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缘君
“那你呢?”万春问。
“四喜娃娃出现在幻境里,恐怕是跟着我一起进来的,我得去查一下。”
万春想到在现实中谢春酌烧毁的四喜娃娃,又不由联想到昨夜闻玉至……
她忧心忡忡:“昨夜大师兄也将它烧了。”
外面吹锣打鼓的乐声愈发响亮,一声连着一声的唱词喜声,催促着新娘上轿。
没时间让万春再担忧,她迅速换好嫁衣盖上红盖头,谢春酌便和她一起回到原来的屋子,让她出门上花轿,自己则是一直待在房间里面,直到佳娘愤怒的吼声响起。
没有人比谢春酌更清楚怎么杀掉闻玉至,他甚至还有过一次成功的经历,以至于在闻玉至使出剑招之后,他用蓄积了闻玉至自身修为、以及沾染了无脸新郎的血肉、本身就是灵器的青黛,刺中了闻玉至的心脏。
一击毙命。
之后他则是用残余的灵力幻化成无脸新郎的样貌出现,一是骗闻玉至,二是骗佳娘与四喜娃娃。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四喜娃娃到了他手上,竟然不排斥他。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痣……”石像问到一半开始咬牙,显然是回过味来了。
谢春酌拱火:“他耍了你。”
“他也耍了你。”石像讥讽。
“我也耍了他。”谢春酌说。
这是事实,石像没话说了。
但事实上谢春酌心中十分恼火,只是因着现在情况对自己不算有利,所以只能忍着。
他带着石像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幻境中的天地万物逐渐开始崩塌、开裂。
“痣娘娘”其实也只是个小小的、由怨与念产生的鬼怪,幻境中由她掌控一切,当她倒下,幻境自然而然就会消失。
“破幻境的方法很可笑是不是?”石像忽然问。
谢春酌没理她,继续走。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结局,所以它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很多事。
它,在还是她的时候,经历与叶叩芳讲述的故事差不多,只是痣不是在脸上,而是锁骨上,也没那么地嫁不出去,就是她心里有疙瘩。
痣相较于普通平整的小痣大,约莫拇指大小,村里人家平时不太在意这些,可她却因着以往被同龄人嘲笑,在婚嫁上媒婆也要借此多要银钱,加之她本身性情软弱,家中只剩老父,比起旁人差得太多。
于是被看低久了,窝囊久了,气在心里憋着发不出来,最后在心中蔓延爆发,就把一切怪在自己的痣上。
大家都说,娶妻娶贤,点痣点美。
眉心、唇边、眼下痣称为美人痣,唇上成为媒婆痣,鼻翼左侧为刀厄,眼角、脸颊中为水险,眉内杀子、淫、凶。
比起那些痣,她锁骨上可有可无,只代表柔弱可欺的黑痣,完全不值一提。
可是她们说:不吉利啊!不讨喜啊!克夫克子克家啊!
所以她让父亲找人给自己点痣了。
嫁人了,生子了。
当她以为确实祛除了痣生活变好的时候,公公意外跌死了,守灵当天丈夫与人有染,没有看管孩子,孩子被拐子拐走了。
她找了一个月,在荒山发现了死去的孩子。
她的孩子啊……
婆婆骂她:“是你的错——”
街坊邻居说:“都是你的错——是你克夫克子!”
我的错?可是我不是已经点痣了吗?她害怕又惶恐地想。
然后她被赶回家,没多久,父亲病了,她没有银子花钱去买药,去求婆婆与丈夫,被打骂后得了几个铜板,只能买草席替父下葬。
她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后面她去点了痣。
她没有银子,医师说:没关系。
他的手搭在了她的膝盖上,他说:点了痣就好了,我给你点个福痣,保你吉星高照。
……
点痣了。
没好。
又点一个。
没好。
……
她想父亲了。
……她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她可以点痣了。
……她给医师点了两颗痣。
医师闭着眼睛,脸色惨白,黑痣像眼珠,左右两边都有,对称,她很喜欢。
后来她又在丈夫脸上点了一个红艳艳的痣。
丈夫跪在地上求她:“我错了——”
是啊,肯定是他错了!
