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惊堂
付鸿业的老家在九弯村, 年龄和王野草也对得上。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付鸿业给他的大儿子起名为付思淼。
或许不是思“淼”, 是思“苗”。
他在思念自己的姐姐。
还有他的女儿付檀,与他的母亲“韩檀”同名,或许他早就知道女儿的命运,于是给她起了一个自己最不喜欢的名字,试图以此减少自己对女儿的爱。
这样等到失去的时候,他也不至于太难过。
若真是如此,那付鸿业到底是如何发现姐姐早已经去世的?
还有他的母亲,按理说韩檀对他应该是不错的,并且王苗苗的死也并不是韩檀的手笔。
那付鸿业又为何那样痛恨自己的母亲,以至于给女儿起相同的名字,防止自己心软?
莫非其实导致王苗苗死亡的导火索, 其实是韩檀?
若是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偷听到了王苗苗与何财说话的人,不是王树根,也不是其他人,而是韩檀。
她知道女儿要逃跑之后, 并没有选择阻拦或者放任, 而是转头去告诉了村长一家。
所以那晚两家大人都知道要发生什么,只有王苗苗和王野草不知道。
固慈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只有如此,付鸿业才会那样痛恨自己的母亲。
因为如果不是她告密, 那他最在意的姐姐就能逃走,就能自由。
而不是年纪轻轻就死在这山里。
只是付鸿业离开村子后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和神主搭上关系,并一步步发展到如今, 拥有常人望其项背的财富和地位?
苏贞芳望向阴气翻腾的大山。
在她还是人类的时候,感知不到山里的阴气,直到如今,她才知道原来九弯村早就已经被阴气缠绕。
这是做了多少孽啊。
“那个秘密,确实和王家有关。”苏贞芳叹了口气,“村里只有老一辈人知道,其实当初王野草离开村子后,还回来过一次。”
本来她是不该知道的,但那时候她男人已经死了,她是当家做主的,所以村长让各家各户派人来开大会的时候,苏贞芳也去了。
整个屋子里就她一个女人,但因为此前也有很多次这样的会议,所以那些男人们也没说什么。
“我就是在那会议上见到了王野草。那时候他已经三十多岁了,整个人大变样,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是当时的村长,也就是王树根的父亲介绍,我们才知道。”
苏贞芳回忆道:“王野草说自己现在出息了,想要回报村里,回报村里人,就带来了一笔钱要分给每家每户,还说以后每年都会让人给村里送一笔钱回来,大家可以生活的更好一些。”
“我想着,王野草肯定不知道他姐姐的死和村长家有关,甚至不知道自己姐姐已经死了。不然他一定不会说出回报村子里这种话,不报复回来就不错了。”
固慈眸光微动。
是啊,付鸿业一定是知道了真相。
他那样的人,又有神主帮助,只要稍微查一下就能知道当初的真相。
他能不恨吗?
能不报复回来吗?
以他的手段,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整个九弯村的人都弄死都是轻而易举,但他却一直没动手,甚至反过来给这些人钱。
这怎么想怎么不对。
肯定是九弯村的人对他还有用处,所以他才能容忍他们存在。
可这些村民,能有什么用呢?
电光火石间,固慈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血缘!
这村子里的人,唯一能和付鸿业有所牵扯的,就只有血缘了。
桑泉没固慈想的这么细,他继续问苏贞芳道:“他只给了钱吗?有没有让你们帮他做什么事?”
苏贞芳点头:“确实是有要求的,他让我们在北山上开辟出一个坟场来。”
“坟场?你们同意了?”桑泉有些诧异。
村里人都迷信,一般不会同意这种事吧?
“同意了。”苏贞芳扯了扯唇,“我们村里几乎可以说是村长家的一言堂,他同意了,我们也就不会再有意见。”
“他为什么同意?”
“因为王野草给了一个更令人向往的报酬。”苏贞芳目光悠远,望着北山某一处道,“他许诺可以给我们永生。”
固慈几人都是一凛。
永生。
这个词一出来,他们就不免想起妄神教。
那些信徒们嘴里呼喊着的口号,不就是这个吗?
