嘎吱一声自外推开, 早先见到的两个太监踏过门槛走进,对他行了跪拜礼后从地上爬起来,对他说:“贵妃娘娘召见。”
谢春酌颔首,闻玉至就从他身旁起来, 自然而然地跳下供台背对着他,他也自然而然地靠过去被稳稳背起。
他又恢复了石像的模样。
太监恭敬地候着, 眼也不抬,只在往外带路时,目光匆匆瞥过闻玉至停顿几秒,又佯装自然地继续往前走。
另一个太监走在二人后头,背后跟着七个小太监躯干只到人大腿处高的孩子们, 而最后面则是低眉顺眼的万春、储良、少齐少秉四人,叶叩芳被他们托付给雾一带出去了。
雾一此时没在队列里,前头带走叶叩芳时说,会直接去贵妃那里等他们。
天暗了,来往宫女太监手中提着红灯笼,里面盈着一团火,红彤彤热腾腾的喜庆,但宫墙却高大冰冷,他们处在其中,如在阴阳两界交界处。
谢春酌俯身靠在闻玉至的背上,不动声色地往四处打量,随着队列的前行走动,他的视线落在了宫墙上断断续续出现的墨水字符上。
像是稚嫩孩童练笔时才会出现的涂鸦字画,杂乱无章,字个顶个的大,扭曲缺少笔画,可仔细看,又不像毛笔写的,因为每一个笔画粗细基本一致……就跟用手指写的一样。
……我、娘……痛……
土、口、立、口……一、一……
弟……不……女……
呜呼呼——
宫门呼啸着卷过一阵冷风,吹得灯笼乌拉拉作响,火点在内扑灭又燃起,宫人单薄的宫装裙摆掀起一角,太监捂进自己摇摇欲坠的宫帽,手持木柄灯笼,光源照亮了前进的队列。
谢春酌姣好的五官与石裂般的面颊映上一层暖光,而侧边又是灰暗幽蓝的日光,他与持灯宫人对视。
宫人两颊微凹,眼珠显得格外大,她麻木地看着谢春酌,眼珠颤动,最后垂下眼睫,她跟灯笼一样……像纸糊的,一吹就要灭了。
呜呜——
风声凄厉,谢春酌感觉背着自己的人的脚步停顿,他也因此停留。
他肩膀越过宫人,视线就落在了宫人背后的红墙上,上面有一道隐隐绰绰的影子,四方铺开,两边伸展,奇形怪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上面写了字。
谢春酌没等看清,领路的太监就来到了他的身旁,指着红墙喜笑颜开:“原来娘娘您也知道皇子殿下喜欢在墙上习字啊?您看,这是不是越写越好了?什么惊世大儒都比不上殿下一笔呢。”
话语间还想要拉着谢春酌上前看。
闻玉至眼疾手快,背着谢春酌避开太监伸过来的手,不等对方反应,继续背着人往前走。
太监笑容一僵,倒也不闹,敷了厚重白色粉末的脸看不出喜怒,嘴角上扬抖了两下,落下几点灰白的粉尘。
他睨了宫人一眼,宫人深深垂下头,他便一甩拂尘,快步又走到前头去。
这皇宫不像皇宫,像一个巨大的坟冢。
越往深处走,谢春酌感受到的不适就越强烈。
而这种不适感在他们来到皇帝居住的宫殿门口达到了顶峰。
沉。
在看见宫殿大门时给人的第一反应是:沉。
如被水浸泡过的深红高柱屹立在宫殿两边,琉璃瓦本该熠熠生辉,但出现在过于高大的屋檐之上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琉璃表面折射出的璀璨成了异色。
屋檐底下是一块极黑的牌匾,悬挂在上方俯视着来往的一切,匾上红字糊开,只有非常仔细地观看,才能发现上面写着的三个字:贞寿殿。
“竟然用贞寿殿作为殿名?!”一旁的万春忍不住发出惊呼。
储良思索片刻,面露诧异,少齐少秉有些疑惑,不敢询问,万春见状,想解释,但见太监隐隐有回头的趋势,便摇头不提。
谢春酌却知道她要说什么。
地府十殿中的第十殿,殿名就叫贞寿殿。
贞寿殿主管将各殿押解来的鬼魂,分别善恶,按照等级划分,发往四大部洲投生。
这座殿用了贞寿殿作为殿名,是要在人间设一个阎罗十殿吗?
皇帝是疯了吗?还是说,已经完全被妖邪所入侵,不知是人是鬼了?
