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惊堂
为什么要把固慈引过去?
是为了,除掉他吗?
付忘川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浑身汗毛直立,心跳如擂鼓。
不,他必须告诉固慈,不能让他身陷险境!
付忘川不敢犹豫,他拿了付檀的画册,又拿了手机和车钥匙准备出门。
同时,因为联系不了固慈,所以他还给郭文赋打了电话过去。
可直至走到门口,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家门。
没有人拦着,但他的脚,就是迈不出别墅门,连去院子里都做不到,就好像他被无形的力量拴在了家里。
而手机里也传来忙音,电话打不出去!
付忘川彻底慌了,试了其他方法,但他根本上不了网,他着急去质问家人。
而后,他又发现了更可怕的事。
家里的人,无论是父亲、母亲还是兄长,甚至于家里的佣人,都不在意他的怒吼和歇斯底里,彻底无视了他。
就好像,他已经从这个家里消失了。
他愤怒过后就是惊惧不安,他抱着小妹留下的画册躲到了自己房间,想了很多。
他甚至想着,如果所有人都这样忘了他,好像也挺好的,这样他就不用再为此难过揪心。
但母亲或许是不忍心,又或者是什么,她还是没忍住来看他了。
原来他没被遗忘。
原来他还是要正视这一切。
躲都躲不掉。
“妈。”他看着母亲,似哭似笑,“你知道,大哥也知道。你们都知道,可你们却都帮着他。”
安芳华到底是没忍住避开了视线,死死咬着唇。
“小檀是你的亲女儿啊。”付忘川微微倾身凑近她,像是从未认识她一样,哽咽着说,“你那么疼她爱她,你怎么忍心看着她被害死呢?”
“够了!”安芳华再也承受不住儿子的质问,狼狈地起身后退。
她嘶声道:“你以为我就好受吗?我的孩子生来就是祭品!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
祭品。
付忘川怔然看着她。
原来小檀是祭品,她被献祭了,就像固慈直播间里被献祭的那对母女一样。
安芳华捂着心口跌坐在地,泣不成声:“她那么小一个,那么乖。她就那样躺在我怀里,临死前还给我擦眼泪,让我不要难过,说她会一直陪着我......”
这么多年,付鸿业一直以为已经封存了安芳华对女儿的爱和记忆。
可为人母亲,她怎么可能真的忘记那样痛彻心扉的苦。
但她能怎么办?
从一开始,付鸿业就告诉她第三个孩子必须,也只能是一个祭品。
付檀从被孕育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活不过六岁。
安芳华承认自己自私,承认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她也早在富贵权势中迷了眼。
她也想着只要她不去疼爱那个孩子,那等孩子被献祭的时候,她也不会难过。
可当她感受到肚子里孩子的胎动后,就后悔了。
她曾几次想要打掉孩子,却都被付鸿业拦了下来。
后来孩子出生了,她想着自己就不要去照顾,不要去亲近。
可她做不到。
她爱自己的每一个孩子,包括那个以祭品的身份出生的孩子。
她每一天都战战兢兢,每一天都活在痛苦和纠结中。
直到付檀过完六岁生日那天,她抱着女儿,看她的生命悄无声息地流逝,看她就那样缓缓合上双眼,小小一个死在她怀里。
后悔,自责,痛苦,一切负面情绪要将她彻底淹没。
但付鸿业求神主赐了咒,遮蔽了她对女儿的爱和愧疚,让她能活的不要那样痛苦。
确实,她没有那么痛了。
但时不时的,她总会想起付檀窝在她怀里喊妈妈的样子,每每这时候,她都会心痛的喘不上气。
而自那之后,付鸿业也变了,变得越来越冷漠强势。
他杀人如麻,很多时候看向她的眼神,都让她心颤。
她怕了。
她不敢再表露出太多悲伤,只能强忍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把更多的爱倾注在两个儿子身上,以此得到慰藉。
这么多年,她逐渐习惯了伪装。
慢慢的,她感觉自己的心也硬了。
她看着大儿子被付鸿业教的越来越可怕,看儿子如她曾经一样痛苦挣扎,她却无动于衷。
她只是努力地,想要给付忘川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想要让他做一个好人。
不要和她,和付家其他人一样。
可现在付忘川也知道了这一切,她们营造出来的表象彻底消失了。
温馨和善的家庭背后,是令人心惊的肮脏真相。
她承认,在得知付忘川猜到了什么的时候,她心里真的松了口气。
可她又担心,不知道付忘川会怎么选。
是像当初的她和付思淼一样,选择帮助付鸿业,选择堕入地狱,还是选择和家人作对,守护心中的正义。
而结果在今早得到了验证。
付忘川选择站在外人那边。
安芳华哭的胸口发闷,付忘川看着怎么会不心疼。
他凑过去握住母亲的手,哭道:“妈,对不起,我不该怪你,我不该怪任何人!”
安芳华哭的更大声。
“妈。”付忘川抬手擦她脸上的泪,哑声道:“咱们不能一错再错了,你帮帮我,我要出去,我会想办法救咱们一家人。求你了妈,你帮帮我!”
安芳华浑身颤抖。
她缓缓抬手抚摸儿子的脸,满脸的泪痕,眼神中满是痛苦和不舍。
半晌,她才低声道:“好,妈帮你。”
付忘川心中一喜,眼眸中也有了光亮。
他要去找固慈,他要立功,要除掉神主,要想办法保住家人的魂魄!
是夜。
他成功在母亲的帮助下,离开了别墅。
他没有犹豫,头也不回地朝警局方向而去。
安芳华站在别墅门口,望着儿子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
少顷,身上忽然一暖。
她缓缓转头,对上了丈夫深沉的双眸。
“没事的。”付鸿业将她搂进怀里,温声道,“我们都会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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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
固慈望着这不怎么正经的房间,再看看含笑把玩项圈的谚世,默默咽了咽口水。
脑海中某些记忆也清晰了些。
锁链,捆绑,囚禁......
谚世没骗他,他真的都做过,且是对谚世本人。
谚世拿着项圈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固慈心上。
而每走近一步,固慈就觉得脸上更热一分,腿也软。
直到两人都快贴上了,谚世才停下来微微弯腰和他对视:“固慈大人,准备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啊?”
脑海中某个画面和此刻重叠起来。
那时的谚世也顶着这张邪里邪气的脸,一头银发长长披散在身后,双眸猩红,周身萦绕着的黑色魔气蒸腾翻滚。
他坐在地毯上,一只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姿态懒散,神情自若,甚至唇角还带着点笑,好似他脚腕上并没有扣着锁链,他也并非阶下囚。
“准备关我到什么时候啊?”他随口问。
固慈当时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袍,墨发如瀑,随意地束起高马尾,发梢还带着卷。
他和谚世对视一眼,然后走过去在谚世身侧坐下来,解开了他脚腕上的锁扣。
谚世抬眉,收回腿变成了盘膝而坐,单手撑着膝盖抵着脸,好奇地看他。
固慈也不说话,只顾着手上的动作,把一卷毛皮固定在锁扣内侧,而后还自己试了试。
确认不会再磨到脚腕,他才侧头看向谚世。
谚世沉默片刻后坐直身,又把腿伸了过去。
固慈便又把锁扣给他扣上。
而后他就起身准备离开,谚世便叫住他又问了一遍。
固慈回身看他,想了想后认真说:“等到你不想毁灭人类了,我就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