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斯邟
-
从漩涡里出来的约翰，回到了波什海域的海底大墓场。
他神情有些忧郁，但拍拍自己两边的脸颊，很快又振作起来。
“好歹见到大哥了，也算了我一桩心愿。”
“还和弥撒和其他孩子讲话……那几个小家伙以前还没我手臂长呢，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哈哈。”
“韦恩斯坦……哦不，现在应该叫萨利奥了，看来是和安莱恩小子解除误会了。”
“还真是神奇啊，谁知道安莱恩居然是我们海妖里的王族血脉，怪不得我一开始就觉得他很亲近。”
“希望他们俩别分开了。”
其实这样想想，这一趟收获还是比遗憾多的，于是约翰当真振作起来了。
“不管大哥怎么说，我都要以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们。”
“而且，我也不是无家可归，还有哈姆伊的大家呢。”
约翰，不，约翰神父，这个时候又微笑起来。
他忽然无比想念在渔村的大家。
“回家了。”
这样呢喃一句后，约翰就准备离开海底。
只不过，游动一会儿以后，约翰就感到不太对劲。
海里太安静了，鲸鱼们的白骨依然在附近，但和之前依稀看得到生前身形的摆置方式不同，现在的鲸鱼骨头，是极散乱的，这里就像是被暴力搜寻过一番一样，所有的一切都错位杂乱。
周围的海水也不是清澈的，而是浑浊无比，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搅动过。
约翰不是蠢货。
除了一开始迷茫了几秒以外，马上他就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悚然地转身，就想从漩涡重新回到岛礁海域。
可都冲到手指大小的漩涡跟前，他硬生生又停住了。
回不去了。
不能回去！
于是，他木直着眼，回头。
浑浊的海水中，几万双眼睛，从上下左右前后，同时间幽幽亮起来，都盯着正中间绿尾的海妖在看。
【咦，你怎么不把刚才那个漩涡打开呀？】
借由小章鱼的身体，克拉肯的这个疑问，也就是约翰生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
第109章
一片寂静的海。
无眼睑覆盖的橙红色眼球, 横向的瞳孔，这样诡异的眼睛周围有数万只，都正注视着中间约翰神父缓缓下沉的尸体。
【真脆弱】
【不好吃】
【不是这种】
约翰神父的尸体上, 左手的手掌和小臂已经消失, 绿色鱼尾巴最肥厚的那部分也有锯齿状的残缺，这两处地方的截口部分还有因撕扯而拉出来的丝丝缕缕的肉，随着海水而飘动。
消失的部分，显然已经落入了章鱼的胃袋里。
因着这些小章鱼和克拉肯有着共感，所以那肉的味道克拉肯自然也尝到了。
是那种食物没错，但远远不够记忆中的美味！
像是已经脱离海洋太久后的肉，咸鲜不够，反而是更多的土腥味。
【还是好饿】
【要真正的食物】
【在哪里？】
进食以后, 不甚满意的味道, 不仅没有满足克拉肯的食欲, 反而逼得它暴躁起来。
它一暴躁, 这些章鱼也都跟着错乱。
并非一只章鱼发出这样的声音，数万只章鱼都发出了喊叫, 同时, 触手挥舞, 把周围的海水搅动得疯狂翻涌。
约翰神父的尸体还在往下沉, 碰到了下面的小章鱼。
就是碰到的这一刻, 这些抓狂的章鱼们，又像是接受到什么命令一般, 骤然安静下来。
刚才可怕的场景，似乎只是一段浮光掠影般闪回的片段，一切又恢复了最开始诡谲的安静。
【或许可以这样】
恻恻的氛围里，一只体型略大, 有成人身高那么长的章鱼，主动靠近约翰神父，触手上举，从下面把约翰神父给托了上去，托到了被众多章鱼环抱的中央。
紧跟着，附近的章鱼群中，又一只拳头大小的章鱼出列，一晃一晃地游动到了约翰神父脸部，然后：
它收束起触手，顺着约翰神父张开的嘴，把自己给挤了进去！
这只章鱼的个头并不大，但它进入的地方也不是专门用来藏匿的洞穴，而是另外一个生物的嘴巴。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幕——约翰神父喉管的部分，明显看得到一个生物在它皮肉下蠕动行进，一路顺着喉管、右肺、胸膛正中央，来到了约翰神父的心脏处。
