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桥底下说书的
神秘怪物似乎从未遇上过有灵识的同类, 用了很久才勉强与兔子进行沟通。他其实也不知道当下是什么情况,索性直接揪了片草叶递到兔子嘴边,只传达了一个简单意思,“张嘴,吃。”
星辰的日常就是在虚空中吸收灵气,捕获更多灵气,将其固定在岩石或者大气中,这便是它们诞生灵识之后唯一要做的事。
吃这种行为在月之灵识看来是无法理解的,然而,当它将信将疑地咬了这草叶,鲜嫩的汁水感立刻就让它呆滞在原地。
人见状就笑了,“恭喜你,现在你已经从固着滤食的原始生命进化成了自主狩猎的新一代天体,虽然是食草的。”
寒兔直到五千年后都没弄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它们明明是主宰万物生死的天之灵,为何会被称作原始生命?
事实上,金乌也不明白,所以它只是继续啄了啄人的头发,向新来的伙伴解释道:“他的灵气和我们见过的天星都不一样,好像是境外之星,行为举止都很奇怪。”
日之灵的适应力倒是超出了人的预料,他难得惊讶道:“你的天赋不错啊,居然这么快就掌握了人的语言。”
金乌对他的夸赞无动于衷,只是歪了歪头,“我已经知道我是日,兔子是月,灵气与日同源的是仙,与月同源的是魔,你是人。但我还是无法理解,人是什么?”
这个问题也是至今没有答案,最初的人想了许久,只道:“人是一种位于食物链顶端的大型杂食猛兽。”
寒兔不太懂他的用词,听起来人应该是很厉害的。然而,话刚说完,金乌便用翅膀指着天空提醒道:“猛兽,九趾金雕又来了。”
即便被困在了一具弱小的躯体里,寒兔也能感知到周遭灵气,它也看见了空中靠近的大鸟。这种灵气浓度跟天上任意一只兽都不能比,对它们应当没有半分威胁。
然而,人的反应却让它再次呆滞,他望了一眼九趾金雕,说:“打不过,跑。”
说完,人就真的向冰封的密林跑了起来。天星灭世之后万物冰封,丛林更是遍布冰刺,九趾金雕不敢冒险,终究是放过了这个没有灵气的猎物。
人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捂着狂跳的心脏就嘲讽道:“哼,除了头脑一无是处,人不愧是体能最废物的食物链霸主。”
说完他还对身边的金乌和寒兔提醒道:“你们也要小心,拥有躯体之后很容易受伤死亡。”
寒兔这具身躯已经很弱了,没想到自称猛兽的人竟连它都跑不过。就在它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的时候,一只巨蟒突然从树上落了下来,张嘴便将人一口给吞了下去。
那一刻,寒兔看着扬长而去的巨蟒,仿佛已经震惊到麻木了,呆呆地望了望提前躲避的金乌——他死了,我们怎么办?
金乌倒是一点不惊讶,拍了拍翅膀便起飞,只道:“跟我来。”
金乌带它到达的地方是一个火山口,在这冰雪世界里,只有这里的地下仍翻滚着岩浆。寒兔从唯一的缺口向下望了望,那一瞬间,它感觉自己与某种存在对视了。
很多年后,它再回想起当时感受到的威胁,其压迫竟丝毫不逊色于天魔境和天仙境。
当然,那时候它并没有想这么多,因为被吞掉的人竟从岩浆中爬出来了。他的皮肤明明没有任何防御力,岩浆却如水流一般从黑发间滴落,没有对他造成半分灼伤。
而人只是捡了块石头在地面刻下那巨蟒的模样,并给它起了密林臭蟒这个名字。人在其名下划了道横线做重点标记,这才狠狠道:“居然直到天黑才把我消化完,肠胃不好的动物要它何用?等我重塑生态系统第一个就灭绝它。”
类似的名字他已经记下很多了,火山口周围一圈都是复仇名单,金乌无奈地摇了摇头,提醒道:“你说自己是慈祥的大地母亲。”
然而,人只是任性地扬起下巴,“我不想慈祥的时候就不是。”
就这样,月之灵被一个自称人的怪物绑架了,并与他和金乌开始了在地面的生活。后来他学会了人的语言和文字,得了寒兔这个名字,与人也变得熟识了起来。
人果然也是天星之灵,可是尚有灵识的天星怎会坠落在天墓境呢?坠落就算了,居然还把日月都蹭了一遍,拉着它们来垫背,简直缺德。
更奇怪的是,他明明还有困住日月碎片的强大力量,为什么要用人这样孱弱的躯体活着呢?
寒兔一直观察着这个好像脑子坏掉了的同类,在他又一次嫌弃人的废物身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你不是说自己养过很多强大暴虐的龙吗?既然每天都嫌弃人的躯体,为什么不换个样子?”
