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山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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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这个光环溯本求源,其实也是前世创造出来,他坐享其成罢了。

明明是前世的劳动成果,没有把前世一脚踹开,不让同享的道理。

云不知叹道:“你这是何苦。”

龙华随性笑道:“是你思虑过重罢了。”

这时,一个身披斗篷的男子从他们不远处经过。

恰好听见了他们最后交谈的几句话——虽说有禁音结界,但斗篷男子身上带着一枚“冥海隐螺”,是他当年进阶元婴时,师父赠予他的,可破万千禁制的天阶法宝。

整个修行界只此一枚。

恰好被龙华与云不知给碰上了。

于是他们二人所说之话,也被听见了。

还好,只听见了无关痛痒的后面几句话,像是“若你出事,我必会去救你”“你最好还是待在我身边,由我看顾着你”这种话。

于是他微微侧目,在心里为眼前二人的情谊赞叹了一声。

近来在宗内受尽冷眼,正叹世间情谊多变,却没想到来藏灵宗走一遭,无意间也能得遇如此有情人。

他低低一笑,记下二人容貌,想着两人往后若真有什么难处,自己这个飞仙宗的道子也能出手帮衬一把。

继而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匆匆离开了此地。

第42章 镇魂记

云不知终是应下龙华, 在召灵大典结束后,两人在灵石镇再见。

之后两人便分头行事,云不知回去戏班, 龙华则继续四处找阿咬。

他目送云不知远去,不赞同地摇头, 云大哥也太逞强了, 眼看着连路都走不稳的样子, 竟然不留在宗内好好休养,偏要跑出来。

何掌门可能发现了端倪,他不得不离开?

这种借口……

龙华扯了扯唇角,怎么可能呢?云大哥在宗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何掌门从哪儿去发现端倪?要说是师父发现了什么还有可能。

一定是云大哥不想拖累他们,以前他们在的时候不好说,于是等他们一离开, 他便也立即离开了。

也是巧, 能在藏灵宗遇见他。

否则往后怕是再难相见了。

此时, “镇魂记”的第二幕要开始了。

半空中的蜃景, 衍化出血色黄昏、疮痍大地之景。

第一幕戏是魔物肆虐人间, 人间拼死一搏,却仍无能为力。

魔物乃天道诞生的不详之物。

于是第二幕戏,便是王朝上下以己身为祭,不入轮回,妄图镇压天道。

龙华顿住脚步,抬头望去。

只见万千王朝的幸存者汇聚于一起, 由滴水化作滚滚洪流,许下宏愿:祭我万万子民,以往生镇之, 怨气不散,天地不变。

那信念坚定到几乎偏执,悲怆之声撼动人心。

旦夕之间,万千性命灰飞烟灭,将方圆之地化作死地,怨气弥散,以此镇压一方天地,用玉石俱焚的方式,使天道衍化的魔物再也无法在王朝的土地上横行肆虐。

场面宏大且悲壮。

回过神来时,龙华抬手摸了摸眼角,竟发现隐有湿意。

“葬天记”“镇魂记”……

这些上古传闻,是真实发生过的,又或仅仅是故事编排?

他备受震撼,不愿相信眼前的故事是虚构编撰出来的。

但若是真实的历史,这般壮阔浩瀚的过往,为何在如今的修行界不曾有详细的记载与传承?唯有如小儿故事般的传闻流传下来?

“是不是在想,这个王朝是否真实存在?献祭己身镇压天地此事,是否真的发生过?”一个声音在他不远处传来,低沉感慨。

龙华偏头,见着一身披斗篷之人。

“虽未见正经记载,但我相信历史长河中,定然曾有这么一些人,曾有这么一些事。恨不能生于那个时代,同甘苦、共患难。”斗篷人掀开斗篷,朝他笑笑,“小兄弟也是这般想的吧?”

他向龙华拱了拱手:“在下飞仙宗落明河,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龙华有一瞬的窒息。

落明河?

落明河!

不就是云不知的情、呸,徒弟吗?陷害了云不知的那个徒弟?

