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惊堂
固慈暂且放下心里的疑惑,还是先找到人再说,别真让她死了。
于是固慈和谚世便出发前往西桐市,准备去生人录里提到的“附属医院”找人。
与此同时,西桐市蒲英区分局接到了一个警情。
大半夜的,一位十七岁的高三女同学坐着轮椅,拖着病体独自来到警局说要自首。
第一个迎上来的警员是位值班女警,她看到眼前这女孩的时候,还以为她是来报警的,可对方却冲她露出个很礼貌的笑,说:“姐姐,我是来自首的。”
“我杀了人。”她道。
警员只怔愣一瞬,便猜测以面前女孩的身体状况,想要杀死什么人不太可能,估计有什么内情。
于是她蹙眉道:“我先带你去审讯室,你等会再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好。”女孩乖乖应下来。
按照规定,来自首的嫌犯都是要直接带去审讯室的。
女警把女孩扶到审讯椅上坐下后,就又出去给她倒了杯水。
同时,女警也把这事汇报给了刑侦队。
分局刑侦队从温馨医院的案子之后,就一直在辅助市局和巡回小组处理后续的事,忙的脚不沾地。
这会儿都九点多了,也还有不少队员在工作,都在看论坛里的视频。
现在听到又有命案,他们本能地紧张起来,当即向市局那边打了个报告。
而后着手调查相关事情的同时,还派了两位有资历的预审警官亲自审问梅寒杉。
两位警官一个姓程,一个姓赵,看起来都四十多岁,一位温和一位严肃。
他们是分局预审的黄金搭档,就连市局都来问他们学习过经验,所以应付一个高中生应该不难。
“姓名。”程警官问道。
女孩乖巧回答:“梅寒杉。”
“年龄?”
“十七周岁。”
“职业?”
“学生。”梅寒杉细细回答说:“我在四中读书,高三了。”
女孩看起来态度实在太好了,年纪又不大,所以两位警员暂时都没打算用过于严厉的手段审讯。
“你说自己杀了人?”
“嗯。”
“杀了谁?”
梅寒杉垂眼,轻声一个一个点出那几个人的名字:“夏依白、罗娅润、马迎。”
警官愣住:“三个人?”
“嗯。”梅寒杉重新看向他们,神色平静道:“她们霸凌我朋友,被我撞见了。我冲动之下就把她们杀死了。”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程警官又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杀的人?尸体在哪?你朋友又是谁?怎么只有你自己过来自首,当时你朋友不在现场吗?她有没有动手?”
“是今天上午杀的。”梅寒杉一点没隐瞒:“尸体还在我朋友家里,我没动。”
她都不用警察催促,就把地址说了出来。
赵警官当即朝单面镜的方向看了眼,镜子外有另外两位警员。
警员们当即应下来,派人去梅寒杉所说的地址找人。
赵警官听着耳机里同事们的应答声,确认他们已经行动,这才又对梅寒杉道:“继续。”
梅寒杉还是未成年,所以程警官刚刚就已经让人通知她的监护人了,不过等人赶来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我朋友叫吕晚晚。”梅寒杉既然主动来自首了,就没有隐藏的必要,细细交代了一切。
“我们从初中就是好朋友。她是艺术生,学民族舞的......”
在她开始讲述的时候,固慈和谚世就已经来到了警局。
他们刚才在附院没找到梅寒杉,却见到了她的父母。
她父母正发现女儿又跑出去,着急地给女儿打电话想要联系,结果女儿没找到,却先接到了分局的电话,忙不迭地往这边赶来。
于是知道梅寒杉在警局后,固慈和谚世就先一步过来了。
因为温馨医院的案子,所以警员们都认识他们俩,听说他们要找梅寒杉,那位值班的女警便在核实了谚世的证件后,把他们带到了审讯室外间。
审讯室内的梅寒杉正在讲述自己的杀人过程。
“我有罕见病,身体不好这学期一直在住院,昨天还做了个手术。”梅寒杉眼眶有点红,“晚晚不想让我担心,所以一直没把她被人欺负的事告诉我。”
“但其实在她出去集训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被这几个人欺负、霸凌。”
吕晚晚是从八月份开始集训的,一直到现在。
足足五个多月的时间,梅寒杉完全不敢想她是怎么一个人撑过这么长时间的。
“我们一直有联系。”梅寒杉有些哽咽,“她每次都表现的很开朗,说自己每天很累,但很充实。说她还会抽空看直播、看视频调节,还说一定要考上舞蹈学院。”
“但她其实一直都是装的,她明明每天都在被欺负,都过得一点不开心。可为了让我安心治病,她却什么都不说!”
