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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这个光环溯本求源,其实也是前世创造出来,他坐享其成罢了。
明明是前世的劳动成果,没有把前世一脚踹开,不让同享的道理。
云不知叹道:“你这是何苦。”
龙华随性笑道:“是你思虑过重罢了。”
这时,一个身披斗篷的男子从他们不远处经过。
恰好听见了他们最后交谈的几句话——虽说有禁音结界,但斗篷男子身上带着一枚“冥海隐螺”,是他当年进阶元婴时,师父赠予他的,可破万千禁制的天阶法宝。
整个修行界只此一枚。
恰好被龙华与云不知给碰上了。
于是他们二人所说之话,也被听见了。
还好,只听见了无关痛痒的后面几句话,像是“若你出事,我必会去救你”“你最好还是待在我身边,由我看顾着你”这种话。
于是他微微侧目,在心里为眼前二人的情谊赞叹了一声。
近来在宗内受尽冷眼,正叹世间情谊多变,却没想到来藏灵宗走一遭,无意间也能得遇如此有情人。
他低低一笑,记下二人容貌,想着两人往后若真有什么难处,自己这个飞仙宗的道子也能出手帮衬一把。
继而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匆匆离开了此地。
第42章 镇魂记
云不知终是应下龙华, 在召灵大典结束后,两人在灵石镇再见。
之后两人便分头行事,云不知回去戏班, 龙华则继续四处找阿咬。
他目送云不知远去,不赞同地摇头, 云大哥也太逞强了, 眼看着连路都走不稳的样子, 竟然不留在宗内好好休养,偏要跑出来。
何掌门可能发现了端倪,他不得不离开?
这种借口……
龙华扯了扯唇角,怎么可能呢?云大哥在宗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何掌门从哪儿去发现端倪?要说是师父发现了什么还有可能。
一定是云大哥不想拖累他们,以前他们在的时候不好说,于是等他们一离开, 他便也立即离开了。
也是巧, 能在藏灵宗遇见他。
否则往后怕是再难相见了。
此时, “镇魂记”的第二幕要开始了。
半空中的蜃景, 衍化出血色黄昏、疮痍大地之景。
第一幕戏是魔物肆虐人间, 人间拼死一搏,却仍无能为力。
魔物乃天道诞生的不详之物。
于是第二幕戏,便是王朝上下以己身为祭,不入轮回,妄图镇压天道。
龙华顿住脚步,抬头望去。
只见万千王朝的幸存者汇聚于一起, 由滴水化作滚滚洪流,许下宏愿:祭我万万子民,以往生镇之, 怨气不散,天地不变。
那信念坚定到几乎偏执,悲怆之声撼动人心。
旦夕之间,万千性命灰飞烟灭,将方圆之地化作死地,怨气弥散,以此镇压一方天地,用玉石俱焚的方式,使天道衍化的魔物再也无法在王朝的土地上横行肆虐。
场面宏大且悲壮。
回过神来时,龙华抬手摸了摸眼角,竟发现隐有湿意。
“葬天记”“镇魂记”……
这些上古传闻,是真实发生过的,又或仅仅是故事编排?
他备受震撼,不愿相信眼前的故事是虚构编撰出来的。
但若是真实的历史,这般壮阔浩瀚的过往,为何在如今的修行界不曾有详细的记载与传承?唯有如小儿故事般的传闻流传下来?
“是不是在想,这个王朝是否真实存在?献祭己身镇压天地此事,是否真的发生过?”一个声音在他不远处传来,低沉感慨。
龙华偏头,见着一身披斗篷之人。
“虽未见正经记载,但我相信历史长河中,定然曾有这么一些人,曾有这么一些事。恨不能生于那个时代,同甘苦、共患难。”斗篷人掀开斗篷,朝他笑笑,“小兄弟也是这般想的吧?”
他向龙华拱了拱手:“在下飞仙宗落明河,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龙华有一瞬的窒息。
落明河?
落明河!
不就是云不知的情、呸,徒弟吗?陷害了云不知的那个徒弟?