“灵世宗,龙华。”他听见自己镇定的声音,“落道友,久仰久仰。”

心里疯狂庆幸,幸好云大哥已经走了,不然这场面可就好看了。

他又忍不住好奇打量落明河的模样。

高挑俊朗,风度翩翩,朝他看来的眼眸深邃睿智,带着显而易见的善意。

不能怪他以貌取人。

龙华想,但就这么看来,对方不像是会欺师灭祖之辈?

他都忍不住想替对方开脱了,想着云不知与落明河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落明河正是之前路过的斗篷人。

本已走远,但因第二幕戏开演,不知不觉又转了回来,才又遇见了龙华。

被“镇魂记”激荡得心潮澎湃,忍不住与龙华搭了个话,意在分享观后感,就见对方神色平静,也没因他的身份而改变什么。

再回想起方才无意间听到的对话,他有感于龙华的重情重义,不由心生结交之意。

“龙华?莫非是国主於长生新收的弟子?”他问。

龙华一边感叹师父知名度之高,一边点头应是。

“多少人想拜於长老为师而不得。”落明河欣赏地看龙华,“龙师弟定然是格外优秀,才能打动得了他吧。”

要开始商业互吹吗?

龙华熟练地拱手:“不及飞仙宗当代第一人的道子落师兄。”

提及此,落明河却黯淡了神色,无奈道:“道子又如何?连替自己的师父自证清白也不能。”

龙华挑眉,嗯?

什么意思?

“你的师父……云不知?”他压低了声音,犹疑问,“他不是?”

落明河叹息一声:“我若说他不可能盗宝叛宗,你可相信?”

这句话,他对很多人说过。

对飞仙宗的宗主、对诸多与师父交好的长老长辈、对往日拥护他的同辈……

可无一人信他。

要么用“我知你从小被云不知养大,尊他如父,一时接受不了也情有可原”的怜悯眼神看他,要么讽刺他“你身为他的弟子,自是不想担上个如此败类的师父,努力替他开脱,实则是为了摆脱自己的污点罢?”,更有甚者尖锐地怀疑他“天知道你是不是也与云不知蛇鼠一窝,只是他暴露了,你还潜伏在宗门里”……

他为师父辩解,已经辩解得口干舌燥,内心麻木。

可若有机会,比如说此刻,哪怕知是无用,他仍然要说上一句——

师父不会如此。绝不会如此。

他已经料想到了龙华的数种反应。

怜悯的、讽刺的、质疑的。

却没想到,龙华在略一思量后,神色如常道:“你是他弟子,朝夕相处,应最知道他的为人。你若信他,便坚持信到底罢。若他真是被人陷害冤枉,到最后知晓还有你相信他,他凉透的心,大概也能回过一点点的暖来。”

落明河怔了一下,展颜笑开:“龙师弟,今日得你一席话,我被凉透的心,倒也确实回过了一点点暖来。”

他精神一振,原本心灰意冷得都不想在宗门队伍里待下去,干脆在沼原上四下游荡,此时也有了继续面对宗门里怜悯、嘲讽、恶意揣测的力量。

他向龙华作别:“我应该再坚持一些。宗门里总会有几个像龙师弟这般的人。”真相犹如蚌壳内的软肉,他会一点一点地将之撬出来。

龙华目送他往飞仙宗的据点走去,心中也有了决断。

要与云大哥谈一谈了,落明河绝不会是陷害他的那个人。

这是一个一片赤诚之心的男人,一双眼里,全是对污名满身的师父的孺慕与敬重。

不远处。

化身为洛云的云不知,抿紧了薄唇,眸光沉沉。

他因有事忘了与龙华说,特意折返回来,却撞见落明河揭开斗篷,当即就顿住脚步,隐匿了身形。

而后,旁听了二人的对话。

听得他心如刀绞。

明河他…竟如此信我?

如此信我,他在宗门便更不好过了罢?

泼天大的计划,又怎是他一个小辈能查清真相的呢?

何必白费功夫?

待计划完成,宗门自然会还他清白与尊荣。

何苦让明河……

云不知寂寂地垂下眼眸,胸口一阵暖又一阵痛,百感交集,不能自己。

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踏出了一步,好像想去将一切与弟子说清。

可一步踏出,另一步却无法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