是他——克妻啊——
……
“我还是喜欢我的痣。”石像问,“你要看看吗?”
谢春酌停下脚步,前方青石路已然塌陷成一个巨大的窟窿,阻止了他前进。
他举起石像。
石像身姿窈窕,罗裙雕刻清晰,面容秀丽且温柔,眉心一点痣,正弯着眼眸看他。
“你手里拿着的青黛呢?”谢春酌问它。
石像表情扭曲一瞬,“……没了。”
它气完又泄气:“反正本来也不是我的。”
谢春酌挑眉,还没说话,石像就继续问:“你要看我的痣吗?”
它期盼地看着谢春酌,结果对方朝它微微一笑,随即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对方竟然直接把它抛进了面前的深渊巨窟里!
“……喜?”
四喜娃娃默默把探出去的身子往里缩,又往袖内爬了爬,结果还是没能逃离被拽出去的命运。
“你乖乖待着,我就不动你。”谢春酌轻哄,“知道吗?你是个乖孩子对不对?”
他还得留着四喜娃娃,好让万春看看,洗脱自己的嫌疑。
至于闻玉至本体怀疑他,那就让他怀疑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杀。
“……”
四喜娃娃好像洞悉了他的念头,咧开嘴嘻嘻笑,似乎是在应和,谢春酌被它吵得头疼,当即要掐住对方让它安静,结果娃娃两面嘴巴张得老大,尖细的喊叫齐齐响起。
喜啊——
嘻嘻、嘻嘻。
拜拜天拜拜地。
拜拜爹呀拜拜娘。
没用!没用!
拜娃娃咧——
求喜啊!
眼前的一切扭曲变形,谢春酌心中一惊,下意识要把手里的四喜娃娃甩出去,结果娃娃抱紧了他的手指,连体倒坠着的另一个娃娃抱住他的手腕,它们的力气极大,拉着他往前坠去。
风声烈烈,谢春酌不禁闭上眼睛阻挡,同时双手捏决,打算破釜沉舟,看看自己现在是否恢复修为,可他的手还没合在一起,下坠感消失,他“噔”地一声坐到了坚硬冰冷的木板上。
他骤然睁眼,看见了铜镜前的自己,云鬓凤钗,美目朱唇,着火红嫁衣,而他的背后,站着的人……
“娘子。”无脸新郎弯下腰,贴在他的肩膀上,哀怨道,“你让我等得好苦。”
谢春酌动弹不得。
他冷声道:“一切都结束了,你不要再玩这些莫名其妙的把戏,快把幻境破了。”
说罢,从铜镜的反射中看见了坐靠在婚床床脚,昏迷不醒的万春,一时松口气。
他还真怕万春醒着,她要是看见这一幕,起了疑心就不好了。
无脸新郎不言语,手持青黛,为他描眉。
铜镜中的新娘面容本就姣好美丽,再细细装扮,秀眉轻描,如雾雨朦胧的烟眉,更显丽色,又平添几分脆弱惹人怜惜之感。
待他画完,谢春酌看向镜中,眼中都流露出几分诧异。
他没想到无脸新郎眉画的那么好。
“我苦学多年,只为这一刻。”
无脸新郎的手如捧着花似的轻轻贴在身前人的脸颊上,一只手几乎遮住一半多的脸,指节粗且长,手背青筋微微鼓起,指尖触碰到眉尾。
“妆罢低声问夫婿……”
他俯身,吻向新娘眼角红痣。
洞房花烛夜——
四喜娃娃喜悦的笑声在四面响起,谢春酌看着铜镜中的画面,他身旁人的面容如雾里看花般,从朦胧慢慢变得清晰……
正当他的心一寸寸提起时,猝然间,“铮”的一声,长剑出鞘,银白剑光闪过,血色飞溅。
谢春酌心突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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