抵达这里它就不动了，约翰神父心脏上方的皮肤，则是浮出了丝丝缕缕的橙红的线。
取而代之，拖住约翰神父的章鱼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应该是能融合的】
【我吃了好多那种美味的鱼】
【新卵孵化的孩子和这些鱼有着共同的血脉】
而随着克拉肯这样的自语，那些由约翰神父心脏处产生的橙红色线条，则是蔓延到了约翰神父的全身。
【成功了】
伴随着这克拉肯赞叹的声音一出，本来已经死去的约翰神父，猛地睁开了眼。
-
“弥撒，我听瓦伦叔叔说，约翰叔叔已经离开这里了，这是真的吗？”
岛礁中心附近，几条青年海妖从远处游了过来。
被要求固守在小漩涡边上，拥有浅绿色尾巴的海妖，在看到小伙伴来了以后，露出了自己那张略忧郁的稚嫩鲨鱼脸。
看他这样的神情，其他小伙伴也明白这事儿恐怕是真的了。
于是大家都很失落。
约翰叔叔离开，意味着这些青年海妖们再也听不到那些人类故事的后续了。
他们离不开这里。
所以，那些故事对他们来说将永远没有结局。
如果可以哭的话，这群半大的海妖都想嗷嗷流泪了。
这群海妖里，尤其伤心的是弥撒。
他特别喜欢约翰叔叔，觉得约翰就和自己另外一个父亲一样，还是十分慈爱版本的。
他能感受到约翰叔叔在面对自己和其他海妖小伙伴时，时不时展现出来的偏心，这股偏心是那样明显和强烈，让稚嫩的青年内心深处很有几分得意，同时也让弥撒产生了比其他小伙伴更多的，对约翰的孺慕之情。
而随着约翰的离开，这些特殊的情感现在都没着落了。
但青年海妖们伤心归伤心，没一个去怪约翰的。
“他自由了。”
“其实一直被绑在这里很难受的。”
“现在出去了，比在这里好。”
不清楚约翰叔叔和长辈们到底有什么恩怨，但从约翰叔叔一直没有尊严的，被用褐藻束缚拴在下面，青年们也都知道，约翰叔叔呆在这里是不好的。
“所以，约翰叔叔离开，是好事。”
“我们要发自内心地祝福他才好呢，这样海神大人才会一直一直保佑他。”
长期被压抑在岛礁这片海域，青年海妖们的想法却不晦涩，他们都很单纯。
就连弥撒也是，虽然他是这里所有海妖中最难过的，但嘴唇抖动，他说出来的话也是祝福：“希望约翰叔叔在陆地上能过的很好。”
“至少我是不会忘记他的，我永远欢迎他回来，就像山上的妖怪也会接纳老妖精回去一样。”
不知道从约翰那里听来的故事的结局，青年海妖们就给这个故事编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圆满的结局：
那个一直用自己的方式，默默保护村庄的老妖怪，最后同胞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将它像一个英雄一样接纳回了后山，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家。
有了想象中美好结局的安抚，失落的情绪在青年海妖中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们到底还是年轻，很快大家就从低迷的情绪中给抽了出来，转而热烈地讨论起弥撒的新任务来。
“弥撒是我们之间第一个成为战士的海妖呢！瓦伦叔叔都给你安排任务了。”
弥撒也有些自豪，但他挠挠脑袋，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来守着漩涡传送阵的。”
“这个地方以前都没海妖守，只是因为之前被约翰叔叔带着萨利奥大人闯进来过，才以防万一叫我守着，其实算是很不重要的工作了。”
“毕竟，除非是约翰叔叔回来，不然谁能打开这个漩涡传送阵啊。”
“我倒是想去峡谷那里守着，那里才是抵御克拉肯的小章鱼最重要的地方，但我还不够强壮，暂时去不了那边，只能先守守这里。”
其他青年海妖听完也都认可的点点头。
对于他们这些年轻气盛的青年海妖来说，被长辈们作为成年认可标志的任务中，驻守在峡谷口的任务最为神圣。
年轻的，没有成长起来的战士们，面对从未见过的强敌，挑战的欲望总是能压倒性地战胜那一点点未知的恐惧。
也正是因为足够年轻，才渴望通过击退强敌，获得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