“所以你们村里人也都是妄神教的信徒?”桑泉蹙眉问。
“什么教?”苏贞芳有些懵,“我不知道什么教,其他人也应该不知道。我们只知道每年要办一次祭祀仪式,从与王野草血缘亲近的人家里选一个女孩送到北山的坟场烧死。”
果然和血缘有关系,只是固慈没想到会是这种一年一次的祭祀仪式。
活人祭祀啊,真不愧是神主的手笔。
“带我们去坟场。”固慈开口。
“是。”苏贞芳当即带着众人飘到北山上方,指着一处道:“就是那里了。”
固慈等人看过去。
在满山挺立的松树中,有一颗格格不入的巨大柳树,枝干粗壮,柳条多而密,长长垂落在地。
它似乎把周围的土壤营养都吸收了一般,方圆几十米内都没其他植被。
但细细看去,就能发现它周围没有植被,却有一个又一个凸起的坟包,挤挤挨挨,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
“这坟场位置就是王野草选的。建成坟场后,村长就让我们把村里的祖坟迁了过来,所以这里大部分都是村里的祖坟,但距离柳树最近的那十八个坟包,都是被祭祀的女孩的。”
十八个坟包,那就是十八条人命。
为了所谓的“永生”,这些人居然会亲手把自己的亲人孩子送去烧死,何其愚昧,又何其可怕?
而这就是九弯村最大的秘密,也是村长不愿让警察继续查下去的原因。
因为他们也知道,人命案可比买卖人口严重多了。
桑泉看向苏贞芳问道:“你知道祭祀的是谁吗?神还是鬼?”
“不知道,只说是山神。”苏贞芳摇头,“村长和王野草具体都商量了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但自从祭祀之后,我们村里就很太平。无论是夏季的山洪,还是冬季的大雪,之前能让我们心力憔悴的灾害都没再发生过。而且大家也过的越来越富有,砖房都盖起来,不然之前大家住的都是土坯。”
因此,大家对所谓的“山神”都敬畏有加。
但也仅限于知道山神能保佑大家平安,至于永生这个最大的秘密,也只有每一家的当家人才知道。
之前苏贞芳虽然是当家人,但因为是女人,所以村长并没有告诉她。
直到儿子长大,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开始参与村里大大小小的会议,他们家才知道了永生的事。
“你们都相信能永生?”桑泉问道。
苏贞芳点头:“我之前是信的,因为村里老一辈那些人死后身体都不烂,说死后过了十八年再挖出来就能重新苏醒,并且回到十八岁的时候。”
“你们怎么知道尸体不烂?”
“因为上一任村长试过。当时第一年祭祀刚结束,就有一位老人去世了。我们这里讲究停灵七天再下葬,当时正好是暑热,以往放了七天早就有味道了,但那位老人却一点问题都没有,就像睡着了一样。”
之后村长就觉得稀奇,就悄悄假装人已经下葬,但其实让老人的儿子又停了七天。
人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村长便相信了付鸿业的话,对永生有了期盼。
苏贞芳苦笑道:“但我现在是不信了。”
她人都死了,变成鬼魂了,哪里来的永生呢?
想来所谓的永生,不过是王野草画的一个大饼,为的就是将村里人世世代代困死在这村子里。
至于对方的目的,苏贞芳是猜不到的,也没必要去猜。
往事如烟,她既然已经死了,那之前的事就该做个了断了。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她轻声道。
固慈颔首:“谢谢。”
“我先把你收起来,等晚点再带你回阴府。”他解释了一句。
苏贞芳自然没有异议。
见固慈把乾坤袋打开,她便主动进去了。
而固慈在打开乾坤袋之后,就听到了付忘川的声音。
“小慈,是你吗?这里是哪啊?”他好像有些紧张。
紧接着,他又尖叫了一声:“卧槽你谁啊!”
苏贞芳愣了愣,然后道:“孩子,我是固慈大人新收的鬼魂。”
“鬼、鬼?!”付忘川叫的更大声了,“小慈啊啊啊!你快救我!我不想和鬼待在一起!”
固慈本来凝重的心情都被他打的七零八落,一时哭笑不得。
“别怕,我放你出来。”他抖了抖袋子,便有一个人影滚了出来。
固慈快速念了个诀,便有一道无形的力量承托在付忘川脚下,没让他从空中摔下去。
付忘川站稳后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吓死我了刚才。”他发现自己站在空中后,又当即不怕了,惊喜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小慈?我居然能在空中站着了?”
固慈失笑,说:“我帮你念了个诀。”
“这可真不错。”他兴奋地在空中又是跑又是跳,好像把之前的恐慌都忘了个干净。
桑泉和止戈都是下属,不好对固慈的朋友说什么,但谚世可顾及不了那么多,直接开口道:“你属猴的?”
付忘川一顿,对上谚世猩红的瞳孔后当即怂了,跑到固慈身侧闭上嘴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