梅寒杉眼泪大颗大颗掉:“要不是今天上午我发现了不对劲,她肯定还会继续瞒下去。”
“你发现了什么?”程警官问。
“我刚做完手术身体不舒服,心情也不好,所以晚晚说今天要请一天假来陪我。可我一直等到了十点多也没等到她,我有点担心,就给她打了电话。”
梅寒杉似乎想起了令她愤怒的事,咬牙道:“电话接通了,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她想掩饰,但我还是发现了。”
“我问她怎么回事,可她匆忙说今天不能来陪我,就想挂断电话。可在她挂断电话前,我听到那边有其他人的声音,并且我还听到特别大的响声,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砸在地上。”
“之后我再打过去,就一直没人接了。”
“我担心她出事,就偷偷出了医院去她家找她。”
赵警官眯了下眼,沉声道:“她家里没有其他人吗?”
“没有。”梅寒杉苦笑道,“她父母去世的早,爷爷奶奶因为心疼儿子,没多久也就去了。所以晚晚是跟着姥姥姥爷长大的。”
“只是姥姥这几天也生病住院了,姥爷在医院陪护。晚晚就趁着午休和晚上放学的时候,在家里和医院来回跑,给姥姥姥爷送饭。”
“所以今天她请假后家里也只有她自己,我实在担心,就自己跑过去了。”
梅寒杉看向对面的两位警官,五官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道:“我、我没想到去了之后会看到那样的画面。”
“那几个人用柜子压着晚晚的腿,还在她脸上滴蜡,还要用刀在她脸上划出疤!”
“晚晚是舞者!”梅寒杉咬牙道,“她的腿那么重要!而且过两天她就要参加校考,还要在学校补办的元旦晚会上演出。那些人居然趁这个时候对她下手,还想毁了她的脸和腿,她们就是嫉妒!”
“我太生气了。”她恨声说,“当时顾不上别的,我直接从茶几上拿了水果刀,把她们都捅死了!”
说完自己的杀人过程后她就显得有些虚弱,额头也渗出点冷汗。
“喝点水。”程警官道。
梅寒杉便拿过桌上的水杯,勉强喝了一口。
情绪渐渐平静了些,她才又继续开口道:“当时晚晚被压在柜子下,整个人都被折磨到昏迷。我就先把她救出来,又把她送去医院。”
“晚晚受了惊吓,又受了伤,所以一直昏睡着。”
“我本来想处理掉那些尸体,掩盖真相。”梅寒杉苦笑道,“但我身体太差了,根本没时间,也没能力清理晚晚家里的那些痕迹。”
“......而且我很怕,不想以后都过得心惊担颤。”
“所以我就和爸妈待了一下午,当做告别。然后刚刚才趁他们不在的时间里,过来自首。”
说完这一切,她像是如释重负般常常叹了口气,说:“我当时杀死那几个人的时候,晚晚就已经半昏迷了,所以根本没看清我做了什么。”
“晚晚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眸中含泪地看向警官们道:“如果可以,你们可不可以瞒着她?我不想影响她校考。”
“这个恐怕不行。”赵警官道,“我们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还要去现场调查取证,当然也要找吕晚晚验证你说的对不对。”
梅寒杉料到会这样,只能深呼吸几次,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她身体不算好,因而刚刚那样强烈的情绪波动,使得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没有血色。
程警官沉默半晌,组织了下语言后才问道:“你说你昨天刚做了手术,还被迫转院?”
“嗯。”梅寒杉点头。
两位警官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有些复杂。
固慈和谚世站在一墙之隔外,透过单面玻璃看着里面的小姑娘。
之前见的那一面还很清晰,固慈记得对方是个很开朗乐观的女孩,说起死亡她也并不畏惧,说起朋友和家人时眼睛很亮。
想必知道刘苍术医生把她从鬼神手里抢救回去,她也很感激吧。
不然她也不会特意写一封信给刘苍术道歉,表示自己对不起他的救助。
固慈轻叹了口气。
谚世侧头看他一眼,之后又再次朝屋内看去。
屋里的两位警官也沉默了半晌。
终于,赵警官还是开口了。
“你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所以在知道朋友可能有危险的情况下,为什么不通知自己的爸妈,也不找警察,就自己拖着个病体过去?”
如果真有危险,凭她们两个小姑娘,一个还有病,并不会安全到哪去。
梅寒杉眼神有瞬间的飘忽,而后重新溢满泪水道:“我当时太着急了,怕我爸妈不让我出门,所以就很慌。”
“就算如此。”程警官凝视着她,沉声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连独自站起来都做不到,又怎么杀死三个活生生且健康的人?”
梅寒杉脱口而出道:“我本来是可以的。就是和她们动手之后才扯到了伤口,这才坐轮椅。”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你一个刚做完手术的病号做的,是吧?”
“对。”梅寒杉丝毫没有犹豫。
两位警官现在手里没有任何其他证据,所以没有再审下去的必要,便起身出了审讯室。
值班女警便进去询问梅寒杉的身体状况,好在她身体状况还不算太差。