殿门敞开,内里幽深泛着昏黄的光,太监站在门口,弯腰对着他们作出“请”的动作。
在闻玉至背着谢春酌踏上台阶,站定在屋檐下的那一刻,殿内缓步走出一个太监,绛紫色长衣,红帽,脸刷白,如敷上一层厚粉,两边脸颊涂了两团红,唇也是红得吓人,但这个太监是湿的。
他身上一切的色彩都染上了一层水雾,沉甸甸、湿漉漉,如同纸上点下的笔墨,昏昏沉沉地散开。
“陛下有请——”湿漉漉的太监张嘴喊,声音尖利刺耳。
谢春酌下意识蹙眉,整个人突然被往上轻轻抛了一下,搂住膝弯的手收紧,身下颠簸,他顾不得其他,搂着闻玉至的肩膀,压低声音问:“你做什么?”
“背媳妇。”闻玉至笑。
没个正经。谢春酌暗中拧了他脖子一把,手指处的石像碎屑掉了对方一脖子。
闻玉至不恼也不躲,背着他走几步,踏进殿门槛。
进了殿,一股阴冷之风袭来,即使谢春酌现在是石像状态,也依旧忍不住缩紧了脖子,躲避在闻玉至身后。
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人以及一群“孩子”,更是耸肩缩手,汇聚在一起。
“佳娘,你远道而来,怎么还带那么多无用之人?”慵懒悦耳的女声自上传来。
众人抬头,便见一华服女子正坐在主位上方,斜斜地靠在软榻上,金钗凤饰,眉心贴花钿,冰肌玉骨,身材丰腴,端的是好颜色。
最主要的是,她明媚得与这沉甸甸,坠满了水似的宫殿格格不入。
她的身份昭然若揭,一旁的太监将备好的木制供台放在谢春酌身后,僵硬的脸上露出恭维的笑,干巴巴地夸赞:“贵妃娘娘特地叫咱家给您备的呢。”
谢春酌坐在供台上恰恰好,他心中有几分困惑与警惕,闻言并没有答话,他只是奇怪,为什么贵妃一直要给他安排供台坐下。
痣娘娘和贵妃熟悉吗?为什么贵妃会叫她佳娘?
种种疑惑在心头闪过,谢春酌面色不变,微微抬起下巴与贵妃对视。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蓄势待发,只要贵妃一句不对,他们就会行动。
但好在贵妃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一样,对谢春酌提出疑问,反而仔细端详了他的脸,感慨道:“真是好一位美人,若你有意入后宫,恐怕我这贵妃位置要换你来坐了。”
“……”
谁要坐?
谢春酌无言。
他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贵妃身上挪开,然后看见了她身旁坐着的……皇帝。
在来之前,众人都畅想过闻玉至与皇帝究竟有多像,才会被太监察觉出异样,但他们在看见皇帝的那一刻,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真的像吗?
与谢春酌相比,皇帝的皮囊枯瘦如柴,双眼凹陷,眼珠突出,身披黄袍却如形容枯槁,恍若八十岁老者,唯独骨相好,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
可按照雾一所说,皇帝今年也不过三十有二,正值壮年。
“陛下,您看,这是佳娘,臣妾以前跟您提起过的。”贵妃没有亲密地贴近皇帝,却用撒娇的语气跟皇帝介绍谢春酌。
皇帝动作迟缓,眼皮一张一合,静静地看向谢春酌。
那种怪异、粘稠、好奇的目光又出现了。
谢春酌冷下脸,脊背挺直,跪坐在供台上与皇帝对视。
他的身旁,闻玉至坐在蒲团上,神色晦暗不明。
万春等人垂着头,不动声色观察殿内的一切,只待发现端倪便立即动手。
“……好。”
皇帝最后只含糊地说出了这一个字,然后就对着贵妃抬了抬手。
贵妃笑眯眯地也说了句好,转头传话似的,跟候在一旁的假面太监道:“去把宝儿抱出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春酌看见太监眼中竟浮现出恐惧与不安,僵立两秒,拖着脚步进了殿侧的一处小殿。
门推开又关闭,留有一条缝隙,少齐少秉情不自禁看去,企图窥探,但视线却被挡住了。
太监立在二人面前,阴森森道:“看什么呢?宫内规矩!不该看的东西不能看,不知道吗——”
随着吼叫,太监白面般的脸开裂,露出底下黑红的内部,同时手高高抬起——
“算了。”
贵妃懒洋洋开口阻止,“给佳娘一个面子。这些人佳娘恐怕有用呢。”
上一篇:温柔人夫AI是阴湿控制系
下一篇:荆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