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柚子
“为什么,总是要在我快陷进去的时候,给我当头一棒。”
“到底是有多忍心,才能这样对我?”
他说到最后已近乎嘶哑,视线模糊了一片,只看见徐赐安嘴唇隐约翕动,发出了声音:“宫忱,我对你,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你也不应该这样说我。”
“那我应该怎么说你,”宫忱苦笑一声,“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给了我命,我就应该做你听话的狗,就算被扔掉也要乖乖接受,我就应该……”
啪嗒。
宫忱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滴冰凉的东西砸在了他的脸上。
仿佛一根即将绷断的弦突然被冻住了,宫忱呼吸都窒了窒。
“说够了吗?”
徐赐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没说够就再说会,但是你今天要是敢离开我身边半步,我就把你嘴巴缝起来,四肢卸了,关一辈子。”
“………”
如此冷厉无情,果然,刚才是错觉吧。
宫忱说不上来是不是松了口气,抬了头,正要说什么,嘴角上又挂了一滴泪珠,咸涩极了。
这次他看得清清楚楚。
徐赐安噙着泪,眼睫微微一颤,便滚落了下来。
“你明知道这些话会伤我。”他说,“可你还是说了。”
宫忱心里仿佛被人割了一刀。
“我没有不要你,我只是放你走,不然怎么样,真的把你在我身边关上一年吗?”
“那样你就高兴了吗?”
徐赐安的嘴唇苍白得几乎透明:“我明明是做出了对你最好的选择,为什么你还是一副很难过、很委屈的模样。”
“你知道的。”
“知道什么?”宫忱喉咙发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徐赐安问,“还是装作不知道呢?”
“我不知道。”
“你撒谎。”
“我没有。”
“那你就是个蠢货。”
“口口声声说珍视我,”徐赐安冰凉的脚忽然轻轻踩上宫忱的右肩,一点一点,将他压进温热的汤泉水里,“却屡次像这样,把我的心意放在脚底碾磨,践踏。”
“对我一无所知,对我视而不见。”
那温度分明凉到心窝子里。
宫忱却不觉得冷。
在宫忱眼睛被淹没的最后刹那,他一字一句道:“我拼了命救你,你凭什么不知道我喜欢你?”
“你这,混蛋。”
第39章
下一瞬, 一只手扣住了徐赐安的脚踝,几乎是托着他离开地面。
哗啦。
拖入水下,迫切而又温柔。
宫忱五指用力, 在水底抓着徐赐安, 像深渊的人抓着绳索往上攀,在徐赐安的小腿上轻易留下殷红掐痕。
徐赐安似乎是觉得不舒服, 伸了另一条腿去踹他, 却依然被抓住了。
宫忱双臂紧紧箍住了他两条腿,哗一声起身,直直把他像小孩似的抱举了起来。
两人同时浮出了水面。
徐赐安从未被人这样抱过,顿时又惊,又怒, 又羞。
紫光乍现,灵力下意识肆虐而出,似要将整个汤泉一并连坐, 水波晃动,久久不绝。
而宫忱一动不动。
徐赐安还是在关键时刻停下了,暴动的灵力从宫忱的面前收回, 犹如理智回笼。
他不得不撑在宫忱宽阔赤裸的肩上,怒目圆睁, 很生气,也很无奈。
“放开。”
“我不放。”宫忱忽地横开徐赐安的两腿,挤了进去,身形如山岳般巍峨挺拔, 霸占着这方寸之地,目光沉沉地将他的师兄压在光滑的石壁上,“是你要我寸步不离。”
徐赐安倏地攥紧双手, 几乎处在在失控的边缘:“那你就敢什么都不穿地凑上来?”
“这才到哪里?”宫忱指尖在徐赐安大腿附近的布料磨蹭,“你说喜欢我,却不能让我做这种事吗?”
“你总是这么抗拒,藏得严严实实,我怎么才能知道你的心意?”
“就凭你救了我吗?”
宫忱凝视着他:“那你至少也应该告诉我,什么叫拼了命救我吧?你是不是……做什么傻事?”
徐赐安咬牙道:“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宫忱低声重复,忽然嘲弄地笑了一声,冰冷道,“怎么不关我的事?”
“徐赐安,我从来没有要你救过我,更不需要你拼命,你对我做了多余的事,真的让我烦心。”
“………”徐赐安声音气得颤抖起来,“你怎么想,我不在乎。”
“是吗?”温凉的气息靠近了。
“那你哭什么?”宫忱嘴唇贴着他,“你哭什么呢?”
徐赐安目光通红地看着他。
“…………”
宫忱不该看徐赐安这一眼。
这一眼,让他自始自终伪装着的强势、冷漠陡然松动了,开始瓦解。
——他试图阻止。
“我不喜欢这个姿势。”徐赐安眼睫轻颤着说,“真的不喜欢。”
——但在这个人面前,一切阻挠都成了徒劳。
宫忱就犹如冬日里的一颗被冻得又冷又硬的冰柿子,忽然春风一吹,啪嗒从树上掉了下来。
冰霜四分五裂,碎成一地晶莹,映出柿子本身柔软的、温暖的色泽。
“我真是败给你了。”他双手放下徐赐安的腿,转而去抱他,声音哑了,“现在这样呢,你喜欢了吗?”
徐赐安道:“不讨厌。”
宫忱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叹一声:“你一定有事瞒着我。可你现在哭得我……没办法去想那些事情了。”
“我不是哭,我是生气。”徐赐安冷冷地纠正。
“气什么呢?”
“本来就是最后一天,”徐赐安道,“你还这么不懂事,要跟我吵。”
宫忱替他擦掉眼角的水珠:“如果你要走了,我什么反应都没有,你就不生我气了吗?”
徐赐安不吭声。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也不喜欢这样。”宫忱轻轻笑了笑,“你总是这样也讨厌,那样也讨厌,虽然很善良,但是也很难亲近。”
“我倒是希望能好好吵一架,这样就能知道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可谁知道……”
他笑着笑着,声音忽然就嘶哑了,“谁知道,你真的会喜欢我呢?”
“所以你不能怪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五年前我就不走了,我就不会等到变成这副模样才敢伸手抱你。”
“徐赐安,明明我也喜欢你。”
“可是,”宫忱额头抵上徐赐安的胸襟,靠近心脏,颤声道,“我们为什么,错过了那么那么久?”
这一刻,徐赐安的脑海里响起了密集如雨的嗡鸣声,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了。
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
他的身体湿透了,心也湿透了,怕再也听不见似的,嘴唇不住地颤抖:“再说一遍。”
很快,宫忱的声音穿透雨幕而来,那么清晰,那么低沉。
“我喜欢你。”
“我很抱歉惹你伤心,但我不是为了补偿才这么说的。”
“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喜欢到恨死你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走了,让我白白在心里期待我们的未来,像个傻子一样。”
“我们两个人,隔了五年之久,却只见了五日,你让我怎么……”
“要怎么才能舍得啊。”
宫忱终于哽咽了一声,猩红着一双眼睛,抬头看徐赐安。
徐赐安怔忡着,用指尖在他脸上划过珠泪,心里仿佛淋了一场大雨,再次回到了桂花巷。
那时,看着宫忱脸上的难过、委屈,他的心脏揪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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