日与月到底是天子级别的强大精怪,就算最初的身躯非常弱小,经过一番灵气改造也成了强大的妖,如今外出捕猎已经游刃有余。
然而,人却还是最初的样子,甚至连灵气都不吸收,只是制造了一堆石头打磨的器具。说话时他正用石锄松土,闻言默了许久,最终还是一如既往地给了个无法理解的答案:“大概是因为……人活得最有趣。”
已经长到一人高的寒兔低头看了看他挖的坑,红色的圆瞳满是疑惑,“有趣是指用木棍绑着石头刨土?”
人神秘一笑,只是继续向下挖,“兔子,看好了,这就是迈向农耕文明的第一步——土豆!”
然而,他挖出来的只是一块已经死亡的土豆块茎,食草多年的寒兔一眼就得出了验尸成果,“被冻死了。”
人着实是种记仇的生物,他盯着被冻死的土豆看了将近一刻钟,随即把锄头一扔,视线转向又开始飘雪的天空,终于淡淡道:“为了踏出文明的第一步,干掉青女吧。”
他在精怪里也绝对是性情古怪的那一类,第二天便真的制定了对付青女的计划——释放金乌灵域,融化全部冰川。
当他公布完计划,又对寒兔道:“冰川如果融化,百年内海平面必定持续上升。你去控制潮汐,别让海里那家伙趁机把陆地给吞了。这是最后的任务,完成之后你们就可以摆脱我自由飞翔了。”
寒兔此前总是吵着要回天上,当人真的愿意放它走,它反而不知所措了,下意识就问:“那你呢?”
“我?”
人似乎没想到它会有此一问,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捏成一团,在它们面前扬了扬,这才道:“我去捡垃圾建造大气层,然后,找个地方玩泥巴。”
果然还是听不懂的话,从那之后,寒兔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奇怪的同类。
金乌将自己分裂成了十个太阳,果然战胜了青女,青翠的植物覆盖了整片陆地。人也遵守了约定,那种将它们吸附在地面的诡异力量消失了,寒兔只需要轻轻一蹦,就可以回到月亮之上。
然而,它却没有回去,反而是寻了一处草木长得最好的地方,就这样长住了下来。
虽然九天之上的本体已经形成了新的灵识,洒落在地面的月光仍愿意听从旧主的指挥,它就以月华继续改造身躯,进化成了跟小山一样高的雪白妖兔。
后来,遥远的北方出现了一个名为人的部族,用着它熟悉的文字和语言,身躯依旧孱弱不堪,只是,这一次,所有洪荒妖兽都在拼命躲着他们。
帝没有说谎,人一旦掌握武器成群结队,果然是最可怕的顶级掠食者。
它听说人族首领的名字是帝,如果没有猜错,应该就是把他带来地面的那个人。帝应该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虽然带着人族四处扩张,到底没有往他的领地打过来。
又过了很久,人族好像乱了,突然就有一群人闯进了它的领地,躲在山林里和另一群人打架。
还有一个仙人非得死在它喝水的高山湖里,惹来一群人围着湖建了个叫玄门的门派,就这样自作主张地住了下来,还搬着石头来建城。
奇怪的是,寒兔居然没有生气,他变成了人的样子,混在人群之中。他和这群白衣服的人一起搬砖造城,一起下山行侠仗义,一起偷他自己种的蘑菇,渐渐地就明白了帝所说的有趣。
寒兔知道自己是喜欢玄门的,玄门把这里取名为云城,他就改名成了云城。玄门弟子采了它最喜欢的蘑菇,它也不生气,甚至还多种了一些,让每个进山的玄门修士都能采到。
山中有了人,他才发现,自己很怀念当初和帝在冰川奔跑的日子。可是,帝已经死了,被称作天女魃的金乌也死了。
他只能看着这些帝的后裔,找来他们的神话传说,想象着帝是怎么玩着泥巴把人给捏活了,又是怎么把泥巴人给养成了最强猛兽……他后悔没有亲眼见证这一切。
人族有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来,不论金乌还是他,都被帝这个奇怪的天星给带坏了。
他一直记得人是猛兽,所以从未现身人前。
他不喜欢取代了帝的长安天子,也就不理付红叶。
这个兔子与人的千年故事,他只与步凌云说过。当然,说时并非己方视角,仅是以说书一般的口吻去述说一个朋友的故事。
虽然故事有很多地方都听不懂,那时的步凌云仍是好奇地望着夜空,“月亮上真的有兔子?”
被砸过的月亮已是坑坑洼洼,远在人间都能看见斑驳痕迹,云城看了一眼自己生活过四十亿年的故土,只笑道:“骗你的,月亮上只有一成不变的石头。是人族幻想那里有兔子,帝就真的把月的灵识塞进了相似的壳子里。”
在那个精怪尚未被修士具体研究的时代,这样的话从来不会被当真,步凌云果然无奈叹息:“我想为你伸张冤屈,你却只跟我说神话故事。”
如此正合云城的意,故事说完便不再提起精怪之事。他明明不需要光亮视物,却如普通人一般认真剪着烛花,甚至提醒道:“三更了,你还不回去?”