“灵世宗,龙华。”他听见自己镇定的声音,“落道友,久仰久仰。”
心里疯狂庆幸,幸好云大哥已经走了,不然这场面可就好看了。
他又忍不住好奇打量落明河的模样。
高挑俊朗,风度翩翩,朝他看来的眼眸深邃睿智,带着显而易见的善意。
不能怪他以貌取人。
龙华想,但就这么看来,对方不像是会欺师灭祖之辈?
他都忍不住想替对方开脱了,想着云不知与落明河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落明河正是之前路过的斗篷人。
本已走远,但因第二幕戏开演,不知不觉又转了回来,才又遇见了龙华。
被“镇魂记”激荡得心潮澎湃,忍不住与龙华搭了个话,意在分享观后感,就见对方神色平静,也没因他的身份而改变什么。
再回想起方才无意间听到的对话,他有感于龙华的重情重义,不由心生结交之意。
“龙华?莫非是国主於长生新收的弟子?”他问。
龙华一边感叹师父知名度之高,一边点头应是。
“多少人想拜於长老为师而不得。”落明河欣赏地看龙华,“龙师弟定然是格外优秀,才能打动得了他吧。”
要开始商业互吹吗?
龙华熟练地拱手:“不及飞仙宗当代第一人的道子落师兄。”
提及此,落明河却黯淡了神色,无奈道:“道子又如何?连替自己的师父自证清白也不能。”
龙华挑眉,嗯?
什么意思?
“你的师父……云不知?”他压低了声音,犹疑问,“他不是?”
落明河叹息一声:“我若说他不可能盗宝叛宗,你可相信?”
这句话,他对很多人说过。
对飞仙宗的宗主、对诸多与师父交好的长老长辈、对往日拥护他的同辈……
可无一人信他。
要么用“我知你从小被云不知养大,尊他如父,一时接受不了也情有可原”的怜悯眼神看他,要么讽刺他“你身为他的弟子,自是不想担上个如此败类的师父,努力替他开脱,实则是为了摆脱自己的污点罢?”,更有甚者尖锐地怀疑他“天知道你是不是也与云不知蛇鼠一窝,只是他暴露了,你还潜伏在宗门里”……
他为师父辩解,已经辩解得口干舌燥,内心麻木。
可若有机会,比如说此刻,哪怕知是无用,他仍然要说上一句——
师父不会如此。绝不会如此。
他已经料想到了龙华的数种反应。
怜悯的、讽刺的、质疑的。
却没想到,龙华在略一思量后,神色如常道:“你是他弟子,朝夕相处,应最知道他的为人。你若信他,便坚持信到底罢。若他真是被人陷害冤枉,到最后知晓还有你相信他,他凉透的心,大概也能回过一点点的暖来。”
落明河怔了一下,展颜笑开:“龙师弟,今日得你一席话,我被凉透的心,倒也确实回过了一点点暖来。”
他精神一振,原本心灰意冷得都不想在宗门队伍里待下去,干脆在沼原上四下游荡,此时也有了继续面对宗门里怜悯、嘲讽、恶意揣测的力量。
他向龙华作别:“我应该再坚持一些。宗门里总会有几个像龙师弟这般的人。”真相犹如蚌壳内的软肉,他会一点一点地将之撬出来。
龙华目送他往飞仙宗的据点走去,心中也有了决断。
要与云大哥谈一谈了,落明河绝不会是陷害他的那个人。
这是一个一片赤诚之心的男人,一双眼里,全是对污名满身的师父的孺慕与敬重。
不远处。
化身为洛云的云不知,抿紧了薄唇,眸光沉沉。
他因有事忘了与龙华说,特意折返回来,却撞见落明河揭开斗篷,当即就顿住脚步,隐匿了身形。
而后,旁听了二人的对话。
听得他心如刀绞。
明河他…竟如此信我?
如此信我,他在宗门便更不好过了罢?
泼天大的计划,又怎是他一个小辈能查清真相的呢?
何必白费功夫?
待计划完成,宗门自然会还他清白与尊荣。
何苦让明河……
云不知寂寂地垂下眼眸,胸口一阵暖又一阵痛,百感交集,不能自己。
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踏出了一步,好像想去将一切与弟子说清。
可一步踏出,另一步却无法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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