然而,步凌云却是随意寻了个蒲团打坐,指了指身边堆着的书卷就道:“这些功法必须在一月之内整理完,我决定住在藏书阁了。”
在中秋这样的日子,步凌云不愿意回到一片黑暗的小院。那里的一草一木都会提醒她,父亲和师兄都不在了,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这样凄惨地过团圆节,她会忍不住想哭的。
她不喜欢被人看见自己软弱的样子,这时候还是对云城笑着警告:“猥亵良家妇女可是会被绝育的。不准打坏主意,小兔子。”
那是步凌云第一次与陌生男子共度一晚,本是想要打坐一夜,不想却睡熟了。
依稀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抱着一只大兔子睡着了,兔子的毛非常柔软,只是一直警惕地竖着耳朵,满脸都是“完了,要被绝育了”的恐慌。
云城一直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早就明白,当人们述说起朋友的故事,那个朋友往往就是他自己。
第168章
当步凌云将寒兔来历道出, 陆问终于无法保持镇定,不敢置信地反驳:“不可能,白陌知道那么多玄门秘密, 讹兽身份更是与白微单独密谈时所说……”
然而, 白辰一句话就打断了他的狡辩,“如果他连白微也一起骗呢?”
白陌连白微化身都敢杀,骗他一次又如何?或者说,白陌从一开始就是冲着陆问来的。
云城是修行了五千年的寒兔,虽然为了避开天劫而压制了修为, 到底也不是好对付的。事实上,就连四海天子的海兽都没能杀死他,他甚至还能带着陆问一起突围。
陆问虽然没说, 步凌云却知道,云城不会冒险,他敢去北海就必定不惧四海天子和极地天女。可是, 再高的道行也扛不住身边人的暗算。
而那时能靠近他的人,只有陆问。因为他是步凌云的师兄, 还从邀剑客的玉佩中学到了天道剑意,云城如果遇见了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将他带回玄门。
云城始终躲着人, 就连与步凌云成婚后也终日在离火宫整理书卷。白陌之所以知道他的身份,只能是通过古髓读取了步凌云的记忆。
而这古髓, 就是陆问种在她脑子里的好东西。
“师兄, 我恨你。”
这句话, 她终究还是说出口了。即使这个男人始终将她当作唯一救赎, 她也没法善良到谅解这个人,控制住自己不拔剑杀了他就已是她的极限。
“如果你期待的是玄门太上长老能给你一个回头的机会, 那么我要让你失望了,或许我只是一个感情用事不讲道理的女人。”
步凌云不擅长以恶意对人,她所能想出的最冰冷的话,也只是一句——“我,不原谅你。”
明明没有辱骂,陆问却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痛声道:“那就杀了我,让我死在你的剑下。”
步凌云的古髓已经被发现了,陆问知道这一切早晚是瞒不住的,来时也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然而,步凌云并没有给他以死赎罪的机会,仍是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能给你解脱。”
步天歌这时终于不再沉默,主动上前道:“母亲,交给我吧。”
他是玄门掌门,原就有处置叛徒的权力。步凌云默默退后,只在经过白辰身边时轻轻道了一声,“抱歉。”
这一次却是白辰摇头,“冤有头债有主,本无恩怨,何须道歉?”
事情已经明了,步天歌以禁制将陆问束缚,确定他已没法逃逸,这才冷冷宣告:
“违背师命,谋害同门,隐瞒妖王行踪,协助祸世狐妖……按照天道盟规矩,瞒而不报者视为共犯,应当数罪并罚。”
说完,他又看向了白辰这另一受害者,“白帝,你想如何处置他?”
步凌云一走,陆问都低着头不再说话,好像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目标。
他终于放弃了自欺欺人的正义,对白辰还是一如既往地视而不见。白辰见状反倒笑了笑,只问:“杀寒兔这件事,你应该没有与白微商量吧?他虽然是个疯子,对后裔还是有些情分的。你若问了他,或许就不会中计了。”
这时,陆问终于有了回应,语气满是怨恨,“我永远也不会再相信你们这些狐狸。”
白辰却不恼,仍是淡淡道:“我一直在想,邻安的白微化身为何要自裁?他应该也知道,我不会把同类的皮毛剥下来,这具尸身最终只会落在风十七手里。他应该很讨厌被人族解剖啊……
后来我就想明白了,因为你擅自去找步凌云暴露了行踪,他若不出面吸引我和风十七的注意,你怎能安全逃离?”
邻安的白微化身就是收留了陆问的那一只,在陆问受白陌要挟杀光天狼族之后,也是他出面将陆问要了回来。
陆问一直把白微当疯子,对他的言行从不在意。他从未想过,白微虽然是疯的,但很多时候行事也不是全无逻辑。
白微带他潜入玄门驻地时,他也只是看着上妆中的狐妖一脸不解:“你疯了?妖王来玄门的宴席上唱戏?”
然而这不着调的妖王只是提笔描眉,对着镜子笑道:“你说的,玄门山珍天下无双,我当然要拖家带口来蹭饭。”
那时他只当老狐狸又在发疯,一心只想着去找步凌云。如今想来,白微一路上从未吃过素菜,来到款冬宴之后也确实没做任何捣乱计划,或许,老狐狸真的只是想带他回玄门吃一顿团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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